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甲煞星Underdogs - 11 涉險 (番外完)

今天的森林仍舊風光明媚，如果一整天都待在地下洞穴，那就太浪費這樣的美景了。

森與家人決定一同外出遊玩，享受這片美好的自然天地。

四年過去，瑪莉如今也長大成白白胖胖的小孩。她坐在草地上讀書，讀到一半因為好奇就和一旁的花蟲玩在一塊。

雖然她已經不再是需要人隨時照料的小嬰兒，但幼小的孩子依然會促發旁人的保護慾，尤其是她的親人。

「瑪莉好可愛！來，小心長髮弄髒，哥哥幫妳綁起來！」

「哈哈！」

年幼的瑪莉沒有多想，一聽見約爾的聲音，就想快點跑回他的身邊陪他嬉鬧，便把厚重的書本隨便丟在原地。

就是這個舉動讓森掛上不悅的臉色。

「瑪莉！不能丟書啊，會變笨的！」

森走去撿回那本書，拍了拍上面的塵土。他這人沒有什麼學識，故此十分珍惜承載人類智慧的書本。瑪莉年紀這麼小就不敬重知識，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會！」

見小妹妹毫不在意自己的過錯，森打算教訓教訓她。

「瑪莉，妳很聰明嗎？」

「聰明！」

瑪莉果然如森所料，天真上鉤了。他隨即翻開這本醫療書籍，蹲下身軀與女孩對視－－準備刁難她。

「喔！那我來考考妳！正常成年人有多少骨頭啊？」

約爾聽到森的問題，驀地苦笑起來。

「森，你幹嘛跟她較真？她才4歲，哪懂那麼多啊！你那個題目連成年人都不見得能答出好嗎？」

「我就是要整她啊！我對書是很敬畏的，因為我每次都有看沒有懂！哈哈哈！」

正當森自以為得計的時候，瑪莉突然插話。

「206塊！」

「……？」

森盯著小女孩發愣，如同當機的電腦。他沒想到瑪莉的答案是……

「正……正確……」

森不相信一個4歲的小孩能答對這道題，她肯定是莫名其妙猜對的。不服氣的他翻到下一頁，想繼續為難她。怎料他即將開口的這一刻，瑪莉忽地衝上前狂戳他的身體。

「心！肺！肝！胃！腸！」

瑪莉戳的位置剛好都是那些她說的部位名，也是書上這頁在講的內容。看來她已經把整本書都讀熟了，才會連哪頁有什麼都一清二楚。

「可惡……都知道我要問什麼，而且還都對……」

說完，森從蹲著的姿勢倒下，滑稽的模樣逗得瑪莉哈哈大笑。

才剛起身，看到她還想衝上來，森趕緊求饒。

「不問了！不問了！妳很聰明。這對兄妹怎麼都是天才啊……」

森引人發笑的逗趣表現，又一次激起約爾、瑪莉的笑意。

看兄妹倆歡笑不停，森也自嘲般地笑出聲來。一時間，三人的愉快氣氛替這片絢爛的自然之景增添人文的美貌。

若能持續這樣的平和，那該有多好－－這是森在幾個月之後，人生進入轉捩點的那天，忽然發出的感嘆。

森沐浴在白茫茫的大雪中，隻身在垃圾場裡翻找一些能保暖的衣物。

他找這些東西的目的不是為了自己。往日的流浪生涯早已將他打磨成不怕冷的體質。

事情是這樣的，瑪莉不慎得了流感，不僅高燒不退，又四肢痠痛。最要命的是，今年的冬天特別冷，害得瑪莉的身體更加疲弱，現在全身冷得好比凍傷一樣，好死不死家中唯一的電暖爐還在這種時候壞掉。

雖說只是杯水車薪，但是能用衣物幫助瑪莉舒緩一絲痛苦也好，森才會來到此處東翻西找。

森與約爾當然清楚，眼下拯救瑪莉的最好辦法應該是竊取治療流感的藥物以及修好電暖爐。可是暴雪與嚴冬荼毒帕爾西卡的每個角落，導致市集的街道闃其無人，店家也都紛紛關門休業，森根本無法靠偷竊來獲取衣物、藥物，甚至是能讓約爾維修電暖爐的材料。

黑髮少年越想越氣。他用力扔開沒用的雜物，急著找尋可用的衣服。

雙手快速挖掘，兩眼左顧右盼，森都把垃圾場鉅細靡遺翻了一遍，然而始終一無所獲。

「該死啊！」

這下子，森是真的冷靜不了，一腳就踢向地上的垃圾洩恨。

「……這個是！」

無心插柳，柳成蔭。一小塊織物就這麼進入森的視野。

希望復燃，他興奮刨開那塊地，期待能挖出大批的厚重衣物－－最後卻只發現一條橘棕色直條紋的圍巾。

「就只剩這個嗎？可惡……都被別人撿光了……」

儘管非常不甘，森也一籌莫展。他僅能緊咬牙齒，拿起圍巾套在脖子，含恨走離現場。

到了愛車的面前，森依舊受不了種種的不順，氣得在原地跺腳。

就在這時，身旁傳來一陣鈴鐺的響聲，立即吸引他的注意。

轉頭望去是一家藥局的門鈴鐺，有人正在打開正門。

開門者是一名穿著得體的成年男子。這人臉上掛著一張溫柔的笑容，讓他看起來有些斯文。

「喂，你需要什麼吧！」

男人如此吶喊，使得森怒意未消的臉孔多了一層狐疑。在這塊不法之地，被陌生人主動搭話大概不會有什麼好事。

「你幹嘛？」

森質問的態度很強硬，就是在警告男人最好不要亂來。

但那人依然維持輕鬆的語調，絲毫沒被嚇倒。

「如你所見，我這裡是藥局。看你好像很著急，是有什麼人生病了吧？所以才在垃圾場找東找西。」

男人是賣藥的，鐵定知道現在就是流感盛行的時間點，自然能推斷出森在煩悶什麼。

「你想幹嘛？送我感冒藥嗎？貧民區可沒這種仁慈的傢伙啊。」

森講完就附上帶有諷刺意味的微笑。說來，他這一生中碰過的好人的確比遇上的惡人還少得可憐。

「對！只要你答應我，幫我個小忙，我就免費給你感冒藥。」

縱然男人說得信誓旦旦，森依舊無法信賴他。

「你怎麼證明你會遵守約定？給的是真藥？」

由於當年被化工廠的壯漢算計，差點害死重要之人，致使森從那時開始就變得更加猜疑，更有警覺心，更無法信任家人以外的人。

為了不再受到壞人欺騙，害自己珍視的弟弟、妹妹遭遇危險，森決定敵視所有的外人，不得輕信他人。

他的心智一樣被自己逼到剛強不屈，這樣才能有毅力與膽識對抗世間的陰險，杜絕一切會危害他們一家的人事物。

「講話啊！你怎麼證明你不會說謊？」

森瞪著男人，凶惡的視線儼然一頭猛獸在緊咬那人的臉。

「等等！眼神別那麼可怕嘛！我是不會騙人的。」

男人嘴巴上說可怕，抑揚頓挫卻充滿調侃，舉止也照舊從容不迫，彷彿已經見過不少這種惡毒的眼睛，因而不為所動。

看樣子森的威嚇失敗了。他本想藉此嚇阻男人說謊，該死的是男人終究不改那副嘻皮笑臉的討打姿態，這就說明對方必定是有什麼不得了的背景，才有十足的底氣面對他的脅迫。而這種人要是誆騙他，他也無可奈何。

但是……森沒時間管那麼多了。瑪莉的病情不斷惡化，迫使他得盡快找到解救的方法，否則這個小小的生命就會被嚴寒與病痛奪走。

「講重點－－！」

對，森沒空猶豫。束手無策的他只能先聽聽男人的提議。

「進來！」

男人帶森進入藥局，從櫃檯的抽屜拿出一張單子給他。

「這是？」

「契約書，還是標準格式的！簽下去我們雙方都得遵守上面寫的約定！」

「笑話，貧民區還有人守信？」

森會不相信這張契約書也很正常，迄今他都還未正式踏入貧民區的「社會」。作為大人的藥局老闆只好娓娓道來。

「你知道第5區的勢力嗎？他們是以契約為生的黑幫。貧民區確實是個沒有承諾的地方，也因為這樣，那些人才會將承諾當作『商品』。

他們製作難以仿造的特殊契約並且販售，如果有人違反紙上的約定，受害方可向他們求助，接著他們就會派出成員追殺這些違約的人到天涯海角，直至受害方看見屍體為止。這邊的商業機能之所以能順利運作，正是多虧這種契約書。

第5區的人向來很重視他們的信譽，所以這份契約的保障是可信任的，更不用說我們藥局的藥還是專門從城裡走私過來，絕對安全！那麼……你怎麼看呢－－神偷？」

「你說什麼？」

男人剛說出「神偷」兩字，森立刻感覺到惡意。情急之下，他緊抓這人的領子，企圖逼對方解釋這是什麼意思。

然而，男人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德性。

「我都看到了，你偷東西的能力真的不錯！我們1區老大的女兒最近對美術挺有興趣，老大想寵她開心，可是有些東西有錢也買不到啊，所以你知道的。」

「搞了半天，你是1區黑幫的……」

森沒有理會男人欠打的愚蠢笑臉，對家人的擔憂淹沒他的思緒。

當年老森說過，與黑幫勾搭上最後都不會有好下場，反而還會牽連無辜的同伴。這讓森無法輕易接受男子的提議。

可是……天曉得氣溫何時會回溫，也不曉得瑪莉能否靠自己熬過疾病。為了治好她，森沒有退路，只能豁出去。

「我簽，還有我想先領藥。」

「好，拿去吧！另外－－」

男人除了把藥交給森，又給了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幅油畫。

「這是你要偷的東西，照片背面有寫它的所在位置，是在城裡喔！好好加油啊，你這個『無勢力的』。」

其實，老森說的並不完全正確。

貧民區裡有一種人，拒絕聽令於黑幫。這些人被稱為「無勢力者」。他們因為諸般因由，不屑與黑幫為伍，不肯成為惡勢力底下的廉價勞工。

不過，黑幫哪有那麼容易就任人擺布？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力，他們總得殺雞儆猴，於是不願聽話的無勢力者最後結局甚至還比被黑幫波及的人淒慘。

離開化工廠的這幾年間，森也從市集人們的口中聽過這些駭人聽聞的傳言。

他不想重歸化工廠的奴隸生活，同樣不願讓家人體驗那種日子，因此這段期間，他一直低調過活，努力避免被人發現是無勢力者。哪知道，遭人識破的這一天還是來了，他仍然沒能逃過黑幫的魔掌。

先不說森會不會又一次被迫成為奴工，倘若對方散布他是小偷的消息，他以後出門就會經常被人警惕，也就更難竊取到東西。這代表森已經徹底落入1區黑幫的掌控，不得不聽命於他們。

再說，這個黑幫之所以會祭出契約書，肯定不是為了保護森這名小偷，而是在恐嚇他不准用假貨交差。這讓他不論怎樣都得硬著頭皮冒險，闖入防盜措施更好的城市行竊。

要說森絕望嗎？當然是的。惡人總是陰晴不定，就算他成功完成任務，依然有機率被對方抓走或是害死。

這幫混帳也有可能會繼續利用他偷竊珍品。尤其1區的勢力並不是很強，行事向來油滑，搞不好會為了減少和其他黑幫的衝突，某天就把他這項工具推薦給他們，自此害他深陷更大的危險。

萬一森不幸走了，約爾、瑪莉必然難以在這個險惡之境活下去。他想到這個悲劇，頭就痛了起來。

然則－－儘管危機重重，少年的生死仍非全然落到黑幫的手上。他還是握有一絲絲的主導權。

既然已經淪為道具，那就盡可能證明自己的價值，再用這份價值謀求生路！

「喂！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多一幅畫，但這次我要的是錢。」

「唉呦，挺機靈的嘛！好，再來寫一張契約書，剛好大小姐也在猶豫要不要另一幅畫！」

第1區的老大似乎將盜畫的工作全權交給這人，他這才有權代替老大答應森。

男子拿起筆來，在紙上寫下一行行文字。這時少年敲敲櫃檯，打斷他的注意。

「順便問一下，你們做得出假身分證嗎？」

「當然可以！不過代價可不小喔！」

「無所謂。」

錢、假身分證，男人聽見這些之後，看向森的神情變得很不一樣。

他已經知道這位少年在打什麼主意。

在黑幫的壓迫下，貧民根本不可能有足夠的錢申請到市民證，故而一旦以貧民的身分去辦理，城市一方鐵定會以「可能曾在帕國犯罪」為由將他們抓去調查。想必少年就是想用假身分證偽裝成其他國家的普通人，以便獲得市民證。

只不過，即便換取市民證的一萬美元能勉強存到，城市裡的高額日常支出、保險稅金又豈是少年這種無名小卒能負擔的？盜賣賺的錢再多也難以存夠那樣的鉅款，更別提報酬多寡的主要決定權還是在他們黑幫手上。

結論就是，森要達成艱難任務才能換取的假身分證，就只是沒用的垃圾罷了。

「傻孩子。」

男人暗自冷笑，在他眼裡森就是個白癡。

他並不清楚，少年正是瞅準他們的輕率。

對黑幫來說，反正森壓根沒法把錢存夠，哪怕答應他的請求，也不會故此少了一個替他們謀利的道具，何況製作假身分證便能不必支付報酬金給森，這筆交易就又更划算，自然不會拒絕。

最後在第5區的契約保障下，他鐵定拿得到仿真度高的假身分證。只要將來有什麼能大賺一筆的機會，他們一家必定能搬進安全的城市生活，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簽完契約書，森拿著藥、照片與契約書的備份離開藥局，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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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宅邸之中，躺在床上的瑪莉戴著口罩不斷咳嗽。

侵襲她四肢的冰冷沒有因為她是個小孩就手軟。高燒不退的體溫更是在凌遲她的意識。

瑪莉生不如死的疲態，看得約爾心疼不捨。不禁令他幻想，要是有什麼機器可以轉移他的抵抗力給妹妹就好了。

很遺憾，目前的約爾只能鼓舞瑪莉不要輸給病魔。由於自己太無能，害得他只要注意力有一剎沒放在妹妹身上，就會慘遭罪惡感纏身。

「瑪莉，妳不會有事的。等等森拿更多衣服回來，你就會暖和了！加油！」

「嗯……」

瑪莉閉著眼睛回答。她痛苦得連眼皮都張不開，著實惹人哀憐。

「森！」

機車的引擎聲一出現，約爾迅即奔向門口。但凡能夠減緩瑪莉的病痛，現在哪怕僅有衣服也好。

「怎麼會……」

約爾垂頭喪氣，腿也軟到近乎要跪在地上。森外出這麼久，就只找到一條圍巾－－這樣妹妹還有救嗎？

「喂！別氣餒，我拿到可信任的感冒藥了！趕快準備溫水！」

「？」

約爾尚未反應過來，森就將藥罐塞到他的手中，催促他快點動作。畢竟，當前他們可是在與死神拔河，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

約爾餵瑪莉吃下藥之後，她皺緊的眉頭終於放鬆開來，只是顫抖依舊沒有停止。

「瑪莉好像還是很冷的樣子……」

瞬間，一股溫暖把約爾的憂慮通通消解，甚而讓他沉浸其中。

「那條圍巾就圍在瑪莉身上吧！」

聽到森的聲音，約爾這才醒來。

森丟給他的圍巾相當柔軟，經過清水洗淨，此時已無原先的髒汙，剛烘乾又使得它無比暖和。身處在這種凜凜冽冽的天氣，真的很難抗拒它。

「還沒完，瑪莉這麼小，我們再給她多一點溫暖吧！」

按照森的建議，兩名少年一起躺下抱著瑪莉，並且用圍巾圍住三人，藉由彼此的體溫，完全驅除妹妹的冰痛。

「太好了……」

眼見妹妹的情況好轉，約爾不自覺鬆了口氣。可是……還是有件事情讓他很在意。

「森，那個藥到底是怎麼拿到的？」

「這個嘛……」

森支支吾吾說著，似乎是想掩藏什麼事實。

約爾覺察出蹊蹺，便用認真的眼神盯著他，逼他好好回答。

「快說，你騙不了我的！」

「好啦……」

黑髮少年發覺藏不住，只好一五一十道出原因。

得知實情以後，約爾感覺心裡開始湧現各種情緒。他忍不住抓住森的袖子，掉下眼淚訴說這些想法。

「謝謝你為了我們，但我不想要你遭遇危險啊……」

「沒關係，不就偷東西嘛，我的拿手好戲！」

森以一副不介意的口氣回應約爾，聽得他感到胸口像是被什麼掐住一樣又緊又悶。

「但是城市那麼發達，美術館的戒備應該比這裡的店家都還要森嚴吧？你真的可以嗎？」

「放心啦！總會有辦法的！」

縱使森一臉笑嘻嘻，好像很有信心，約爾依然放不下憂愁。

森的確具備不畏艱難，總是能化解危難的堅毅性格，但苦難相伴的那七年，同時也造就他有輕易捨命來爭取渴望事物的傾向。

約爾與森相處的這四年，全都是因為家人成了森的煞車皮，他才會謹慎行事。

只靠森一人進城竊盜，萬一他不慎遇上難以解決的難關，例如帕國警方的包圍，肯定會魯莽迎擊對方，而非冷靜思考如何逃脫。

約爾可不希望森被逮捕或是被槍殺，他務必要陪著森才行。

然而他的體能不好，跟森一起行動會成為累贅。那麼最佳的辦法就是造出幾個機器人代理自己，輔助森監視任何的敵人。但凡他們能掌握警衛、警方的動向，必能早一步在危難到來之前脫身。

「你等我！我絕對會做出厲害的機器來幫你的！」

約爾堅定的雙眸炯炯生輝。森看著這樣的他，立時展露出安詳的笑顏。

「好！我等你！」

兩位少年就這樣懷抱瑪莉，讓這股溫暖延續至相對溫和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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