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與他的緘默» - Chapter 6-4

沒想仔細觀察它們的每一個樣貌，我只是想著「別逼我想起來」；或許跟言墨攀上關係注定是場錯誤，逼得我承受這麼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委屈，也逼得我在接受這麼多虛幻的甜蜜時，同時吞下如千萬根細針般的苦楚。眼睜睜看著面前曾誇口說愛我的人，曾承諾我遙遠到看不清盡頭的未來的人，曾把我抱在懷裡，對著我說，「妳在就好了」，的那個人，而今已截然不同。

隨手拿了個塑膠袋，我要把這段痛苦的記憶抹去。

忘卻他，但我還沒想好，我下一個題材，如果不是跟他一起看過的風景，不是我想像跟他的未來，也不再是他的神情，我還能呈現甚麼？

我不清楚我是帶著甚麼情緒把那些回憶丟進垃圾桶，我只是想著，「眼不見為淨」。

我正想走回工作室，我看見言墨的助理就這麼大剌剌地站在大門口，他一看見我，在我躲都來不及躲的距離喊了我，

「安小姐！」

我向他走去，問了他一句根本不需要說的話：

「是你家言總讓你來的吧？」

他笑而不答，只是那樣憨厚老實地看著我，如果言墨有他萬分之一的老實就好了。我再問他：

「如果我說什麼都不上車呢？」

這句我是認真的，既然他不親自來，那我大可連車門都不碰地直接離開。不出所料的，他露出困擾的樣子：

「安小姐，妳別這樣，言總跟我都會覺得很為難的。再說了，你們感情最近不是挺好的嗎？我看言總在公司裡，老是看著手機笑呢！這一定都是安小姐⋯」

他話還沒說完，我馬上理解言墨讓他來的用意了，這男人心機重得可以。

「我知道了，我上車就是。」

我就這麼連抵抗都沒有的進了後座。

車子行進間，我看著車窗外，隨口問了他助理：

「最近有個女人常去他公司吧？」

我的預想是Tiffany姊，我跟言墨感情正不好呢，是時候換她出來湊熱鬧了，總是在我面前假裝和善，在我背後開口閉口都是勸分的用詞。正因為我有個預想正解，他不會說謊的助理那表現，分明就是說著我的猜測完全錯誤。

「安小姐說什麼呢，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那急切地撇清，他老闆要看到他這麼賣力肯定為他加薪。如果是Tiffany姊，他助理才不用這麼戰戰兢兢的說話。我嘆了一口氣，再問他：

「知道他為什麼讓你來嗎？」

他吞吞吐吐地說：

「為什麼呢？」

他這反應明著就是還震驚女孩子的第六感，可能之中還有我的雲淡風輕。我說：

「他知道，我不忍心欺負老實人。」

他沒看著我進門，就在我下車後禮貌地與我告別後，逕直駛離他家別墅，他沒說他怎麼就要走了，彷彿是在給我逃離的機會一樣，我一方面訝異言墨心大得可以，另一方面想著言墨的心果真如他名字裡那墨字一樣，深沉不透光。

在我躊躇著的時刻，我一心只想著，我要在哪個時候對他坦白，我又要怎麼逼出他一直沒對我說的真話。

從遇見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肯定會被當成小孩子，被他捧在手心，這都是我預想得到的，但打從心底，我對待感情的心態，是無比認真的。所以當他每個向我提及未來的用語出現，每當他說他只要我，這種話，我都是認真的，我都是相信他的。

我進到他家後，照慣例地環視了這整個不像家的家，即使現在有另一個女人從他臥室出來跟我打招呼，我可能都不會表現出任何一點驚訝的樣子。雖然這從沒在這裡發生過。

冰箱空了，客廳一團亂，衣帽間依然是我離開時那樣，畫室也是。

我打開那扇我無法定下心走進的空間，這曾經是我最喜歡的空間。

三面牆上，滿是我的畫作，我畫的他，他畫的我，我們畫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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