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的真相 - 第二十七章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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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艾修爾的神情看來，這個人依照常理，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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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妳，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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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爾的聲音是顫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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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怎麼回答都不可能完美解釋，猶豫之後，我選擇沉默。然而沒有預想中的成效，雙目圓瞠，走到我面前，修爾一把抓起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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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是認錯人了對吧？才會被這個冒牌貨欺騙帶進來。」帶著怒意箝住我的手臂，修爾使勁，意圖拉我到身後掩護。「我才是真的，過來我身邊，讓我保護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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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殿下，我並不需要被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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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鬆開他的箝制，我與他拉出距離，手指指向艾修爾，反過來責問他。「而且這人也不是什麼冒牌貨，對自己親弟弟這樣稱呼，你也未免太壞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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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單純意不平地替艾修爾說話而已，不過沒想到這人對我話語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大。他露出受傷和掙扎的臉，微微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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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不是，我只是……本王子，本王子我才沒有什麼兄弟！我沒有母親也沒有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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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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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的回答激怒，我正打算大罵，但是在最後一刻停了下來。只要有長眼睛，都能看出他痛苦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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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出這種表情的人，為什麼會盡全力矢口否認？我以為他僅僅是個一根筋、無煩惱的天真王子，可是就現在這個樣子，我想，他可能比我想得還要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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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要否定？你其實也不想要這樣吧，為什麼不乾脆兩個人好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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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上前勸說，想要解開他的心結，卻起了反效果。修爾的排斥變得更加強烈，演變成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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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懂什麼？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揪住我的衣領，因血絲而泛紅的眼睛在我視野放大，顯得更加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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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樣子，就像匹獨自受傷，走在暴雪中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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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單手抓著我的衣服，過了十秒才緩緩放下，低垂著頭，讓人摸不著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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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樣，妳違反規定闖入王宮，這是重罪，我要帶妳到父王那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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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他一反從前的冷淡語氣，我暗叫不好。然¬而事情實在來得太過突然，已經在我身邊的修爾佔盡優勢，在我跳開之前就逮住了我，以練家子的熟練動作將我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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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他說，推著我往走廊盡頭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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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程，他都只對著我說話，一次也沒有望向艾修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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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艾修爾也對他的言行毫無反應，即便是現在，也僅僅是安靜地看著這一切，獨自待在原地，表情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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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繞過轉角，雙生弟弟的身影被拋在後頭消失無蹤，我被修爾逼著前往王宮主殿。揣度著這人的實力，我暗中等待時機脫身，可是早有經驗的王子當然不會再讓自己露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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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身湊近我的耳邊。「這一次，我不會再讓妳脫逃了，仙杜瑞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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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了我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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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明確地感受到這人地位的壓迫感，我吞了吞口水。這一回，我無法再隨意用言語打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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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長但煎熬的路程結束，我和他來到了一扇高聳的大門前。門側，全副武裝的衛兵站崗，手裡拿著兩倍身長的巨大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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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侍從代替修爾敲門。「稟告國王陛下，修爾王子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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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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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沉重的木門應聲敞開，迎接我的是一路延伸的紅色地毯。大理石搭砌而成，寬闊高挑的空間於視野開展，宏偉，卻又寬闊得無比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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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殿的最後面，階梯狀的高台呈半圓形，中央是巨大的王座，以及，坐在王座上頭的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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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王，列特菲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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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單膝下跪，修爾以右手覆於胸前，慎重行禮。「請原諒我的打擾，我找到這位女子暗中潛入了王宮，處置方式希望能由父王大人您來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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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沒看過他這麼畢恭畢敬的樣子。闖進國家的核心之地，絞刑、鞭刑、水刑……無論被判處哪種都不意外，想到所有可能的刑罰，冷汗順著我的背脊流下。最糟糕的結果就是連艾修爾也一併處刑，如果事情演變成那樣，造就一切的我就真的罪不可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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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怕的，我瞥向王座，和坐在上面的男人目光相交，那一刻，宛如墜入冬天冰冷的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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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灰色的眼珠毫無溫度，所經之處，萬物了無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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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給護衛隊隊長。」男人只說了這句話。聽見這句話，依然維持跪姿的修爾，盯著對方的眼神產生了一絲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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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下頭，語氣僵硬。「但是，她見到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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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逐漸結凍。不敢抬頭，我死死盯住腳尖前方，可即使如此，上方投來的目光仍然令人快要窒息。前方，修爾努力保持鎮定，但飄移的眼睛已經暴露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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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你很清楚，這種情況應該要怎麼做，修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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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國王的回應，修爾的臉色變得慘白，連帶的也讓我知道自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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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拜託你，就這一次……這個女人是我那天在舞會遇到的，我……我不希望她死掉。」奮力揚起頭的修爾激動說道，不過氣勢仍嫌不足，說到一半目光又垂了下去。「……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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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被處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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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為何，我想到了昨天跪在人群中心等待死亡的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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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這種東西，替代品隨處都是。」依舊是以拳頭托腮，歪頭冷眼斜睨著，國王的態度未變。「你是我的繼承人，修爾。統治者應該要統率眾人，而不是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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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見修爾的嘴唇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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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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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這個女人帶去地牢，我要看到你親手把人交給處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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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局就此敲定。渾身發抖的，修爾從地上站起向後，轉身面對我，拽住我的手臂，拉我朝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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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己的雙腿也隱隱發軟，但神奇的是，感受著修爾從手臂傳來的無助，雖然還是一樣害怕，我的腦袋卻漸漸清明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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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為這幾天已經經歷過眾多生死關頭？又或許，是我把他和肯特那時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了。這幾個男人……還真是這麼的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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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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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悄聲的，修爾低頭向我道歉，就在這個時候，我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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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意外的發現自己正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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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定要直接處決我嗎？這樣的話，你就拿不到叛亂份子的情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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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話說狗急跳牆，死到臨頭的我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生出的勇氣，以性命作為賭注，露出自認為最富自信的表情，回頭面向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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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聲道。「他們可是已經滲透到這個王都裡面了。我和我的同伴最近潛入他們之中，費盡千辛萬苦，總算在昨天發現了他們的真面目。國王陛下，把我殺掉，就等於白白把優勢送給敵人，您確定真的要這麼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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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實說，我緊張得心臟快要跳出來了，可正是因為逼近死亡，就算是啞巴也得說出個什麼來。這可是我自己的性命，必須自己想辦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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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王萬年冰凍的臉並沒有被我的話改變，但我仍強迫自己直視那雙灰藍眼睛，挺直背脊，正面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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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只是相互對視，給我的感覺卻像戰爭一般。現在，兩方軍隊短兵相接，廝殺捉對，互不退讓，只不過，我拚盡全力死守最後防線，敵人卻顯得游刃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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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裝出來的也罷，我的氣勢絕對不能被比下去，就這樣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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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出全部力量，我睜大雙目，就此孤注一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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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就像是度過了半個永恆，但總算神沒有辜負人的決心，最後，國王終於停止了沉默。放下撐著右臉的手，他的眼神依舊冷漠，刀劍一般的目光直直地朝我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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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上妳的姓名，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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