道路盡頭突然響來鐘聲,竹林道上所有人都加快了腳步,三人也趕緊往前,走了約一百步,終於穿過林道,轉過最後一棵竹子,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山凹,像在吾山山腰被隕星意外砸出的洞,寬有一千步長,中間積著一圈湖泊,占去三百步長,在太陽的照曜下,閃著綠色的波光。
湖邊長著各式奇異的花草,微風吹來,整個山谷都飄散著香味。紅豔停下了腳步,即使已看了兩年,每天正式上課前,她仍會停下欣賞這景色,在心裡暗暗讚嘆,到底是怎樣的真理或神祇可以造出這樣的奇景。湖泊邊被一圈山丘圍繞著,山丘上或突出,或凹進去,按著燦星群的位置坐落著七座建築物,形式各異,其中一座甚至憑空飄浮在山丘邊。
成殷揮揮手
「我先去上課了,午間湖邊見。」
他延著山間小路,往右邊第二棟崁在山裡的建物走去,建物是戰前上古時期唐的風格,黑色木造的迴廊從山洞間穿出,然後又往回穿回山洞,隱隱可以看見人影或站或坐在迴廊間,一個高台挑出半空遙對著湖。紅豔的眼光隨著成殷繞過湖畔,到了山洞門口,只見他踩著看不見的階梯,一路往上,不一會就消失在建物裡。
沒有人知道這些時代與區域各異的建物,為何可以安然渡過淨土之戰,會何群集在此,又為何只有自己學門的學生才可以窺見學院建物的全貌、入口與路徑,其他人卻只能影影綽綽看見部分。這一切跟學院制度與學門知識,還有這個在餘燼中殘生的世界一樣,充滿了謎團與排他性。
「為什麼不能共有…」
不一也在看著學院,喃喃道,
「阿一你說什麼?」
紅豔沒聽清楚的問道,不一正要回答,背後突然傳來低沉的聲音,
「你們兩位,怎麼還站在這邊,上課已經過鐘了。」
紅豔瞬間露出作壞事被逮到的表情,抿著嘴,轉身,長揖到地,
「李老師!」
不一不是同一個學院的,只是合掌作揖。來人一身寬鬆的白衣袍,與紅豔一般在腰間繫了一條布條,卻是綠色的,身材修長,一雙眼睛細長上揚,黑色長髮在背後用同色布條隨意的束起來。他對紅豔一擺手,一雙眼睛卻一直盯著不一,直到不一低低的開口
「阿舅…」
他才嘴角微翹,轉向紅豔,一臉意味深長,
「紅豔,你第一堂課不是吳老的課嗎?你最好快一點。否則…」
紅豔漲紅著臉,轉身瞬間跑了起來,一眨眼就消失在小徑後。不一向他一點頭,轉身也要離開,
「等等。」
不一轉過身,李隱看著已經快要與他一般高的姪子,一雙眼睛看人似乎總帶點冷,眼神卻很深,有什麼在閃動,與他母親想事情時是一樣的眉眼,他皺著的眉忍不住就鬆開了一點。
「長姊很想念你,你為什麼都不回去看看她。」
「她是高貴的御法,不只是我母親。」
「那我也不是你舅舅嗎。」
李隱馬上反問
「阿舅…」
不一面對這位從小照顧他的唯一親人,總是不敢太違逆
「不管你多厭惡,你的能力,學習的機會,你的一切都來自她,以及你的家族。」
他說完,也沒等不一回答就緩步走向紅豔離開的小路,不一沉默著看著他消失,然後轉身往反方向走去。他快步往燦星群中「天宿」的位置走去。網夕院是七座建物中最簡樸的一處,既無成殷所屬的「思刻院」處處雕梁畫棟,眼所可及都是價值千光的上古文物古冊,也不似紅豔的「見微院」,是一座又一座古老倉庫相連所成,裡面依類堆了各式各樣的物品與動植物,供給解束師的練習用。
網夕院一點也沒有院的風格,卻是一串鑿山而成的大小洞穴,每一個穴頂都有大小不一的圓洞,崁著上彩的透石,石窟中光彩溢然,比夢境還像夢境。不一第一次進到學院時,就對這婆娑城裡少有黑暗可進的地方,意外的覺得十分安心與喜歡,雖然他旋即對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安,不該有人喜歡黑暗。
「不一,夢安否?」
有人打斷他的沈思,洞窟裡迴響低吟著一道蒼老的聲音,像古老的撞鐘,令人瞬間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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