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 - 第六章．判官

呼～這一覺睡得舒服，睡得安穩多了，沒有多餘的夢多餘的聲音，我張開眼睛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還在自己身邊躺著的人。

見他蹙著眉頭，我伸手過去輕輕用指腹撫平，嘴裡嘀嘀咕咕，「皺什麼眉，天下事天下人，諸多紛擾也輪不到你這小身板去一肩扛啊，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嗎？俗話說笑一笑十年少，年輕些不好嗎？咱們這麼久不見，幹嘛非要把自己搞短命了？這麼想早點把我丟下？」

手指忽而被反手緊緊抓著，耳邊他那個低沉的嗓音帶了些許沙啞，「別鬧，我不會丟下你。」

「吶，這可是你說的，別想耍賴。」我撐起半邊的身體，「快點把傷養好吧，那身傷……我都不好意思使喚你了。」

「……」

我微微揚起唇角，「說起來，認識你這麼久，沒見過你這麼柔弱過喔。」忍不住戳戳他的臉，依稀還是有點初見時那個輪廓，只是更年輕了些，「沒想到唐公子柔弱起來，另有一番風情啊～哈哈哈……」

「別鬧。」

「……我就戳怎樣？咬我啊！哼哼……」一下子戳他臉，一下子戳他胸口，反正可以怎麼調戲就怎麼來。

「……你不餓？一直玩……」唐于棠挑了挑眉稍問道。

我手臂用力撐了一下，坐了起來，「餓啊，餓得可以吃下整頭豬了，你家冰箱有啥？還是有啥可以煮的？」

「有麵。」

「……我回家一趟，你想變成麵條臉，我可不想。」

「等等……不然我去市場買。」

我皺著眉瞪著他，倚著房間門口雙手環抱著胸口，「你這身傷去上市場？……是我聽錯了？還是你說錯了？」

「咳咳……你沒聽錯，他確實說了他要上市場。……我沒打擾你們兩打情罵俏的吧。」

我猛地回頭看向身後，「大秦？你怎麼……」

大秦揚了揚眉，兩手一抬，「你要照顧他，我記得你說過他家沒什麼吃的，我拜託我媽上市場的時候順便幫忙買了些來，還有你們倆的午餐。」

「喔！大秦你真是太棒了！對了，晚點幫我把錢拿給你媽啊。大秦咱們先去一樓把東西整理一下冰冰箱。」

我拉著大秦走了出去，邊走邊說，慢慢移到樓下的廚房去。

「魚和肉都處理過了，薑蒜蔥之類的在另一個袋子，我媽都處理了，直接冰好就可以，還有菜也是，錢晚點算就好了，不急。」

「你先給你媽了對嗎？謝啦……你下午也請假了？」

「嗯，怕你一個人顧不來。」

「呵呵，怎麼會，我超會照顧人的吧。」

「呵呵。」大秦不給面子的訕笑，「說你很會享受我是相信的，照顧人……我們千嬌百寵的阿瑶……呵呵，待議了。」

「沒有的事，明明我也照顧過你啊，你國小發燒昏倒那次，難道不是我扛著你去保健室的？國中時候大隊接力你被人撞的扭了腳，不也是我揹著你回家的？還有啊……」

大秦一聽便不客氣地打斷我，「你那是扛？你那是拖……你和阿仁一人一邊用拖的！國中那回……哼哼，還需要我說？你把我當沙袋一樣扛回家，本來輕微扭傷，最後變成嚴重扭傷。」

我一臉無辜貌，「疑？有這回事？小時候我小身板能拖你走就不錯啦，還嫌喔！我還拖的滿頭汗呢，國中……嗯嗯，我怎麼不記得了！哈哈哈……快啦，把東西冰好，我好餓喔。」

「就你這德行，行了，我來收拾你拿著便當上樓和他吃去，別在這邊礙眼。」

「行喔，你如果也沒吃飯就一起上來喔。」

「我等等還要回學校，我只請了一個鐘頭，跟老師說來看你們還活著沒。」

「好啦，晚點我去你家找你？」

「找我幹嘛？功課我下課會帶過來，你有空就回家洗澡什麼的吧，我怕你發臭。」

「去你的發臭啦，快回學校去，自己路上小心點。」

大秦給了個OK的手勢，對著我揮了揮手，「去吧去吧，我走的時候會把門帶上。」

我點點頭，一時間竟忘了問他，他怎麼進門的？不過我想了一下，大概我昨晚根本就忘了把門給關上了。

拿著便當，捧著杯子和一壺水，我重新回到二樓的房間，那傢伙倚著窗不知道在緬懷什麼，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血色，眼神有點憂鬱。

「吃飯了，你現在是打算當個憂鬱小生？是說你這白臉形象，好像也挺適合憂鬱小生的。」

我邊說邊打開了便當，「阿棠，你要滷排骨？還是要燒肉？」

「你不是不愛帶骨頭的肉？燒肉給你吧。」

我靦腆的一笑，「我就是懶得弄骨頭，滷排骨還要啃骨頭有點麻煩，對了，你應該不喝白開水，不過現在可沒有當初喝的靈茶，普通茶包泡的茶，你勉強喝喝吧，晚點我回家再去拿我阿公的梨山雲霧來泡茶。」

「我不挑。」

聞言，我挑眉望了過去，「敢情之前你嫌我泡的茶不香，水不熱等等諸多挑剔都是故意的？」

他愣了愣，老實地點點頭，「那時只是想你知難而退，不要糾纏我。」

「糾纏？！」我瞪大了眼，滿臉不敢相信，「好吃好喝的給你張羅，給你泡茶沖水……你說那是糾纏？……呵呵……我算是明白了。」

「我……那時候，我一心只想著報仇，多個人在我身邊，便多一分掛念，所以……」

「哼哼，所以不近人情，只會叫人滾，一心報仇？那現在呢？一直讓我走讓我滾讓我離開的是那個傢伙？」

我叼著筷子，十分的不滿，「我覺得不管是我醒了，還是沒醒過來，我都沒對不起你啊，可是你對我還是那樣，動不動讓我走，是吃定了我放不下你嗎？我可告訴你……我可不像之前那樣了，我會生氣，也會頭也不回的離開的。」

「……」

「你……頭也不回就跳入混沌之中，你忘了嗎？」

「呃……」嗯，好像是，樂呵呵的給了他一句他欠我一命要好好活著之類的？呵呵呵……

「我沒忘，那時候就想著不能讓你去……而且事實證明阻止你是對的啊！冤冤相報何時了？更何況，你和前輩根本也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算那筆帳了。」

「那也是我的事，不對嗎？」

「我……」

你的事，呵呵，是啊，確實不是我的事，大抵那時我腦袋裏除了讓你活著，沒想其他。

但我獨獨沒想到……原來那時候，你我竟是分得如此地……清楚。

忽然間，我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也覺得有點委屈，我皺了皺眉一聲不吭地，埋頭猛吃著手中的便當，卻覺得往日的美味在口中如同嚼蠟，一點也不香了。

他輕輕嘆了嘆，「我本不想牽累你，不想傷你，卻反而背道而馳，我……我不是真心想拒你的，可……可明知道你不可能接受，我除了阻擋你的接近，拒絕你，我又能怎麼做呢？」

「不想傷我？你明明一直……」

明明你一直傷我，不管怎麼親近你，你也只會讓我有多遠滾多遠，對你笑，永遠給我一個冷臉，都說知己難尋……我以為我多努力點，我們就可以成為知己的，但最後我也扔下你了，最終我和你……仍舊不是我們，不是知己，不是朋友……

我只是我，你也依舊是你。

「對不起。」

「你幹嘛阻止我接近？」

「因為我……」他面色蒼白無力欲語還休。

我一動不動的望著他，我覺得他話裡有話，「因為什麼？」

「我……沒甚麼。」只瞧著他表情略有自嘲的一笑。

「唐于棠！回答，因為什麼？」

我覺得……我必須要把這個答案問出來，不然我會後悔，而且……他應該會一輩子都不說出來了，如果我不追問。

他定定地望著我，半晌不發一語，就只是“看著”，此刻我也回望著他，我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我臉上的那份執著，其實我還沒搞懂……我執著什麼，但我就是不想他將答案鎖在心中，儘管我們之間一直是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狀態。

「唐于棠！我再問你一次，因為什麼，你不說出來，我不會明白。」

他低下頭，輕輕淺淺地應了我。

「因為我……心悅你。」

之後他低頭吃起了自己的午餐，我則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當場石化。

他……

他說了什麼？

我猜我剛剛幻聽了？

他……

該死的！

心悅我？這是喜歡的意思吧？！

他心悅我……

我……可我呢？

「吃飯，吃完休息一下，我洗碗就好。」

「欸？喔……我……那個……呃……該怎麼說？我有點亂。」

「嗯，我知道，你不用答。」

微蹙了眉，「我可以問嗎？」

「問什麼？」

「你幾時…幾時有了這樣的想法的？」

「不是想法，是感情。我確實心悅你，你在草原上躺著吹風那次……但我知道你喜歡女人，所以根本沒打算告訴你。」

「……」

「所以……你讓我滾，讓我離你遠點，都…都是因為你怕自己情不自禁？」

「一半一半吧，一來我怕自己越陷越深，二來我實在不想看你受傷。」

他頓了一下，「你這人一直都很容易一頭腦熱的為別人出頭，我……我不想你捲進我家的事。」

「所以……你心悅我？喜歡我？」

「你可知道……我是男的。」

「知道。」

「嘖嘖，我他媽的當然也知道自己是男的，怎麼看都不可能認成女人啊，我說什麼蠢話啊！」

「你……你本來就喜歡男子嗎？」

原以為他會點頭，卻沒想到他搖搖頭，「我以前心裡只有復仇和練功，看女人男人都是一樣的，沒有半點感覺。」

「那我？」

他又露出自嘲的表情，「你？第一次見面，你還記得嗎？」

「第一次？唔～牌樓下那回吧？我以為你拿了我的藥囊所以跟你打架那次。」

他抿唇輕笑了兩聲，「不是。我第一次見你，是你在湖邊撩撥一個女修士，那時我就想這麼輕浮的一個人，不可交。」

「後來有一日，你一人躺在草原上吹風睡覺，我經過你身邊，大概就是緣分吧，之前沒仔細看你，沒任何感覺，那天在草原大風吹拂之下，僅僅一眼，……只一眼就是一輩子了。」

「你喜歡我什麼？」

「不知道，我只知道……除了你，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隨意一個眼神，隨便一句話就能撩撥我。」

「我哪有！」

我神色有些不自然，沒想到加上重活的這一世，幾輩子加起來的第一次被告白竟然是……

「你沒有那個心，我知道。但是卻輕易地就能撩動我，這也是事實，不只你驚訝，初時我也覺得害怕，怕嚇到你，也怕自己的不正常。」

他這麼一說，我忽然想起睡醒後自己一直在他身上戳來戳去……

「啊啊啊！那我一直戳你……」

「還抓你睡覺……」

「啊啊啊啊！我是在作死嗎？」

「我忍的挺辛苦的。」

「蛤？！」我驚的連嘴裡叼的肉都掉了！

「對了！你同學……那個大秦，他……他是人嗎？」

「嗯？大秦？我們從小一塊長大的，他怎麼了嗎？」

棠棠有些疑惑地說，「他……他身上有地府的味道。」

「不可能！」如果有地府的味道，我怎麼可能會沒察覺，怎麼可能。

「瑶，你最近才醒來，之前你根本沒感覺。」

「可是我剛剛也沒……啊！安魂鈴！不是不是！秦鉞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死黨……」

「阿瑶。」

「不要說了，我會再確認的！」

「確認什麼？阿瑶。」

我瞪大了眼看著二樓的房門口。

「秦鉞，不……我該叫你……鉞判官，是嗎？」

「大秦？」我有些慌亂，不會的，他是我熟悉的人。

大秦輕輕一笑，「阿瑶，怎麼了？」

「大秦你？他說你是判官？我……」

「是，我是。不過我也沒騙你，我們確實是一起長大的，你，我，小秦，和啟仁，我們四個住得近，是從幼稚園玩在一起的死黨。」

「韓魆他……」

大秦打斷了我接下來的話，「阿瑶，等事情辦完了，我會自己回去找他。」

「什麼事情？我幫你啊。」

「我答應他，幫他把你找回去。」

「韓魆他很傷心，雖然他沒提過。他始終不相信你背叛了他……他一直想要你給他一個解釋。」

「改天再告訴你，阿瑶，你們倆，相親相愛沒？」

「我們？你在說啥東西？臭大秦！」

大秦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我以為你們那層也該捅破了？原來還沒？所以我還有機會……」

「我心悅他，而你對他……根本沒那個意思，就別隨便撩他。」阿棠冷冷地道。

「所以，阿瑶知道了。」他淡淡微笑地朝我掃了一眼，又回眸盯著阿棠，「唐于棠，你心悅他又如何？阿瑶未必喜歡你啊～」

我傻傻地看了他們兩個，嘖嘖……孩子氣，都不知道在斗什麼，算了，他們聊，我吃飯。

剛剛連續的三連擊，我覺得我需要好好吃點東西壓壓驚。

媽的，我覺得我根本就還沒睡醒吧？

唐于棠喜歡我？大秦是判官？我覺得我現在是腦袋業障深重……才會有這麼多我跟不上的事情。

怎麼睡個幾百年，醒來後這麼多事？唉，老韓啊，你可真會給我找事呢。大秦是判官，然後跟我是發小？

「欸，我說大秦啊，不會小秦和阿仁也是個誰吧？」

「放心吧，不是。」

我長吁了一口氣，「那就好，不然太驚嚇了！」

「我說阿瑶，你是不是有所誤會啊？哪來這麼多那個誰？」

這廝還好意思笑？牙齒白嗎？

就你白？我不白嗎？哼哼……

「誤會？我誤會什麼？大秦你說說看，你既然是判官，那你怎麼放任未醒的我被女鬼看上？一條小命差點命喪十字路口？我們還是不是竹馬，還是不是發小啊？還有啊，那隻饕餮……你怎麼不收伏他？」

「真是誤會……我是大秦也是判官，但是之前受了點傷所以隱在這裡休養生息，我自己都靈力盡失怎麼救你？後來雖然恢復過來了，但我也算到了你貴人已經出現，便輪不到我上場救你了，再說了，你怎麼知道我沒護著你？你真以為老韓能幫你隱住靈氣幾百年？如若不是我壓制你周身靈氣……哼哼。至於那隻小畜生，你至於怕嗎？你都醒了，你身上的法寶難道還對付不了？」

「原來如此，果然是你……我剛見到阿瑶的時候，看他的靈氣竟然只吸引了一隻厲鬼，還挺納悶的……他這身純淨渾厚的靈氣早該被這島上的精怪們生吞了，根本撐不到讓我找到。」

「喔，所以大秦你也護著我啊？嗯嗯……那我敢肯定，韓魆說你不會叛逃是真的，你有什麼苦衷？還不速速招來？」

大秦賞了我一計眼刀。

「唉，當初在冥府，我偶然發現了老韓的大哥出現在人間，你也知曉當初上一代的閻王大人是怎麼傳位給老韓的，老韓他哥哥莫名消失後又忽然出現在人間，我隱隱覺得有人在牽動什麼，事情尚未明朗之際，我也就不願告訴老韓，他那會正忙著冥府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

「所以你便拿了安魂鈴和彼岸琉璃就偷偷到了人間。」

「是，我一路尋著足跡，卻不慎中埋伏，我只好逃到這島上隱身在這裡休養生息。」

「那現在？」

「這些年來我也不是一無所獲，老韓他哥就在這島上，那時我雖中伏受傷，他們也沒討到好處，我情急之下炸開了魂鈴重創了他哥，估計他也正在休養生息。」

「安魂鈴呢？」我朝他伸了伸手。

「還差點材料才能修復。」

「彼岸琉璃呢？」

「等你恢復如常，就交付給你替我帶回去給老韓。」

「你……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好。」

「都一個德行，也難怪你們兩個能是死黨了。」

我和大秦一塊望向阿棠，不甚瞭解他說這話的意思。

不過他也就輕飄飄地瞥了一眼，卻也沒給解釋。

「阿瑶，我覺得情人可得慎選，選擇個悶騷、喜歡藏話、老愛叫人滾的可不美呀！」

阿棠聞言臉色一變，冷哼一聲，「我覺得情人要選，千萬不可選一個無心的，那是要錯付一生的。」

「你們倆有完沒完，說個話含沙射影的，不覺得彆扭嗎？」

欸，兩個有病的人，我懶得理了。

我把鳳陽丹鼎取了出來，直接從裡面取出兩顆複靈丹，吞了一顆就坐在阿棠的床上開始打坐煉化。

《瑶。》

聞聲，我仍閉著眼睛運轉複靈丹的靈力，藉此潤潤幾乎枯竭的經脈。

「何事？難得未央你肯自己出來？」

《讓我看看你的經脈。》

「未央，你這是？」

《複靈丹的效果低，但上品靈犀丹，我未敢交付。》

「靈犀丹，我暫時用不上，我得先擴展經脈，要不然承受不住衝擊。速度是慢了些，我總不能一口氣把自己吃成胖子。」

《我知道，我想看看，不可嗎？》

「你看吧，我又沒攔你。」

感受到未央搭著我的手腕將自己的靈力順著我的經脈運轉全身，我盡量放鬆不抗拒。

「阿瑶身邊的是天璣散人的鳳陽丹鼎？」望著陳瑶身邊那人，大秦若有所思地問道。

「嗯，我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鳳陽鼎的器靈。」阿棠點點頭，面露不可思議的神色。

「看來，天璣他還挺疼愛自己的徒弟，連鳳陽鼎都給他了。」

「相傳，鳳陽丹鼎的器靈是鳳凰，一隻心甘情願附身於丹鼎，助其主人救助世人，天璣散人偶然得到，卻無法完全的運用，沒想到如今卻是傳到了阿瑶手上，看阿瑶這樣子是得了器靈認同的。」

「喔？所以你之前也未曾見過這器靈？」

「不曾。他身上的器靈並不喜我靠近，除了軒轅。」

聞言，大秦十分不給臉面的噗嗤一笑，「看來，阿瑶的器靈倒是心裡明白得很呢。」

「我不覺得你會比我強。」

「我看未必，別吵了，阿瑶準備收了。」

「虛偽。」

「好說好說，我只是善於察言觀色，而且我覺得我這性格比較有人緣。」

「哼。」

《瑶，收功。》

聽見未央的話，我順勢收了功，一張開眼就見大秦和阿棠聊的正歡，讓我有些納悶。

「這兩個傢伙什麼時後感情這麼好了？」

《並沒有，方才兩個還鬥的挺歡的。》

「啊？用嘴鬥？」

《不然？》

「多大的人了，真是……」

《瑶，圓圓可以自己化形了。》

「我知道，不過……未央你還真捨得啊，給圓圓化形丹，怎麼你之前又不肯給他？」

《看你面子。》

《對了，這幾日你好好修煉，暫時不需要丹藥輔助，有事我們幾個會幫你的。》

「啊？喔！好的，我知道了。」

《還有……》

我偏頭朝未央望了過去，「還有？」

《離他遠遠地。》

就見他朝阿棠指了去，面露不悅，冷冷地說。

《離他遠遠地，我可不是瀟瀟，你幾句話就能安撫過去。如果還要再經一回那樣的事，我就自毀丹鼎，不當器靈回我的天鳳島。》

「啊！別這樣，我保證以後定有商有量，一起面對。別氣了！未央哥哥～你從我還小就陪著我了！連你都不理我，那我就太可憐了！」

我愁眉苦臉，可憐兮兮地拉拉未央的衣袖搖晃著。

《放開。》

「欸，未央～」

《走了，記得，離他遠點。》

我望了望空無一人的地方，無奈地聳聳肩膀，「唐于棠，你自己好好保重啊！未央他很嫌棄你。」

大秦搭著我的肩膀，笑嘻嘻地說，「我覺得未央不是嫌棄，是厭惡，而且原因在你啊！不過你的器靈都很有個性呢！」

「啊啊…」我自己也知道是因為我的關係，所以才……唉……

「大秦，未央他不一樣啦，他就像……嗯，像我哥哥，我從襁褓中便讓師父帶在身邊教養了，師父其實不太管我，反正有好好吃，好好長大，他教我什麼，我就學什麼，其他的他不太理的。我從小就是讓未央照顧的，如父亦如兄。」

「你讓鳳凰帶大的？」

我點點頭。

「所以鳳陽丹鼎並未與你有契約？……不對，沒有契約是不能收入你的意識海中，你們究竟是？」

我搔搔鼻子，「我們是平等契約的，因為不契約他就不能一直陪我嘛，我就告訴他那我們平等吧，不是主從關係，亦非奴僕關係，我們就這樣契約啦。」

大秦若有所思地望著地上，忽然一聲我知道了！把我嚇了一大跳。

「就是平等啊！他之前的主人定也是不願意束縛他，所以定也是平等契約，而之後得到丹鼎的人不是主從就是想要奴役他，自然怎麼都無法獲得器靈的認同，故而之前傳聞都未有任何人契約成功，而你倒是誤打誤撞地獲得認同了。」

「啊？不是啊，未央之前自己說要和我契約，主從契約，但是我當他是父兄，怎麼也不願意契約，後來退而求其次改平等……怎麼了？你們瞪大了眼幹嘛？……幹嘛呢？」

「主從耶！有誰會回絕啊？還是器靈自己提的！你你你……」

「難怪，他這麼護你。」

我摸摸鼻尖，「那是，未央一直很照顧我，教我廚藝、補衣、煉丹、認字……他比師父還師父。」

比父母還要像……親人。

大秦拍了拍衣服，「嘖嘖，你這運氣，在下佩服。這幾天好好練練吧，幫我先將彼岸琉璃帶回去給老韓，安魂鈴暫時還不能還他，還有……你別告訴老韓那些破事，等事了了，我自己回去告訴他。」

「行。」

「你丹藥要是還有給唐于棠吧，他那身傷，沒準拖累你。」

《有理。》

《給，別又連累了我家阿瑶。》語氣中隱含著一絲絲惱意。

「……」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未央面露不屑與輕蔑。

我扯了扯未央的衣擺搖了搖，「未央～」

《我有說錯嗎？連自己都護不好怎麼護你周全？何來臉面向你訴心悅？連隻饕餮都要瀟瀟馴服，要他何用？》

「對了！饕餮呢？牠乖了沒？」

《放心，丫頭辦事細膩，除了讓牠乖，還得讓牠知道要護著誰才是正途，也用不了幾日的。》

「這樣我就放心修煉了。」

我放心點了點頭，大秦偷偷在我耳邊說，「你家未央哥那是岳父看女婿，越看越討厭呀！」

「什麼跟什麼呢，大秦你很八卦耶！」

大秦拍拍我肩膀，「我那不是八卦，是看熱鬧，見他倒楣，看他不順，就異常愉快。」

「哇！你的惡趣味越發明顯了！」

「呵呵……我可是判官啊！專斷善惡。」

「是前任，前任的。而且，你這是哪門子斷善惡，你只是想看他吃癟而已。」

「啊？我之後是誰？」

「呃，是韓魆兼之。」

「哼哼，老韓總算還是有點良心。」

「欸，我說你啊，現在你到底是什麼打算？」

「我？再來就準備放長假了，我要去一趟北部，近來北部似乎有些異象，我懷疑是老韓他哥。」

「我跟你去。」

「你先修煉吧，最要緊的是先把彼岸琉璃帶下去。」

「你自己帶下去。」

大秦苦笑一聲，「現在還不行，我回去了，老韓就不讓走了。你還不知道那傢伙有多執拗嗎？」

「你那是活該，講清楚不就行了。」

才說完，卻見大秦那一臉一切盡在不言的神色，我微微一愣。

「大秦，當初我是知道前任閻王傳位於韓魆當中有些事，我知道的不全，我只知道事關他們兄弟倆，當初……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秦走至窗邊，似回憶般地半晌才道，「按正常來說，閻王應該傳位給哥哥的，但是當時地府中呼聲最高的卻是老韓，而閻王爺也是這麼認為，但是大哥他卻認為他才是最該上位的人。」

「那之後？」

「之後？大哥設計想讓老韓他喪失能力，只要老韓廢了，那地府除了他也無人能繼承了。因此……他不知道哪裡搞來了一顆丹藥，用來讓老韓散功的，卻被閻王爺察覺了。」

「散功……」

大秦沉痛地點點頭，「是的，散功丹，但是閻王爺識破後就將藥給換了，大哥失敗後他並未放棄，既然散功丹給識破，他便去找來了合歡化功丹，這回不只是散功，連老韓的名譽都要毀去。」

他幽幽一歎，「可能老韓運氣太好，雖然大哥買通了老韓身邊的丫鬟，但是那藥還是被我給發覺了，之後你應該就知道了，最後閻王爺把大哥打下內獄，也認為自己應該早點傳位，但是老韓成為閻王當天，大哥就被救走了，一直音訊全無。」

「誰救的？有內奸？下內獄，不是外獄啊！何方神聖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到？」

「不知，後來閻王爺還被人下了化功丹，閻王爺怕老韓為救他捨自身功力，所以自己直接入輪迴道，我如今在人間找尋閻王爺也是另一個原由。」

「我覺得要先搞清楚，到底韓邑從何得到這麼多次的丹藥，這些丹藥藥材並非冥府地界可尋，誰給了藥材或者直接給了丹藥？再者這和救他的人是否同一批？然後……襲擊你的又是誰？把你引來的是誰？」

《不只如此，還有把饕餮弄來的，我想跟引你來此的是同一批。》

「饕餮？未央怎麼回事？」

《瀟瀟說饕餮身上被打了傀儡蠱，幸好先被他打傷，又讓圓圓捆仙索綁了，還沒來得及引發蠱蟲就讓瀟瀟帶進陰陽扇隔絕了。》

「傀儡蠱？」

未央簡單的說，《苗疆一帶已經失傳已久的蠱術，昨天瀟瀟急急忙忙讓我入陰陽扇，正是為了那隻蟲子，牠醒了，有人催動了牠。》

《我觀察了那隻蟲子，推測了一下，施術者就在我們附近，瑶這幾日你請假不要上課了，專心把力量給恢復過來。》

「好，我知道了。」

「我幫你們請假，正好唐于棠受傷可以拿來當作請假的理由。」

「好，但是大秦，你要多加小心，我認為你被認出來了！」

大秦點頭表示理解，「我也這麼想，不過對方沒想到有你們，這是我們的優勢，我會假裝受傷，迷惑一下眾人目光，你們倆沒事不要外出，食材我會帶過來的。」

唐于棠這時也收功了，看來他服下丹藥後身上的傷也癒合了，身上靈力流轉，似乎漲了不少。

《哼，還不算太廢。》

「多謝贈藥。阿瑶，方才你們說的我都聽見了，你加緊恢復吧，我沒事了。」

「對了！阿棠，你的歲寒呢？」

「斷了。」

「怎麼會？誰砍斷的？」

「我想斬開混沌，斬不開反被震斷。」

我有些頹喪，竟是如此？因為我而斷？我讓他唯一的念想就這麼毀滅了？！我到底做了什麼？

「怎麼會……那是你珍若生命的歲寒，你說過那是你爸給你的，你傻嗎？！……你怎麼這麼傻啊！斷了就沒了！那你怎麼辦啊！」

唐于棠走了過來，輕輕摟著我，他的下巴抵著我的肩，聲音一點點低沉一絲絲沙啞，拍著我的背一下一下，很輕很輕地安撫著。

「歲寒對於我是什麼意義，你明白，那你可明白，你之於我又是什麼意義？」

他在我耳畔細語呢喃道，「失去歲寒只是失去了寄託，失去一個念想。而你，就這麼在我眼前消失不見，我只想著要追上去，我……我很慌，斬不開，沒了你的人……」

「我……」

他打斷我的話，摟著我的手顫抖不已，語氣也帶上些許哽咽與急促，「失去你……我……在我明白自己要失去你了，我才後悔……後悔當初怎麼不告訴你，我喜歡你，就算是會嚇跑你也無所謂，嚇跑了才好，你也就不會因我而不見了。……我……我那時真的特別後悔。」

「我……對不起。」

《咳咳……》

我眼中含著淚，抬頭朝未央看了一眼，發現未央臉色陰沉地看著我們，正確來說，是陰沉著臉看著唐于棠的手。

「呃……未央？」

《放手。》

「欸，好了好了。」我對著未央甩了幾個眼神安撫，「未央，你快替我看好那隻蠱蟲，我這幾天就在這裡好好潛心修煉啊。」

《哼哼，你讓他把爪子拿開。》

《唐于棠，信不信我拿藥毒死你。》

欸，可不就是大秦說的岳父看女婿，越看越嫌棄嘛！

還不只是嫌棄，我看未央那臉色，嗯～分明就是厭棄。

欸，不是，我在說什麼呢！呸呸呸……我喜歡美人。

嗯，不過棠棠其實有絕色美人的姿色……是挺符合我的審美標準。

可惜了。

「真可憐。讓人好生同情啊！」大秦一如既往地邊上瞧熱鬧。

「你還沒走呢！熱鬧還沒瞧夠？」

大秦莞爾一笑，扔了個盒子過來，「熱鬧，怎麼也看不夠的。拿去，彼岸琉璃，幫我早點還給老韓。」

「好。」

目送走大秦，我身邊兩個還在大眼瞪小眼的。

「我說……可以洗碗洗澡睡覺去了沒？我有點累了。」

真的是有些累了，才醒來不久，好多事情，好多人……

我需要靜一靜，比如大秦或判官，比如棠棠的喜歡，比如我對韓魆的承諾……還有我的家人，朋友，我的一切。

事實上，什麼也急不了，卻隱隱有些著急起來，就怕萬一來不及。

怕自己後悔，怕悲劇發生，也怕保護不了想保護的一切……

我貪心了。

師父啊！你還真說中了！我越想擺脫，越是越陷越深，我越想平凡，越是背道而馳。

我淡淡歎了口氣，眼神飄向遠方……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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