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曦公寓是棟三層樓高,頂上有閣樓,閣樓外還有陽台的集合式公寓,鄰近幾棟樓房都是依相同規格蓋建,形成一塊整齊的街區。非處商業區中心的關係周遭街燈尚未更換成新式的電燈,舊式煤氣燈內晃動的火光,照亮整排公寓深棕色的磚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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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擋不了歲月淬鍊,一位上了年紀頭頂半白的貴婦,她身穿與廚房完全不搭的服裝,正將叫出聲的熱水壺移開火源,低下身,打開爐灶檢視內部殘餘的炭火,確認灶內僅剩零星白炭後,婦人坐回公寓一樓金工店的客待區椅子上繼續翻閱書籍。但婦人的心顯然不在書本上,她手指翻動書頁,目光不時飄到被厚重窗簾遮蓋住的櫥窗玻璃及公寓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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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響起的馬蹄聲像是某種暗號,婦人闔上書本,快步走到大門口將眼睛對上貓眼。
「詹米,還醒著嗎?」她出聲叫喚,彷彿一直等待有人呼叫的棕色頭髮小男孩,立刻從店後面的樓梯口現身。
「什麼事,太夫人?」男孩詢問。
「去浴室拿幾條乾淨的毛巾,等等就要用上。」說完婦人立刻拉開門,帶領兩位男性將全身是傷的紅髮女子抱進頂層閣樓,放入事先整理好的床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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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蕾雅諾手提剛煮開的熱水壺和抱著毛巾的男孩一起,接在男性後面進入閣樓,她將毛巾過熱水,擰乾後幫女子擦拭身體,越是擦拭就越為其身上的傷而怵目。
「這傷⋯」婦人走上前看見紅髮女子身上的傷口忍不住別過頭,「太慘了⋯」
老人皺著眉頭,蹲下身用手搓揉右小腿中段,儘管他身上肌肉精實,但將人揹出墓園及抬上閣樓對義肢接合處依然是不小負擔。
棕髮男子看柯叔忍耐的模樣,知道他小腿老毛病又發,主動上前扶起老人嘗試減緩腳上的疼痛,同時出聲叫喚自己兒子。
「詹米,回房了。」
「我晚點就下去。」男孩正奮力擰乾毛巾,將熱毛巾遞給艾蕾雅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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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髮男子見狀,想想明天不用上課也就不打算勉強兒子早睡,「那我們先下樓,兩位夫人晚安。」
「柯勒跟詹姆斯,先生們今天辛苦了,請好好休息。」太夫人禮貌的對兩位男士道晚。男士們走下閣樓階梯,留兩位女子跟一個男孩在閣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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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蕾雅諾擦拭女子的身體,不停盤算接下來該怎麼辦,當她撕破紅髮女子身上僅存的那塊爛布時,目光被位在胸口的某個東西吸引,擦拭動作因而停頓。
那是個拳頭大小的紋路圖,圖案顯然沒有完成,線條像是畫到一半似的,吸引艾蕾雅諾忍不住伸手輕觸,「這圖樣⋯刺青⋯?不對,是符紋。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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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艾蕾雅諾腦中像是觸電般突然閃過幾個畫面,畫面中一個金髮小女生上半身衣物敞開,全身滿佈符紋圖樣,尤其胸口處的紋樣與紅髮女子完全相同,那女孩完全不介意被看見裸體,正大方對自己微笑。
那孩子是誰?
艾蕾雅諾覺得金髮女孩很眼熟,但絲毫想不起關於那孩子的任何記憶,她用手指在女子胸口上來回筆畫,「我看過這個圖⋯但是想不起來⋯」
此時艾蕾雅諾內心猛然燃起一股衝動,想動筆修復那個紋樣,或者說她隱約感覺只要符紋完整,紅髮女子身上所遭遇的問題就都能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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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米,你知道我的繪具在哪對不對?」艾蕾雅諾問。
男孩聞言點了點頭,不忘擰完手上的毛巾。
「幫我拿來,越快越好,拜託了。」
男孩聽完命令立刻跑下樓,木製階梯被踩的碰碰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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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太夫人上前詢問。
「這個圖案我以前曾在哪裡見過⋯但是想不起任何細節。」
「這不像妳呢。」
「我也覺得奇怪,但那記憶就像夢境,憑空出現場景跟人物,沒有前因後果,與現實唯一的連結只有⋯」艾蕾雅諾將視線重新聚焦於女子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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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碰碰!
沒過多久詹米的腳步聲傳上閣樓,「是這個對不對?」他問,同時將筆跟墨遞給艾蕾雅諾。
「對,謝謝你。」
艾蕾雅諾將她及腰的白色長髮在後腦上束成馬尾,拿筆沾上墨,開始順附女子胸口的圖樣,畫起剛剛腦中閃現的金髮女孩身上的符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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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五分鐘過去,紅髮女子胸口的符紋被擴增至巴掌大一些,差不多畫滿鎖骨下方及胸口中間處,艾蕾雅諾才停下筆開始端詳。此時紋樣開始從胸口中間逐漸亮起金黃色光芒,墨液被原先的圖案牽引至表皮下方,發出同樣的金光。
這時紅髮女子身上部分傷處也亮起跟符紋一樣的光,奇蹟般的畫面在三人眼前展現,女子雙眼傷口逐漸癒合,耳孔與口腔內光芒不斷閃耀,被切斷的手指其中幾根像植物出芽般長回,全身上下漆黑的瘀青也變淡許多,艾蕾雅諾跟另外兩人驚奇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
「這是⋯神祝符纹⋯看來是神紋的力量讓她得以在絞刑過後活下來⋯」艾蕾雅諾忍不住出聲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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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紅髮女子猛然睜開眼睛,倏地伸出右手,用剛才長回來的兩根半隻手指攫住艾蕾雅諾手腕。
「好痛!」艾蕾雅諾叫出聲,握筆的手指一鬆,畫筆掉落地上,滾至牆角。
女子眼神緊張,用力將艾蕾雅諾抓進懷裡,左手前臂扣緊她的脖子,右手用拇指指尖抵住頸部,將艾蕾雅諾狹為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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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對赫曦夫人做什麼!」詹米想衝上前去救艾蕾雅諾但隨即被太夫人制止,婦人擔心男孩遭遇危險,同時也害怕這孩子的行為會刺激對方傷害自己媳婦。
「#$%^!%#%$^$^#?」
紅髮女子說的語言不是修姆諾斯通用語,她緊扣著艾蕾雅諾,直視眼前一老一少,同時觀察環境。太夫人抱住詹米,沒經歷過這種狀況的貴婦不敢做出太大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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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熙忒語?被挾持的艾蕾雅諾對女子用的語言深感意外。
艾蕾雅諾立刻回想幾年前在該國留學時的經驗,嘗試用相同的語言降低女子戒心與對方溝通,「"不用緊張⋯"」幾年沒說費熙忒語,同時因為緊張,讓艾蕾雅諾當下語調並不準確,「"這邊沒人會傷害妳⋯"」她用手輕拍女子手臂嘗試減少對方壓力。
紅髮女子聽見懷中人用熟悉的語言跟自己溝通時,忍不住用眼角瞄向艾蕾雅諾,表情難掩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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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聽⋯的懂?」女子用通用語問,不過咬字略顯生澀,應該是平常沒有頻繁使用。
「"沒事的,"」艾蕾雅諾繼續使用費熙忒語解釋,「"這裏沒人拿武器,很安全。"」
艾蕾雅諾語氣輕柔,像是母親安慰受怕的孩子般,沒過多久女子鬆開雙手,滿臉歉意的對艾蕾雅諾說:「對不起⋯我⋯」
「"沒關係,這不是妳的錯"。」艾蕾雅諾將女子擁入懷中,輕撫對方的背,「"之前辛苦了,妳真的很了不起撐過全部,接下來好好休息吧。"」
女子似乎很久沒被如此溫柔對待,剛被抱住的時候神情還有些緊張,過幾秒意識到艾蕾雅諾真的只是單純對自己釋出善意之後,女子眼神軟化,身體也不再緊繃,主動伸出手回抱艾蕾雅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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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狀況解除,太夫人放開詹米,走近床邊觀察兩人,「她這樣應該牢裡沒吃什麼東西,我去樓下廚房拿點麵包跟湯上來。」
「媽,謝謝。」
太夫人轉過身,順手摸摸男孩的頭,「好了,你也該上床睡覺。」
「呼啊~我想再待一下。」詹米雖然想堅持,但身體放鬆下來後忍不住打起呵欠。
「剩下就交給艾蕾雅諾吧。」婦人輕推男孩的背,送他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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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婦帶著詹米走下樓梯口,眼角瞄見槍管自樓梯旁露出,她走下樓梯後轉頭,看見柯勒正握緊愛用的槓桿式步槍和手持左輪的詹姆斯一起藏身樓梯旁。
沒事了?
老兵沒有出聲,他先用手指在嘴前比出噤聲手勢,而後僅用嘴型詢問。
「沒事了,」太夫人小聲說,「至少對那女子而言,今晚終於能夠安心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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