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與他的緘默» - Chapter 5-9

第三百五十六天，二月七日，我生日前一天，我第一次見到喝醉的他。

那天，他早和我說過了會很晚回來，如果累了就別等他了，但我不管他說甚麼，還是想醒著迎接他回來。凌晨兩點，他助理撐著他進到他別墅裡，三百多天我沒看過他喝醉，無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平常的應酬完，都沒有過。我在震驚之餘，連忙小跑到大門口，

「怎麼喝成這樣啊？」

我看著幾乎沒辦法自己行走的言墨，忍不住問了他助理一聲，而他助理倒是很從容地回答我：

「就以前朋友敘敘舊而已，沒甚麼。」

那時候我有多稚嫩，全都靠著下一句表露無遺，我再問：

「男生，女生啊？」

這就是一句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會問的話，但他助理還是很有風度地回答我，他說：

「都男的、都男的，妳別多想啊。」

我那時候只覺著放心，沒有女生我就放心了。但其實現在想起來，端倪挺多的，像是，他整公司的人都知道我，但每每看到我，都像上緊了發條般的緊繃、不自然，而這之中的理由，以現在而言，不重要了。

「謝謝你了，回去小心。」

我禮貌地道謝，送他離開。

看著倒在沙發上的言墨，即使睡去了，臉龐的線條依舊清晰好看，五官也是，我靜靜趴在他身旁，偶爾喊他一下，想確認他是真睡了，還是鬧我的。在不知道我隔了幾個五分鐘喊他的時候，

「言墨。」

他回應我了，但他的回應不是喊著我，

「媛。」

我一開始還以為我聽岔了，以為只是他隨便喊的一個字，但仔細想想，隨便發音也發不出這個字，我坐起靜望著他，腦袋裡跑過千千萬萬個可以和這個音和在一起組成的字，女孩子的第六感就是這種感覺，一點點稱不上線索的線索，腦海裡已形成一樁命案。

「媛，妳別走好不好？下次不會了。」

這個時候我知道了，一百多天時Tiffany姊提到的「穆媛」，正是他現在喊著的人。

那個晚上，他還說了別的，都與他有關，有他的心碎，也有他的感情，還有他眼角掛著淚，我差點都覺得他是故意的，故意在我在的時候說這些。

我究竟聽進去了多少，我能摸著我的良心說，我除了第一句我甚麼都不記得了，我腦中只縈繞著的，是他在對我告白的那天說的，「下次不會了」原來我最初的心動，是基於另一個女人身上的，原來這句話，他不只對我說，我也不是第一個聽到的。

「言墨，我是安靖。」

這時候的我還沒哭，只是想讓他停下。別再說了，我承受不起了，他對我的感情傷害，這應該是截至那時，最痛、最傷的一次。而我那天晚上真正流下淚的時間點，是我說了我是安靖，而他就安靜了。

一整晚，沒再呻吟，沒再喊著那個人，那個名字。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酒後的失態，也是我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穆媛」這個名字。

隔天一早，他醒來時，我早已坐在餐桌前，想著我要用怎樣的演技，才能假裝昨晚的一切我並沒有參與，才能假裝昨晚他回家的時候，我早已入睡。我還沒給自己的戲路定下答案，他先走到我面前，我用全身的力氣撐起我自己，拿著水杯走到他身邊，我問他：

「頭痛吧？你昨晚，一直喊著一個人的名字，但那個人不是我。」

我說了，不知不覺說地，我沒敢抬眼看他，而他卻喝了一口水後，對我說：

「大概是太恨了吧，我多討厭她啊，連無意識都喊著她。」

他在給自己開脫還是陳述事實，我分不出來，我只下意識地為他的辯白想好了解答，也給他找好了台階。

「也是呢，我原本還想，是哪個女生讓你魂牽夢縈著呢。」

我依然沒看著他，只是悻悻然地走到他昨晚躺著的位置。想著，他不知道吧，就是太愛了，太放不下了，才無意識地想著那個人的一切。而他並沒有回應我這句話。

後來整天，我不太找他說話，他也是。

「是阿，你什麼都說不出來，不是因為太恨了所以沒說，而是愛到有千言萬語，選不出最合適的那一句。」

那是我在第三百五十六天，最想對他大吼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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