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充滿怪胎的養老院，雪麗芙上工不到幾天便理解到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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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213號房的克絲奶奶來說，她幾乎沒辦法與人正常交流，整天拿著一隻簡陋的布娃娃振振有詞。沒事不要靠近她，被她怪異轉動著的異色眼珠直勾勾的盯著可不是一個美好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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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號房的沙傑爾爺爺好一點，聽說他是職業軍人退伍，硝煙與血性已經徹底融入他的骨子裡，就算他被敵人砍掉一條腿也不褪色分毫。絕對不要從他的背後靠近，他從義肢裡抽出永不離身的短刀只要1.25秒，拿來對付任何他認為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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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覺得這裡根本就是精神病院，也許正因為如此，收費才如此高昂，不然雪麗芙一點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雖說如此，待上幾天之後差不多也適應了，只要牢記其他同事前輩的提醒，不去觸碰到老人的逆鱗，這個收入還是很讓人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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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管待上多久，還是有人讓雪麗芙感到一種從靈魂深處升起的毛骨悚然，那便是418號房的兩個老先生，亨特和貝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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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特雙腳不便，整天坐在輪椅上，平常總是面無表情，不然就是低聲唱著一些不曉得從哪來的詭異歌謠。聽說在非常少數的時候，他能夠正常與人交談，雪麗芙還沒遇上那種時候，她也不太想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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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身子還算硬朗，乍看之下是個親切健談的老爺爺，平常如果不是對著亨特自顧自地說話，就是四處找其他老人串門子，不管對方給不給他回應，他都能聊上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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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在於他聊天的內容，他老是喜歡誇耀自己年輕時是個頂尖的殺手，樂於分享他執業期間的所見所聞。比如，雪麗芙第一次進去幫他更換床單時，他便坐在一旁的搖椅上，笑瞇瞇的配合搖椅的吱啞節奏，茶餘飯後般寫意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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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過各式各樣武器，還是左輪手槍用得最上手，配合當前目標情境選用適合的型號，一槍一個準。雖然有些槍型後來裝上了退殼器，我還是喜歡將氣缸轉出來後，自由落體般讓所有彈殼砸在地上，叮叮噹噹的，都是金錢的聲音啊，多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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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一邊口沫橫飛的講解他怎麼前進拉斯維加斯的賭場將目標爆頭，一邊揮舞著手上的槍。他是對著亨特分享這段往事，但一點也不介意雪麗芙聽見，畢竟老人總喜歡更多人聆聽他的豐功偉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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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都會覺得這只是一個有妄想症的瘋老頭，雪麗芙不然，貝爾的故事總讓他不寒而慄，裡頭的細節，尤其死者的慘狀都過分細緻，簡直要讓人相信，貝爾的確在現場見證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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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了，雪麗芙，那只是把玩具槍，我們檢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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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護長莎拉是個能幹且值得依賴的前輩，所以雪麗芙才想向她報告這件事，沒想到結果卻讓她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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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親自看到他將子彈填裝上膛！那個金屬的質感看起來可不像假貨！還有那些血淋淋的描述，不是普通妄想症患者說得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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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很著急，她不曉得為何貝爾渾身上下都透著古怪，其他人卻都認為稀鬆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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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子彈只是漂亮的裝飾品，沒辦法被擊發，你覺得我會放任這麼危險的東西嗎？至於血淋淋，貝爾先生以前是做法醫的，他看過那麼多死狀悽慘的屍體，當然編得出精彩絕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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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嘆了口氣，她拍了拍欲言又止的雪麗芙，嚴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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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初收你進來是看你手腳俐落又勤快，你也的確沒讓我失望，但你太年輕了，太容易受到影響。記住，別把那些老人的話放在心上，否則總有一天你會被逼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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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雲淡風輕的模樣讓雪麗芙又動搖了起來，那些話很有道理，她找不到反駁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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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個法醫真的負擔得起這間養老院的高昂費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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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的詭異言論可不只這麼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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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的蘇珊大嬸精心烘焙的派口味一流，很多平常食慾不振的老人都能津津有味的吃掉一兩片，其中她最擅長的便是藍莓果醬派，那酸甜的滋味搭配縈繞舌尖的果香，連雪麗芙都是她的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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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莓果醬派是固定在星期三晚上出現的飯後甜點，這一點足以支撐雪麗芙一整天的工作動力，然而這樣的好心情卻在進入418號房時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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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嘉莎‧克莉絲蒂在《借鏡殺人》中寫道『毒藥有著特殊的魅力。』，我完全同意。雖然左輪手槍是我不離身的好夥伴，但唯有毒藥能悄然無息的達成美麗犯罪。氰化物、番木鱉繭、砷都是難以取捨的佳人，但我還是對鉈別有獨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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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陶醉的彷彿他談論的不是那些能致人於死地的可怕東西，而是他一個個紅粉知己。他撫過手中《白馬酒館》(註1)的精裝書殼，手指在那燙金的字體上逗留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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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小姑娘，今天晚餐後是不是有藍莓果醬派？我很期待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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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倏的轉頭看向雪麗芙，讓她手中整理到一半的垃圾灑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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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n Jigaboo boys went out to dine; One choked his little self and then there were n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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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坐在輪椅上毫無反應的亨特忽然開始低聲吟唱，好極了，〈十個小戰士〉(註2)原本充滿童趣的音調都被染上幾絲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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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姑娘，怎麼傻了？今天……沒有果醬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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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的，忽然被失去笑容的貝爾那雙漆黑的眼睛盯上，雪麗芙感到背脊出了一層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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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的，蘇珊大嬸說了會有，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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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雪麗芙略顯僵硬的回答，貝爾恢復滿面笑容，若無其事地繼續跟亨特分享他的毒藥鑑賞。
蘇珊烤了好多熱騰騰的派，放在廚房令人垂涎欲滴，有一些照護員已經沒忍住，先吃了幾塊蘇珊特地烤給照護員的份，畢竟接下來又是讓人忙翻的晚上，先填飽肚子也沒什麼，莎拉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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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也沒忍住，先吃了一小塊，她怕等下就不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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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氣四溢的藍莓派上桌了，老人們爆出小小的歡呼聲，這是養老院裡為數不多的歡快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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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快樂的氣氛卻沒有感染到雪麗芙，她一邊緊繃的替餐桌旁的老人分派，一邊隱晦的盯著離她有一段距離的貝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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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猜想有點荒唐，但雪麗芙就是有種預感，貝爾會做出某些事，比如在美味的派裡下毒。雪麗芙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的猜想，畢竟她毫無證據，全憑她上午聽到的那番話跟她的直覺，沒有人會相信飄渺的第六感，所以她也只能盡自己所能，默默監視著貝爾的一舉一動，如果他對派做了任何可疑的行為，她就能第一時間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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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看起來神色正常，正扯著哈尼畢先生興高采烈的說著雪麗芙聽不清楚的話。亨特則沒有離開房間出來享用派，雖然他本來就不愛甜食，但在移鄰偷斧的雪麗芙眼裡，亨特可能是事先知道室友的布局，於是迴避了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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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多想最好，但貝爾如果意圖不軌，她絕不輕饒！雪麗芙暗自握拳，警長之子的那份血脈正熱烈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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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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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度戒備的雪麗芙被突如其來的呼喊嚇了一跳，才發現是同事芙達在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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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不可以代我去洗衣房晾一下衣物？剩沒幾籃了！拜託！我請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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晾衣服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輪班工作，偏偏芙達的富貴手發作了，苦不堪言，她只好寄託在平常人很好的雪麗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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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為難的看了貝爾一眼，他正開心地大口吃著藍莓果醬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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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去幫你晾衣服，你幫我把剩下的派分一分吧。不過芙達，幫我注意一下貝爾，他最近精神狀況不太穩定，如果他有什麼奇怪的行為馬上制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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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咬咬牙還是答應了，畢竟這一切很可能只是她的杞人憂天，為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擔憂拒絕芙達的請求實在太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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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沒問題！我會幫你盯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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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達兩眼放光，連聲說著雪麗芙最好的，雪麗芙苦笑著揉了揉她的頭，快步趕往洗衣房。
芙達說得沒錯，她努力忍受手的不適晾好大部分的衣服了，雪麗芙盡可能快的處理完剩下的工作，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回去看餐桌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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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許多人已經回去自己的房間。雪麗芙掃了幾眼沒看到貝爾，心中的那股焦躁還是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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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雪麗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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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達注意到她，開心地跑過來，又向她道謝。雪麗芙擺擺手，她現在只在意貝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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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先生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呦，嗯？不是，我看他推著哈尼畢先生的輪椅走了，應該還沒回去418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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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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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尼畢年輕時經營了一間貿易公司，事業有成，然而他年紀大了，癡呆越來越嚴重，平常都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需要靠照護員處理他的生活起居。他的公司現在由他的大兒子在管理，但聽說許多親戚都虎視眈眈，尤其是當年風流在外遺留下的私生子。如果想要搶走經營權，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哈尼畢改口指定其他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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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兒子要避免任何節外生枝，最好的打算就是讓改變繼承人的可能性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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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雪麗芙將313號房門打開時，貝爾正要往躺在床上，睡著一般的哈尼畢手臂注射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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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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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雪麗芙來勢洶洶的逼問，貝爾依然是那副神色自若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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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哈有糖尿病，你覺得我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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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回憶了一下，哈尼畢的確有第一型糖尿病，必須依賴注射胰島素來控制血糖，尤其是在吃完藍莓果醬派這種甜點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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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型糖尿病患者會特別依賴胰島素，劑量過少會導致高血糖，過多導致低血糖的話，甚至有致死的可能，因此在注射的時候要分外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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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請呼叫我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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胰島素的注射不難，很多患者都能自己處理，貝爾如果真的會注射也不怎麼奇怪，然而雪麗芙判斷不出來裝在針筒裡的透明液體是什麼，更不可能傻傻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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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雪麗芙不安的是，貝爾臉上的笑容又隱去了，他一語不發的注視著雪麗芙，像是想用深不見底的眼眸將她吸進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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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你囉，血糖高一點也不會死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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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聳聳肩，把手上的針筒交給雪麗芙後便逕自離開了。雪麗芙愣了幾秒，沒想到貝爾會這麼輕易就放棄，甚至還把針筒交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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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檢查了一下哈尼畢的狀況，看起來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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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檢查了胰島素的瓶子，上面貼了哈尼畢的姓名標籤，是莎拉的字跡，看起來只被抽出一個針筒的量，難道貝爾真的只是想幫哈尼畢施打胰島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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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雪麗芙還是另外拆了一個新的針筒，抽了胰島素注入，那管不知是什麼的透明液體，雪麗芙還是不敢用。哈尼畢從頭到尾都像睡著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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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的針筒被她帶走了，她盤算著要找個老是泡在實驗室的朋友幫忙，請他檢定裡頭到底是什麼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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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誤會了貝爾先生，她會去道歉，她真的希望，這只是一場誤會。
「雪麗芙，聽說你昨晚有進去哈尼畢先生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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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原本還有些茫然她怎麼一來值下午班就被叫去找莎拉，直到莎拉提起哈尼畢先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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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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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先生有做什麼奇怪的事嗎？我上午檢查哈尼畢先生的胰島素瓶時，發現被多抽走了一管的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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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去看的時候，貝爾先生正要替哈尼畢先生注射胰島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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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有阻止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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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雪麗芙點點頭，忽然意識到哪裡不對勁。「您怎麼知道貝爾先生跟我都曾出現在哈尼畢先生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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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看到芙達不像是從洗衣房走出來，我問了下，她隨口告訴我你的去向。至於貝爾先生，我跟他一起推著哈尼畢先生回去房間的，當然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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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內心咯噔了一下，她似乎，遺漏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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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為什麼跟著一起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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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尼畢先生的胰島素一向都是我在注射的啊，他那個情況沒辦法自行注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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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注意到雪麗芙蒼白起來的臉色，莎拉話鋒一轉，語調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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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貝爾先生真的要替哈尼畢先生注射胰島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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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吞了吞口水。「我、我其實也無法肯定那是不是……您怎麼會突然注意到胰島素的量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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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針筒才抽走幾毫升，如果不是特意查看根本不會注意到那一點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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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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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尼畢先生一早被發現沒有呼吸心跳了，老人家在睡夢中離世也沒什麼，只是我在整理東西的時候，多看了胰島素一眼，畢竟那瓶是新開的，特別有印象。不過……既然你阻止了貝爾先生，應該只是我想太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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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往上升起。
當雪麗芙踉蹌著腳步推開418號房門時，貝爾卻不在，只有亨特依舊坐在輪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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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不知道該不該鬆了口氣，她實在有點太衝動了，哈尼畢的死訊大大震懾了她，她幾乎要無法承受她所想像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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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找貝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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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有人開口了，雪麗芙錯愕的抬頭，對上亨特平靜無波的眼神，老人依然面無表情，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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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不，我只是來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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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問他，他那管針筒裡究竟裝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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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特一句話便拉回雪麗芙準備離開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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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知道貝爾先生到底想做什麼嗎？他為什麼會盯上哈尼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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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上？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誤會，但在哈尼畢徹底癡呆之前他們就是朋友了，那把漂亮的槍也是哈尼畢托兒子弄來送他的。注射完胰島素要是血壓過低會很不舒服，但照護員太忙了，所以貝爾要是有空，都會替哈尼畢注上一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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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聲突兀的打斷了亨特的話，他也不惱怒，靜靜的看著雪麗芙用顫抖著手掏出手機，接聽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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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雪麗芙？你那個針筒是哪來的啊？不管我怎麼檢驗，裡面都是單純的葡萄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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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你囉，血糖高一點也不會死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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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到自己究竟誤會什麼的雪麗芙，無視另一頭傳來的詢問掛掉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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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跟蜜蜂是好朋友呀，卻被正義警長誤會他正揮舞鋒利的爪，要偷蜂蜜吃個精光。警長揮舞著鋒利的針，驅趕著熊呀，一不小心射向了蜂窩，蜜蜂全部死光光呀。隔壁獵人聞聲趕到，舉起了他的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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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特忽然唱起了奇怪的歌謠，他的藍色眼眸冷得像冰，伴隨擊錘背後扳到底的聲響，雪麗芙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亨特忽然掏出那把左輪手槍，黑黝黝的槍口正對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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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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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受過傷的動物跟內心有鬼的人類會如此懼怕槍聲，哪怕這把槍根本射不出什麼。昨天在貝爾離開後……你究竟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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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癱坐在地上，她答不出一句話，一臉惶恐的張大眼睛無聲搖頭，看著亨特推動輪椅往自己靠近，將那把左輪手槍塞進她顫抖不已的手裡。
哈尼畢先生被認為是在睡夢中自然離世的，在養老院裡再正常不過了，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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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特別的是，他的大兒子來領走遺物時，為了感謝照護員過往的照顧，每個人給了一點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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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麗芙呆呆盯著手中的小布包，裡頭的金幣被她灑出來了一些，掉到了地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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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到亨特冷眼旁觀她拿不穩手槍，讓裡頭的子彈全滑落在地上時，說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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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了什麼……也不重要了，反正人都死了。盡情享受這清脆的聲響吧，是你一手換來的美妙樂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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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布包被地心引力牽引，整個墜落地上，那些金幣敲擊地面，震耳欲聾的嘈雜。在回歸寧靜後，躺在地板上散發漂亮的芒，沾染灰塵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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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最愛的藍莓果醬派，在甜美過後，也只剩刺舌的酸澀了。她只能反覆催眠自己，起碼這些金幣，還閃閃發光呢。
註1：《白馬酒館》是阿嘉莎‧克莉絲蒂的一本推理小說，劇情提到原本以為是自然死亡的亡者，其實是死於鉈中毒，兇手是一名藥房老闆。
註2：〈十個小戰士〉出自鵝媽媽童謠，阿嘉莎的另一部作品《一個都不留》兇手便是依照這首童謠的歌詞依序殺掉死者。文裡截取的那段歌詞，對應的死法是死於下毒的茶，加深雪麗芙認為貝爾要在食物裡下毒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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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不是很擅長黑色幽默，劇情修改很多次，看到最後似乎只有黑色沒有幽默(1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7H5yQCWB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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