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鬧了！！青創社的你各位 - 1.4　不簡單喔，吃嫩草欸

　　中午時段的學生街上人流密集，有些悶的子御脫下了薄外套綁在腰際，允恩也脫去了經常穿著的外套，空留外套的帽子套在頭上。

　　鹽酥雞的鹹香、快餐店雜著油耗味的醬油和蒜香、香腸的糖蜜略烤過頭的焦香……，各種食物混雜瀰漫的香味縈繞在兩人周圍。

　　以擁擠怕走散為由的允恩毫不客氣地揪著子御的衣袖緊挨在一旁，環視著周遭。

　　「妳、妳有想吃什麼嗎？」子御只覺耳根發燙，隨口問著。

　　「好問題耶，老實說都蠻想吃的。」允恩左顧右盼，一一打量著周圍的店家。

　　十月午後的太陽比起盛夏時更加毒辣，子御不經慶幸沒有被今早出門時的低溫給唬著，簡單地在短袖外披件薄外套就出了門。

　　他偷偷地瞄向允恩，幾乎每次看到她都固定會穿的毛外套底下，還有一件灰色的薄長袖。

　　與自己不同，她的鬢髮已被晶瑩的汗水給沾在潮紅的頰邊，額前幾縷沒有梳到後頭的髮絲也緊貼在她的肌膚上。

　　「不如……」

　　「嗯？」

　　聽見子御開口的允恩馬上轉過頭來，由下而上地望著他。

　　允恩的身高不高，子御可以感受到她略燥熱的鼻息輕微地撞在肩上。見允恩盯著自己的雙眼，子御馬上別過臉去，手指有些侷促不安地搓揉著自己的瀏海。

　　「我們去吃冰吧？」

　　間隔了一次吐息的時間，允恩才擺出了略嫌困擾的表情：「空腹吃冰不太好吧？」

　　實際上注意到子御用意的她，心裡早已樂開了花。

　　「啊，也對，我到底在講什麼。」

　　「沒關係啦，至少知道飯後甜點要吃什麼了對吧？」

　　「也是，對不起。」

　　「啊哈哈，有什麼好道歉的啦。」

＊＊＊

　　「欸波賽頓，你說的就是那兩個嗎？」

　　速食店外的騎樓，馭海一行三人躲在柱子後頭，遠遠地觀察著在馬路對面的子御和允恩。

　　「沒錯喔，我們社內的兩個吉祥物。」馭海端起了單眼相機，對準遠在另一頭的兩人不斷按著快門。

　　「白癡喔，打咖啦，你這樣超像變態的欸！」言生抱怨著。

　　「喔喔，就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學弟跟國中部的學妹嘛？」習林恍然大悟，彈了一個響指嘿嘿怪笑：「這學弟不簡單喔，吃嫩草欸。」

　　沒想到馭海卻放下相機，五官全皺在一起，露出了一種似笑非笑的怪異表情。

　　「什麼鬼，波賽頓你臉抽筋喔？」

　　「怎麼說咧……」馭海用中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苦笑著：「其實我們都覺得是嫩草想吃老牛呢。」

　　「喔吼，那學弟沒那個意思嗎？」習林露出充滿興趣的表情。

　　「這個嘛，」馭海搔了搔頭，思索著比較合適的詞彙。

　　「怎麼了？」

　　「他應該比阿里山神木還要直喔。」

　　「丟直球也接不到的那種喔？」

　　「不只漏接，還一直被球砸暈。」馭海不自覺地發笑：「耿直到很可愛的一個學弟。」

　　「什麼瀕危物種啊……」習林碎念，口袋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劍疤琛打來的，你們先看吧。」

　　「白癡喔，那我們就別打擾人家了啦。」言生持續發著牢騷，原地來回踱步著。

　　「好啦好啦。」馭海笑著妥協，反正下禮拜揶揄用的素材已經夠了。他蓋起了鏡頭，收回了書包裡的收納箱裡。

　　不知道如果給且柔看了這個，子御又會遭到什麼樣的捉弄呢。想到這，馭海的嘴角不禁期待地勾起。一邊反省著自己的惡趣味。

　　「欸波塞頓，冰淇淋看起來不太對。」剛拉上拉鍊，言生就湊了過來，語氣裡充滿了不安。

　　「嗯？」

　　尋習林的方向看去，只見他僵在原地，背對著兩人。緊攥著的拳頭不住地顫抖，掌心的部分還因用力過猛而輕微泛紫，手臂的青筋和線條也明顯地浮起。

　　過了幾秒，他放下了手機，肩膀大幅度提起後再緩緩地落下，似是長嘆了一口氣。

　　轉過身來面對兩人時，臉上卻仍掛著平常調兒啷噹的微笑。

　　「怎麼啦？你們兩個的臉怎麼臭得跟屎一樣？」

　　「習林，家裡怎麼了嗎？」馭海試探性地問道。

　　「喔沒有啦，家裡進了一張大單，所以我今天可能沒辦法跟你們混了，等等就得回去幫忙，抱歉啦。」習林將右手掌直豎在面前向兩人拜了拜。

　　「誒，也太衰了吧。」言生兩手插腰埋怨著。

　　「幹，真的超衰的啦。」

　　「唉，那也沒辦法了，你先去忙吧。」言生搖搖頭，勉強妥協。

　　「抱歉啦，下次再請你們吃好料的。」

　　話畢，習林向兩人揮了揮手，往車站的方向直奔而去。

　　「這下怎辦，原地解散嗎？」

　　面對言生的提問，馭海並沒有回答，因為他感覺到習林似乎正隱瞞著什麼。

　　「習林！」

　　馭海突然大聲地呼喊，引來了騎樓其他路人的側目。

　　已跑到騎樓末端的習林回了頭，停下腳步。

　　「還是我們也去你家幫忙？」

　　面對馭海的高聲發問，遠在另一端的習林伸出雙手在頭上打了個大叉，而後又向兩人豎起了兩手的大拇指，轉頭快步消失在人群之中。

　　「波賽頓？」

　　「嗯，沒辦法了，那就就地解散吧。」

　　「唉，虧我挺期待今天嗨一整天的。」

　　言生一臉遺憾地跟馭海碰了拳，也慢慢往車站的方向走去。

　　只留馭海在原地，直視著習林離去的方向。

＊＊＊

　　到了學生街後段，人流已被前面的店家給稀釋不少，人行道也寬了許多，子御鬆了一口氣，向一旁跨一小步，跟允恩拉開了些許的距離。

　　走在人行道內側的允恩突然靈光一閃，向前踩了一大步：「天氣這麼熱，我想我們乾脆吃涼麵好了。」話畢，她輕巧地轉身，站到了子御面前。煞車不及的子御險些撞了上去。

　　「唔哇！好、好啊。」子御暗叫好險，照自己走路的速度和背包的重量，允恩恐怕會被自己撞倒在地。

　　允恩帶著子御往回走，到了快中段的時候向左一拐，進到了搭著布棚的市場巷裡頭。

　　雖然學生街就在離學校約莫三個街口的距離，但除了買參考書和偶爾吃飯外，子御幾乎不會到這裡來逛。

　　更別提這種藏在學生街深處的地方了。

　　子御饒有興致地東張西望，柏油路面跟普通的馬路一樣寬。兩旁都是紅磚砌成的老舊民房，防水布架到了大概二樓的高度，一路蓋到巷尾。這裡面不像外頭，相當的陰涼。空氣中飄著甘梅、舊衣和檀香的味道，不禁令子御想起小時候和外婆逛市場的情景。

　　「這裡原本是單行道，但早上十點到晚上八點的時段這邊是不通行的，而是作為市場給這裡的人使用。」允恩介紹著。

　　「好像奇幻小說裡黑市的感覺喔。」子御望著吊在棚頂的電線和黃色燈泡喃喃說著。

　　「啊哈哈，學長你是不是不常去這種巷子裡頭的市場啊。」

　　「我是知道有這種市場啦，幾乎沒去過倒是真的。這種感覺還挺新奇的，好像突然進到另一個世界一樣。」

　　「學長喜歡就好。」允恩微笑，繼續領著子御往前頭走。

　　不知是否因為道路偏寬的關係，使得巷道看起來比實際上更短，走了一段時間卻還不到巷子一半距離使子御萌生了這個想法。

　　從巷口的青菜水果、稍微裡頭的肉攤跟乾貨、再往後有店面的衣鋪和檀香鋪，巷子裡頭販賣的東西頗為多樣，但其實倒也跟一般的市場相差無幾。

　　再走一小段後，連肉圓、滷肉飯等小吃也一一出現，空氣裡盡是食香的古早味。

　　「到了！」

　　允恩在其中一間店鋪前停下腳步，抬頭望去，「楊家大涼麵」五個大大的紅字以書法體橫寫在黃色的招牌上，旁邊還標註了一小排「三十年老店」。

　　「來同學！兩個人嗎？裡面看到的位子都可以坐喔！」店門口圍著圍裙、戴著口罩和網帽的老闆娘熱情地招呼著。

　　店裡並不大，牆上的油漆有些斑駁，地板則鋪滿了花崗岩圖樣的磁磚，感覺就像一般人家的車庫再大那麼一些。

　　不過店雖小，裡頭的人卻不少，四張長鐵桌和幾張小桌幾乎都坐滿了人，其中大多看起來都是學生年紀。「難道只有我跟學生街不熟嗎？」類似的自我懷疑開始在子御的腦中醞釀著。

　　允恩找到了角落小小的雙人桌，剛坐下的她馬上就將頭上的毛外套取下放在一旁，也將袖子給捲了起來：「呼，終於可以坐下休息了呢。」

　　「是啊。」子御也長吁了一口氣，小聲地向允恩問起：「這裡平常都這麼多人嗎？」

　　「對啊，因為便宜，份量又很多。」允恩抽出了牆上的菜單遞到子御面前：「你先看吧。」

　　「喔喔好，謝謝。」子御接過菜單研究了起來，上頭的選項比想像中還多，使他有些猶豫該如何做擇。

　　子御抬起眼，發現允恩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咦？怎、怎麼了嗎？」

　　「沒事，只是好奇學長會怎麼挑而已。」允恩呵呵笑著：「東西很多對吧。」

　　「是啊，比我想像的還要多。」

　　原以為會像學校附近的另一家涼麵一樣，只有三四樣乾麵湯麵和湯品的選項，頂多再加個燙青菜和汽水。

　　但這裡還多了許多豆干、豬耳朵、豆腐絲等滷味或涼拌等等玲瑯滿目的小菜項，讓本就頗愛吃小菜的子御有些心頭癢癢的。

　　「先挑麵吧，小菜可以慢慢看。」允恩出言提醒。

　　「說的也是。」

　　「學長的食量大嗎？」

　　允恩雙手交叉枕著下巴趴在桌上，也盯著菜單瞧。

　　「還好，不過應該比普通人大一點吧。」

　　菜單上不出意外地劃分了小、中、大的選項。

　　子御一一往上看，不料最上方竟還有一個吃到吐的空格，散發著濃厚的死亡氣息。

　　「這是？」子御冒出了些許的冷汗。

　　「不知道，我也沒試過，要吃看看嗎？」

　　「不，不了，是說他們大碗多大啊？」子御站了起來，然而根本看不到被擋住的料理台。

　　「學長你有吃過學校對面的牛肉麵嗎？」允恩問著。

　　「有吃過一次，怎麼了？」

　　「這邊大碗差不多牛肉麵一般碗裝滿的大小吧。」

　　「認真？」

　　子御想像用來裝牛肉麵的陶瓷碗被裝滿的分量，想想著實有些可怕。

　　而且居然只要五十塊。

　　「對啊，啊，那一桌點的就是大碗的。」

　　允恩指向隔壁桌的客人，碗裡的麵居然高出了跟臉差不多大小的碗口一些些，凸得像座小山。

　　「那中碗呢？」子御冷汗直流，這個異空間的單位是不是跟外頭不太一樣。

　　「那邊，差不多比便利商店的再多一些吧。」

　　「喔喔，那就好。」看到另一桌終於有了認識的尺寸，子御立馬在三十塊一旁畫了一條橫線。

　　「我吃小碗的就好，再幫我加一份豆干。」

　　「好嘞，我感覺這種分量再點一份豬耳朵應該差不多了。」

　　劃完單的子御起身就要點餐，菜單卻被允恩迅速壓在桌上。

　　「我去吧，學長幫忙拿餐具就好。」

　　「誒，沒關係啊，我等等走回來順便就好。」

　　「因為我小菜有不想加的東西，想順便跟阿姨說，嘿嘿。」允恩吐舌，輕巧地將菜單抽走：「筷子在旁邊的架子上就有，學長要喝湯嗎？」

　　「不用沒關係，感覺這天氣不太適合。」

　　「ＯＫ，餐具就麻煩學長囉。」

＊＊＊

　　「同學點好了嗎？妳坐哪裡？」

　　「尾巴那邊。」允恩指向子御的位置，又補道：「阿姨，豆干可以不要加蔥嗎？」

　　「沒問題！還需要什麼嗎？」

　　「啊，還有拜託阿姨一件事情……」

＊＊＊

　　「所以學長今天除了挑參考書還有其他行程嗎？」

　　「就說了今天不是挑參考書，是……啊。」子御話還沒說完，突然想起自己在書店時壓根沒去挑小說，只好舉雙手投降：「好吧，妳其實會讀心術吧。」

　　「啊哈哈，幹嘛把人家講的像妖怪一樣，只是學長太好懂而已。」

　　「是這樣嗎……」

　　「來！同學，你們的麵喔。」

　　點完餐不到五分鐘，兩人點的餐就被端了過來。

　　「豬耳朵跟豆干，豆干不要蔥花，阿姨另外幫你換黃瓜絲可以嗎？」老闆娘邊把小盤端上桌邊問著。

　　「嗯，沒問題！」

　　「啊，還有同學歹勢捏，店裡的中碗用光了，所以阿姨幫你們裝一起應該沒關係吧？不好意思捏。」老闆娘碗下腰壓低了聲音向兩人說著，她向允恩偷偷地眨了眨眼，隨後湊到子御耳邊悄悄地補道：「少年欸，要多分一點給女朋友吃欸，人家這麼瘦對不對。」

　　「沒有！她不是……」

　　子御的臉瞬間刷紅，但沒等他解釋，老闆娘又趕回了前台去。

　　「謝謝阿姨！」

　　允恩微笑著向老闆娘道了謝，聲音充滿朝氣。

　　老闆娘沒有轉身，只是背對兩人揮了揮手。

　　「阿姨很帥吧？」允恩將筷子夾在虎口雙手合十：「我要開動了，對了學長，阿姨剛剛跟妳說什麼啊？」

　　「沒、沒什麼。」子御低著頭敷衍著，臉卻紅到了耳根。

　　允恩記得自己只請老闆娘撒一個碗用完了的小謊而已，看來剛剛是老闆娘自己的即興。

　　雖然不知道說了什麼，但看子御的表情她差不多也猜到了個大概。

　　心跳因雀躍而稍稍地加速，允恩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

　　果然旁邊的人看起來也像……嗎？

　　「我去拿湯碗好了。」子御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似地站起。

　　「嗯？沒關係，我不會介意啦。」允恩叫住了子御：「而且也幫阿姨省了一點洗碗的麻煩，還是學長怕我不小心吃到你的份？」

　　「倒也不是……」子御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卻也想不到什麼理由，只好乖乖坐下。

　　「不用這麼拘束啦，反正我也吃不多。」允恩咯咯笑著，不客氣地先吃了一口：「很好吃喔，學長不吃嗎。」

　　「我……我等妳吃完再吃好了。」

　　「咦？」允恩故作驚訝，左手掩在嘴前，用筷子指了指子御：「不用連洗筷子的麻煩也一起省啦。」

　　「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開玩笑的啦，趕快吃吧，再不吃會糊掉喔！」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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