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與他的緘默» - Chapter 8-2

我和Mandy姊約在宿舍附近的早餐店見面，不是為了問出她在那個泳池做甚麼，而是想知道那個泳池的主人還好嗎。

看著滿桌的早餐品項，像是Mandy姊早就知道了一樣。我一定甚麼都沒吃，沒算過這幾天我吃了多少東西，但感覺不到餓倒是真的。她也很體貼地沒說多餘的話，只是把奶茶推向我。我和言墨之間的種種，Mandy姊全都知道的，有時候是我主動說的，有時候我沒說她也知道，我清楚言墨不是那種會明著找人談心的人，可Mandy姊不一樣。從意義上就不一樣。而這次的分手，我還沒向她提過。

「其實，我跟言墨分手了。」

我掐著一個我自認最適當的時機開口，雖然我也知道她不太會驚訝地做些誇張的反應，至少我沒看過她那樣。她也如我所料地，很平靜地說：

「嗯，我發現了。妳來美術館那天我就知道了。」

她的觀察力有多驚人，我是見識過的，推理能力也很行，美中不足的只有，她很不擅長說謊。對我而言，這是好事中的好事。

「妳怎麼會知道？」

我還是問了。換做其他人，在進行這些對話的時候，肯定是充滿著憤恨不平，又甚至是哭聲和幾個誇張的驚嘆聲。她手機通知聲響了一下，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便把螢幕朝向我，口中還唸著：

「這男的也挺會挑時候的。」

手機上清清楚楚幾個大字：

『Mandy，媛生病了。』

是那個聊天室，Mandy姊的名字寫著王蔓庭的聊天室。我一時之間還沒意會過來，我問她：

「他為什麼傳這個給妳？」

她收回手機，繼續進食，同時間回應我：

「意思就是呢，要我去給她大小姐送飯。妳去嗎？」

我坐在Mandy姊車上，我不常坐她的車，通常我們都是約了一個甚麼地方再會合，儘管她成了我的感情指導對象之一，熟識度也就那樣。我們之間卡著言墨這層關係，怎麼說都是不會多親的。我望著窗外，仔細組織每個線索，仔細組織我剛才看到的那條訊息，還有它背後的意涵，慢慢地，有了雛形，可我還不確定。下車前，Mandy姊說了：

「其實，最近言墨很常傳關於穆媛的訊息給我。他以前就這樣，忙得沒顧到她，就會讓我去看她一下。」

時間，『最近』。對象，『穆媛』。原因，『忙得顧不上她』。更多資訊，『從以前就這樣』。

說不上的混亂感，我甚至不明白，為什麼要我親眼見證這些，我也不明白，我到底是想看清的還是不想。

「Mandy！」

住在華麗公寓裡的人是她，我僅僅知道名字的「穆媛」。淺褐色長捲髮，細緻的妝容，精巧的五官，還有名模般的身材。穿著絲質睡裙為我們開了門。從語氣，從動作，都知道，她們倆很親。

「妳還好嗎？」

Mandy姊拉著她，左瞧右瞧地，看著她們倆還真有種我和趙嬣嫣的感覺。

「好多了，沒言墨說的那麼嚴重。這位是？」

她終於把眼神投向我，不至於陌生，就是禮貌性的。是好消息吧，她並不認得我，或是，她並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美術館的助理，我們等會兒還有工作。」

這是Mandy姊的說詞。要是趙嬣嫣這樣騙我，我跟她可真的就沒完沒了。一瞬間，我還真又陷在死局裡了。我扒不開阻礙我視線的迷霧，我也兜不起那些錯綜複雜的點和線。她沒多看我，只是慢慢走開，並問著：

「這樣啊，我要點咖啡，妳們喝嗎？我很喜歡這間店的拿鐵。」

我看著Mandy姊接過那張有著咖啡品名的單子，我再熟悉不過了。

「怎麼樣，最近還好嗎？身體、心裡，之類的。」

她們倆坐在沙發上，是聊著家常，那女人也確實怎麼看都不像病著的；我猜她是這樣想的吧，撒撒嬌，男人就會乖乖上門，可言墨畢竟不是個好控制的。Mandy姊也給我找了個理由，讓我在她家四處轉轉，穆媛也意外地，沒拘泥地讓我隨意點。

「蠻好的，言墨越來越常留下來陪我了。」

不用看都知道，能說出這句話的女人，嘴角的笑意有幾度，我也挺熟悉的。

客廳的最角落，有一櫃子的相機。從拍立得、底片相機、微單眼，還有各種鏡頭的，中間明顯空了一個位置。我站在那櫃子前，想湊齊我所有的想法，但她打破了我的寧靜。

「給妳。」

我看向她，她比我高上幾公分，是需要抬頭看她的程度。接過那杯拿鐵，和昨天言墨給我的那杯如出一轍。我恨不得直接摔在她臉上，但不在別人的地盤上撒野，這點基本常識我還是有的。

「謝謝。」

不知怎地，在她面前的我顯得唯唯諾諾。是我還沒理清時間軸，也是我還沒看透她。

「妳對相機也有研究嗎？」

我搖搖頭，沒多說話，她看著我的表情，沒甚麼情緒起伏地接著說：

「原來我誤會了啊⋯」

我輕輕地開口：

「這裡，擺著的是甚麼？」

她沒起疑心，只是回答：

「前兩年出的一款拍立得，有個人說要送我的。但我沒收到。」

說完話，她朝著Mandy姊的方向走去，我這才注意到，櫃子旁的那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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