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夢者 - 罪人18

「好點了。」他停了一下又說

「正在照護她的娃娃。」

阿暮安靜了一下，沒頭沒腦接道

「我認為鏡鼠應該怕水。」

王夕一看了他一眼，並沒有馬上回應，而是沈思了一下才點頭

「確實有可能。」

看阿暮有點疑惑，解釋道

「這世上萬物相生相剋，一定會有天敵的，或說是自己的命數。鏡鼠大概是這幾十年間突然竄出的生物。除了因為牠們的外型適合在炎熱天氣生存外，我幾乎沒有看過牠們有剋星，這就不合天理了。所以只有可能是能克制牠們的東西，現在不多。」

他把手伸到前方的小河撈了撈，阿暮看見水在他的手上結成一團團的，就像上次看見土靈在他腳邊滾動一般

「以前我們也試過用火燒，沒想牠們將皮外的粗毛貼近身體，竟可以抵抗好長一陣子的火烤，甚至反射的熱都可以讓周邊的小草燒起來。不怕火，且可趁火強大，那只能剋星跟火一樣，是水了。只是水畢竟珍貴，用來抵抗鏡鼠有點浪費，也就沒人想過試試。」

「沒有比人命重要的。」阿暮幾乎是下意識的回嘴

王夕ㄧ挑眉不致可否，若水倒是轉過來對他笑了一下。

「真的所有人事物都有剋星嗎？」阿暮安靜了一下又問

「是，這世界看起來荒蠻殘酷，毫無正義。但其實自有它一套平衡機制。這邊偏重，傾斜了久了，總會崩壞，讓另一邊回到平衡。」

「就像你上次說的，用生命換生命一樣？」

王夕一輕笑

「要這樣理解也是可以。但沒有這麼簡單。以命換命，不是用相剋的辦法逼迫對方放棄生命，要是對方自願的。意志，是這世上最堅固的東西，只要你不放棄，沒有人可以讓你妥協、從你身上拿走東西。」

「那死亡怎麼說？被殺死的人呢？」

「那只是肉體消逝了。總是會有一些什麼存留下來，不願離開的。」

停了一下，又說

「也或是變成了其他的一部分。」

阿暮似懂非懂，只是繼續問道

「那你將剩下的靈力換到他人身上，原本的還會在嗎？」

「會在的，就平衡嘛。」

王夕一不知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的瞥了一眼阿暮脖上的刺青又說

「只是接受的人，就得接受施者所有給予的東西。同樣的，這都是兩者的自由意志。」

他嗤笑了一下

「或是該說，選擇？」

「比如什麼？」

「比如？比如所有，像是記憶…像是業障。」

阿暮還在消化，王夕一卻突然反問道

「你跟水挺有緣的？」

這句話看似問句，卻聽起來是肯定。

阿暮皺眉，回問

「你什麼意思？」

問完卻下意識的瞥了若水胸前的瓶子一眼，王夕一看到了，忍不住垂眼笑，卻只當沒看見，指了指他脖子上的刺青

「你想過這刺青的來源嗎？」

阿暮伸手摸了摸那點點突起的灰燼，下意識說出當初盲叔的推斷

「不就是個對奴隸的詛咒，詛咒我生命中再無光明。」

「要施一個詛咒，是建立在意志的延伸，所以對方真的很恨你…或很怕你。但不管哪個原因，你知道閻浮城的代表是火焰。」

他停了一下，見阿暮卻沒反應過來，一臉矇懂，撇了撇嘴繼續說

「熄滅的火燄，有可能是詛咒無光明，但也有可能是被澆熄的火。這就要看這刺青到底是對方弄上去…」

阿暮發現王夕一又露出那種戲謔的眼神，他停了一下接著說

「還是你自己弄的了…當然也可能是你故意放任意志，讓對方弄上去的。」

阿暮呆愣著

「難道你不覺得你跟水很有緣嗎？」

王夕一突然又問一次，阿暮覺得自己就像被誘惑一樣，忍不住脫口說

「是有。」

話一出口卻又旋即一機靈，瞪著對方。

王夕一大笑道

「我覺得你很有趣，你要不要跟我學？」

「學什麼？」

「學遊走藝者的技術？」

阿暮搖搖頭，他想到了朵兒的娃娃。

「那學這世上的真理？」

阿暮瞇起眼，反問

「你知道這世上的真理？」

「略懂。」

「真理可以用學的？」

王夕一笑道

「有些可以，有些不能。」

「那你還說要教。」若水在一旁突然插話。

王夕一挑了挑眉

「不管怎樣，我總是懂的比你們多。」

然後他突然拐彎。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嗎？不想知道為何你會失去記憶？不想知道，怎麼找回記憶？」

阿暮一愣，露出警戒的神情。

王夕一看著他那副小獸般戒備的表情，笑著追問

「叫聲師父聽聽。」

阿暮對上他的眼睛，那雙深邃的眼就像一個黑洞一樣，但深處卻隱隱好像有什麼在點點發光。

「叫聲師父。」他又說，聲音輕柔，阿暮覺得他的聲音就像流水一樣，淌過他的身上，帶來一股放鬆的涼意。他想就這樣順著水流，走進那個黑洞裡，去抓取哪些光點。

「叫師父。」他更輕了，幾乎就像耳語。

就在阿暮要開口的時候，枉突然自若水身上飛起，以還是不快但剛剛好的速度，用祂那根枯枝重重的戳了阿暮的腰。他一痛，突然清醒過來，下意識握緊拳，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肉。

王夕一見狀眼神一暗，四下瞥了一眼，然後笑著聳了聳肩

「好咧，隨你。」

又低聲的不知是在跟阿暮還是在跟自己說

「是我不對。」

然後站了起來，用逛大街的走法，離開了。

等他走遠，阿暮才低聲對枉說

「謝謝你。」

一旁若水見不到枉，沒反應過來的接話說

「謝我什麼？」

阿暮失笑，卻也沒有解釋

「沒事，謝謝你陪著我，要不然我總感覺要被他拐了。」

「水告訴我他不是壞人。」

若水意外的沒有附和。

「只是…只是祂們會怕他。」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他離去的背影。

都在想，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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