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與他的緘默» - Chapter 3-4

給安家寶送完東西，邢項直接載我到我和季隕璽約定的地點。我下車前，他問我：

「要來接妳嗎？回宿舍？」

我遲疑了一下，他平常不太這樣的，

「你今天忙嗎？」

邊說，我看著站在斑馬線對面的季隕璽，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我沒想到我還能在第一秒內認出人群中的他，邢項朝我眼神所及之處望去：

「今天不忙，隨時打給我。」

我一如往常謝過他後下車，並在下車後朝他揮手。

我眼神跟隨著他，從對街走到我面前，他先是愣了一下，再用親切的口吻打招呼，明顯是要蓋過一定會襲來的尷尬，他說：

「那是...」

我在他講出那個名字前先回答：

「邢項，我合作參展的學長。」

他沒接話，我也怕他提到那個人，我先說：

「進去吧。」

我們前後進入那間我們常去的甜點店，預料外的，多年後我們竟相對無言，飲料杯上的水珠不停滑落，它比我還緊張。這次，是他先開口：

「安家寶，她最近還好嗎？」

提到她，我還是會不自覺微笑：

「她啊...還是很愛作夢，還是很受寵愛，只是，我最近忙，比較少跟她見面。」

他用我沒聽過的語氣說：

「妳得多關心她，這個年紀...是很矛盾，很孤獨的。」

我看見他眼神裡出現了一些景色，時光掠過的景色，我不禁反問他：

「你也是嗎？」

他愣了一下，我也知道由問候延伸出這樣嚴肅的話題很不合時宜，但內心裡我仍期望聽見他的回答。他裝傻地問：

「什麼？」

我冷著表情問他：

「你那個時候...也是很矛盾、很孤單的嗎？」

他一笑而過，我猜了一下他的意思，我看得懂他的反應，我也後悔我當初的選擇，多幼稚，多不值得。他開啟下個話題：

「我有看到妳的作品，在雜誌上，很受歡迎，也得了很多獎。」

我回：

「嗯...現在讀美術系，花了很多時間在畫畫上。」

他稍微轉了一下他的手腕，表情有些難受，但他仍持續對話：

「看來妳也堅持了妳當初的理想呢。」

我雖笑著，眼神卻盯在他的手腕上：

「你的手怎麼了？」

他笑一笑，假裝沒事地說：

「之前打球有點受傷，前陣子出車禍，手就...傷得比較重了點，沒事的。」

我感受到我自己都眼神變得尖銳，聽到他這句話，我不禁開始思考，他回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你這次怎麼會回來？」

他突然一句話，把沉浸思索中的我叫醒：

「安靖，妳變了。」

我們都停止了一下，彷彿時間暫停般，我知道他想表達什麼，而他還不忍心往下講。

過了一下，讓沉默待了一下後，他才接著說：

「妳變了，說話的方式變了...」

他又緩了一下：

「看我的眼神變了。」

我沒法再看著他，只是低著頭：

「或許吧，我變了。大家都是這樣的。」

他稍微往後靠在椅背上，用失望的口吻小聲的說著：

「妳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麼...」

我盯著我手上原有戒指現在卻空著的位置，冷靜地說：

「我自己也想過了，很多次，即使當時你沒離開，我還是會變成這樣。即使我沒和他在一起，我還是會認識他...季隕璽，生命中有很多必然，是你阻擋不了的。」

之後的沉默很長，我發現他跟高中的時候很不一樣，看起來沒再顯得那麼幼稚，眼裡的情緒也沒有那麼清澈，我定神在他右眼角的淚痣，我沒發現我能盯著他那麼久。他，也和過去不一樣了。

他深吸一口氣問我：

「妳...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我跟在他身後搭上公車，我從沒注意過他的肩膀有那麼寬，跟我的身高差那麼大，從前習慣的距離，習慣的習慣，如今好像都不是那樣了。我們並肩在公車上，以前最常坐的位置，我問：

「所以你要去哪？」

他看著我笑，有那麼一瞬間，我看到了以前的他，他說：

「回家。」

我依然盯著他，他再說：

「我想去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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