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死嗎 - 4

　　「你想死嗎？」

　　男子不認識這位憑空出現還莫名其妙服在半空中的人——不，或許並不是「人」——但反正都要死了，男子便大發慈悲開了金口：「想。」

　　對方的赤眸暗了一瞬，隨後飄到男人身邊，拿出手帕拭去窗台灰塵，在離他不近也不遠的地方坐下。

　　男子默默看著那「人」接著變出一把黑傘，撐在頭上。

　　正當人類仰望天空，內心納悶為何要撐傘時，那位用輕鬆的語氣笑道：

　　「我不想淋到雨。」

　　所以就先撐起來——男人點頭，心中幫這句話後頭加了字，使其感覺更加合理。

　　死神擺動雙腿，輕快的語調與男人的表情形成對比。「風景真不錯呢。」

　　聞言，男人混濁不清的眼珠動了動，開始審視四周——天空烏雲滾滾、地面花草枯萎、遠方則是迷霧籠罩的鬼魅森林。

　　可能非人類的審美觀比較特殊吧。他想。

　　……不過話說回來，那雙眼睛真漂亮。

　　「你的眼睛……」男人直視前方，彷彿只是在自言自語。「死神的眼睛，都是紅的嗎？」

　　都像你一樣，緋紅剔透，如女王皇冠上的紅寶石一般嗎？

　　死神愣了下，瞇起眼，鮮紅瞳膜似乎隨著那聲笑而閃爍。

　　「是的。」祂凝望人類的側顏，「你的眼睛也很美喔。」

　　就算不再閃耀，也仍然是祂心目中最美麗的眼睛。

　　男人望著天半晌，緩緩彎折僵硬的頸部，久未使用的骨頭摩擦發出「喀喀」聲。

　　「——但我很討厭它們。」

　　Ｒ１１４號抬起左手，食指按在左眼瞼上，握著傘柄的右手微微發顫，冥木製成的握把幾乎要被他捏裂。

　　曾有人說這雙眼睛美得像藍鑽石，當時的他很開心——但他現在也討厭它們了，他想把自己的眼睛挖掉。

　　安提爾抖抖傘上的水珠，靜靜佇立於他身側。

　　「老師，」徒弟問，「我的眼睛漂亮嗎？」

　　安提爾嘆了口氣，並沒有先回答這個問題：「這是你快七十年以來第三百五十二次問我。」Ｒ１１４號轉頭，老師摘下眼鏡，看看鏡片有沒有髒污，繼續道：「很漂亮，但不要給我——你該留給你的愛人。」

　　那副身軀嗚咽著遊蕩過來，眼睛流著血一般的淚水，瞳孔放得極大，臉部由於撞擊地面而歪斜。

　　在兩個死神面前停了一會兒，「他」便又發著奇怪的聲音離去。

　　Ｒ１１４號看著亡者，緩慢收回傘，答道：

　　「不用了……他擁有比我更美麗的眼睛。」

　　安提爾瞥了他一眼，心中無可奈何地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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