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與他的緘默» - Chapter 4-9

第一百五十三天，我和言墨在東京。

就在前幾天和孫綮、趙嬣嫣爭執後，我答應了和言墨去東京出差的提議；至於我和她們吵什麼呢，大概就是誰對誰很好，誰對誰不夠好這種事情，又基於趙嬣嫣最近和她關心的學長吵架，孫綮找了新戀情，但只有我近期都以「沒時間」為理由，缺席我們原本的聚會；不是說誰對誰錯，就只是時機的問題而已。

我和言墨在東京這件事，除了安家寶之外，誰都不知道，對我來說像說走就走的旅行一樣；自打言墨定下了出差時間後，他不管是送我回家的路上，還是訊息裡，都總是問著我願不願意跟他去東京的事，一開始我是覺得不太合適，可在最後的意氣用事之下，我還是握著護照跟機票，跟在他身後上了飛機。

Tiffany姊作為他公司合夥人的身分，這次的出差之旅她也在，起初在機場她看到我的表情，可是失望加上震驚，但終究顧及體面，她沒當著我的面說甚麼，飛機上的座位、飯店房間，我都和言墨一起，這似乎完全和Tiffany姊的預期相反。

至於我是怎麼發現的，我只能說言墨的助理很不會講悄悄話。言墨的助理，看似是個老實人，聽言墨說的，做事也挺利索，但真的老實到太誠實。

「言總，剛才Tiffany姊在問，關於座位的事⋯還有房間⋯要怎麼跟她說⋯」

他彎著腰在言墨身旁咬耳朵的樣子，但那音量大小實在沒在控制的。言墨沒看他，也沒思考的說：

「換就換了，沒甚麼好說的。」

擺擺手，他助理走回Tiffany姊旁邊。我很做作的問：

「我是不是不該來啊⋯Tiffany姊好像不高興了。」

我噘著嘴，是Tiffany姊見到我這樣會直接反手給我一個巴掌的程度。他轉過來，給我一個堅定的微笑，順了順我的頭髮，

「沒事，是我讓妳來的。」

出差終究是工作，為期五天的「旅行」，頭兩天我都只關在飯店房間裡，我哪兒都不敢自己去，雖然這不是我第一次出國，跟不是家人的人倒是第一次，多少心裡還是不太踏實。

「工作比我想得多，沒甚麼時間陪妳，對不起。」

第二天的晚上，他拿著酒杯，用令人沉醉的聲音這樣對我說。我搖了搖頭，擠出一個笑容：

「沒關係啦，是出差又不是出來玩。」

他把坐在身旁的我攬進懷中，我整個人發軟似的靠在他胸前，我伸手想接他手裡的酒杯，他卻把它拿得遠遠的，

「妳在幹嘛？」

我抬頭看他，說：

「我想喝看看。」

他並沒有被我的表情迷惑，反倒很清醒地回答我：

「不行。」

我推開他，

「為什麼？你喝的我都想喝！」

他敲了我的頭一下，責備地說：

「未成年呢，說甚麼傻話。」

我扁著嘴說：

「等我十八歲，你可得陪我喝啊。」

他微笑點頭，把我攬回了剛才的姿勢，我伸出我的手，對他說：

「說話算話，不准在我十八歲以前跟我分手。」

拉了勾，他後來也證明他沒失言。

他突然一句話讓我整個人都醒了，

「明天算是參觀，妳也一起來吧。」

我驚訝得瞪大雙眼看著他，我還以為他打算整個行程都把我藏著，我興奮得親他臉頰一下，就輕輕地，

「你最好了！」

他的表情在我眼裡，那時候看起來像寵妻的樣子，現在想起來，根本是看寵物的樣子。

臨時整理得行李，裡面當然沒甚麼正式的衣服，何況我也才十六、七歲，哪裡能從粉紅色行李箱裡生出套裝呢。隔天只能換上看起來沒那麼稚氣的裝扮，我站在他面前，皺著眉頭問他：

「我這樣看起來是不是很像小孩子啊？」

他整理著領帶的角度，瞟了我一眼說：

「妳做自己就好，不用想那麼多。」

我走到他身旁挽著他的手，說：

「可是這樣我站在你旁邊很奇怪啊。」

他低頭親了我一下，

「只要是妳就不奇怪。」

跟著他公司的人，我壓根沒走在他身旁，看來我真的想太多了。我只是靜靜地走在Tiffany姊旁邊，我知道有些人問起了我是誰，但不是他公司的人問的，他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是誰，進出他們公司也不是一兩天了，是一百五十三天了；他對我的用詞是いもうと，而不是かのじょ，那時候的我不懂日文，沒想過他會用甚麼樣的詞講我，也不太在意；只是現在想起來，我是不是該慶幸他沒有從那時候就稱我為モトカノ；走到一半，Tiffany姊問我：

「怎麼樣？我們的工作很無聊吧？」

我看向她，沒有甚麼表情的樣子，還是透著妝感流露出很強勢的樣子。我正視前方，不想看著她，我回：

「沒有，我知道你們在工作。」

她輕輕笑了一下，

「別那麼有敵意，我沒甚麼意思。」

我只覺得她的潛台詞是『是工作，女朋友就用不著來了』，我完全笑不出來，

「我也沒有甚麼意思。」

我的潛台詞是『我跟著來，就是為了防妳這種人』。

這天行程結束得挺早的，Tiffany姊約了對方公司的人一起吃飯，看來是真的想甩掉我，因為除了高階主管之外的人都沒有要參與，言墨讓他助理送我回飯店，還叮囑我要自己去吃飯，但是被設局的我，怎麼都吃不下的吧。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我投了個販賣機後回房間，這是我從門外清晰聽到的對話，或許是Tiffany姊喝酒了，嗓門大著呢，相比之下言墨的聲音倒沒甚麼情緒，音量也小很多，

「妳說什麼了？」

Tiffany姊還是那樣激動的聲音，

「要你見好就收。」

言墨的聲音，真的是我這一百多天來沒聽過的冷淡，

「什麼東西？」

下一句比前一句再大聲一點，

「那個小女生，你的新玩具。」

『玩具』原來我在Tiffany姊眼裡是這樣的角色，沒有一點威脅性的『玩具』，

「我自己會看著辦。」

聽著不像有愛的樣子，但都說愛情是盲目的，我只覺得無論他回答什麼，只要不是他也說我是『玩具』，我就不會跟他計較，

「別像對穆媛那個樣子，我承受不起你崩潰第二次。」

這句話，又比前一句更大聲，我聽到了兩個重點，『穆媛』還有『崩潰』，這是我一百多天來，第一次聽到『穆媛』。

我卡著時間開門，還要演出無比驚訝、沒注意他們已經進門的樣子，相比言墨，Tiffany姊顯得很慌張，她匆匆留下一句：

「我回去了。」

帶著她的瘋言瘋語還有她的酒勁，離開我跟言墨的空間。我甚麼都還沒說，言墨走向一旁，拿起了一瓶Vodka，他倒了一杯，擱在桌上，他這才開口問我話，

「妳去哪了？吃晚餐嗎？」

我忍著好奇心，掩飾著，

「都幾點了，我去樓上販賣機那裏買東西而已。」

他輕點頭，沒說話，我搶在他喝那杯酒前，一大口喝了，他對我喊：

「安靖！妳幹嘛啊？」

我也喊了一句話，

「誰是穆媛？哪個墓園？」

他笑了，是輕鬆的笑，

「誰都不是，她不重要。」

那時候我聽到的是，有個能讓他崩潰的女人，但他說她不重要，不管那人是誰，他這一句就夠了，就值得了，值得我對他說這一句，「すきよ」。

他倒的那杯酒，就算是毒藥，也足以讓我有勇氣把甚麼都說出來，但後勁的毒辣，卻需要他幾十個吻才能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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