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多，夏柊睡眠受到干擾，左臉吃了一記貓掌踢，脖子都被踢歪了，轉過來就看見毓稼的兩顆鈴鐺就在眼前，開腿翻肚像個中年大叔毫無形象的睡姿，夏柊搓揉了牠的肚皮，柔軟毛絨的觸感讓人欲罷不能，很快就把毓稼給吵醒了。
毓稼睡眼惺忪的舔著自己的毛，先從肚子上的毛下口，不知道是在嫌棄夏柊把牠的毛給摸亂了，還是覺得夏柊的手很髒所以需要清潔一下，牠把全身舔了個遍後，四平八穩的坐起身子看著夏柊，身後的尾巴甩呀甩的，來回鞭打在山本的臉上，這樣也沒能把他給搧醒。
「好冷……」夏柊張開眼睛時還沒覺得冷，現在坐起身子後上半身離開睡袋，就被空氣潮濕低冷的寒意侵襲。
從行李袋翻找出禦寒外套穿上，拉鍊只拉了兩三公分，對著毓稼敞開外套問：「要進來嗎？」
“要。”
「快來。」夏柊幫忙把毓稼的肥肉塞進外套裡，再小心翼翼把拉鍊拉高，深怕一個不小心就卡到牠的肉肉或貓毛。
塞好毓稼之後，拉鍊只拉到一半留了一截給牠透氣，主要是毓稼太胖了……
「嗯？」好像哪裡不對勁……
夏柊一手隔著外套捧著毓稼，另一隻本來準備好要拉開帳篷拉鍊的手，忽然停頓在半空中，愣怔好了一會兒，才不可置信的低頭看向懷裡毛絨絨的肉球，再次發出一陣驚呼，「誒——？」
「嗯……」身後傳來山本的動靜，夏柊立刻噤聲，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只能把驚訝吞回肚子裡，暫時站在原地不動，轉頭觀察山本是不是被自己發出的聲響吵醒。好在山本只是蠕動一下身軀，嘴裡嘟嚷著不知道是什麼的夢話，下意識的把睡袋往身上裹得更緊了一些。
等到山本再度發出鼾聲，夏柊才又小心翼翼躡手躡腳的帶著毓稼走出帳篷外，天色幽黯靜謐朦朧，一陣刺骨潮濕的寒冷撲面而來，夏柊打了個哆嗦，鼻息在空氣中化作白色霧氣，腳下踩著一片潮呼呼的露水小草。
抱著毓稼的手又緊了緊，原本剛睡醒時腦袋還有點迷迷糊糊，結果被突如其來的震撼瞬間來了精神。
雖然已經是確定到不能再確定的答案，但依舊想聽到祂親口對自己承認，夏柊也沒立刻找懷裡的肉球證實，而是帶著祂漫步在這個冷冽清新的早晨，回想了這次露營意外發現的許多事情。
不知走了多遠，他們來到可以俯視整個小鎮的山邊，在散步途中夏柊內心早就平靜下來，事實比想像中的更能接受，好像本來就該如此。
「為什麼是橘貓？」
“……”山神沒有回應，好像在企圖挽救剛剛不經意暴露身份的失誤。
「不回答也沒用喔，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聽見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山神就在自己懷裡，還是因為祂目前的形象太過於平易近人，夏柊說話的方式並沒有變得拘謹束縛，反而用朋友的語氣在與祂溝通，彷彿他們認識了很久，很久。
“嘖，你趁我剛睡醒沒有防備。”眼看事情瞞不過去，毓稼也不再繼續偽裝，也算是默認了自己山神的身份。
「我沒有。」確實是個意外，他自己不也被嚇到了嗎？隔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嘴角噙著笑，夏柊腦海中閃過開學第一天在萬靈山上緒方和早乙女見到毓稼時的對話，那時候早乙女說什麼來著……？
昨天在結界時也暗自調侃胖橘這身材當山神的使者好像不怎麼優雅高貴，結果現實就是比想像更打臉，人家不僅僅只是使者，誰能料到山神本人竟把自己幻化成橘貓胖乎乎的樣子。
夏柊嘴角弧度比剛才更彎了一些。
“你們人類不就喜歡這種的嗎？”不知是回答夏柊第一個問題還是感應到夏柊心中所想，毓稼口氣參雜著些許無奈的說道，接著把頭探出外套甩了甩亂掉的毛，並沒有打算離開夏柊身上，只是瞇著眼睛享受暖暖的體溫。
「嗯，很可愛。」夏柊沒回答喜歡不喜歡，伸手摸了摸祂的頭，所謂的你們人類，大概是指“夏柊”吧？
整個鎮上的人誰不知道毓稼山神除了“夏柊”以外，和其他人類都不親近。
現在多了個例外，就是自己。
山神無疑是神聖尊貴的，祂卻用最普通平凡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其實不只一次好奇山神為何接近自己，自己並沒有哪裡特別或是過人之處，也不記得曾與這村莊及山神有任何淵源，硬要說的話只有名字這件事才能扯上那麼一點點的關係。
「為什麼？是因為我叫夏柊嗎？」眼神黯了幾分，夏柊還是忍不住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
因為叫夏柊，所以給他看了那些祂與“夏柊”的過去和回憶……
因為叫夏柊，所以被那些偷靈位牌的人追趕時，製造出動靜來轉移那些人的注意力，也要替“夏柊”指引道路，就不怕惹來別人的猜忌和懷疑？
因為叫夏柊，所以在古木下許願時才驚喜的從樹上掉下來嗎？那當下發現不是千辛萬苦等待百年的那人時，是不是很失望？
肯定是失望的吧！
然而祂依舊選擇與自己親近了，理由他大概能想得出來，不外乎就是等待的時間實在太過漫長，而自己的出現加上名字的巧合，祂把自己當作“夏柊”的替代品，排解長久以來獨自等待的寂寞。
他很喜歡毓稼，也很尊敬山神，不是不願意陪伴，可如果是被當作替身的話，心裡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堵在心頭悶悶的，有些不舒服。
“真慢阿……”看著夏柊那時不時輕皺一下的眉頭，像是想不通什麼，亦或者糾結著什麼，毓稼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什麼？」
聽見了答非所問的回答，夏柊低下頭瞄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外套，再轉頭看向矗在一旁的石頭，在他陷入鑽牛角尖的時候，都沒注意祂已經掙脫出外套坐在石頭上。
祂用細長的的瞳孔看著夏柊，眼神太過於複雜卻又犀利通透，彷彿能看穿他內心所想。一個不再追問，一個不想解釋，夏柊沒有閃躲眼神交流，而是與之對視良久，最終沒能讀出那雙深邃貓眼裡深藏的濃厚情緒。
然而，從山神的眼神當中隱約能感受到祂並沒有透過自己去懷念另一個人，夏柊放下心中糾結，心情也隨之明亮，伸手揉了揉毓稼的腦袋。
至於不是替身那是為了什麼對他另眼相待，夏柊已經不在意了，不管什麼原因山神想要他，他陪著就是了，順其自然總有一天都會知曉的吧。
「下次再來見你。」
“嗯。”
早晨陽光逐漸升起，沒多久就照亮了萬靈山的青草，氣溫也不再如剛起床那般寒冷，看著毓稼跳下石頭腳步輕快的走向森林，背影慢慢消失在視線裡，夏柊才轉身緩緩走回露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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