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死嗎 - 2

　　「你想死嗎？」

　　男人坐在窗邊，並不想理會這個飄在半空的怪人。

　　對方伸手虛虛地描摹他的輪廓，乾淨漂亮的指尖隔著一層冷空氣，親吻他蒼白的肌膚。

　　男人感覺不到溫度，但他莫名認為那隻手一定是相當溫暖的。

　　「這麼帥的臉，死了多可惜啊。」

　　死神感嘆道。這張臉就算沒刮鬍子、沒抹髮油，還瘦得顴骨凹陷，彷彿只剩骨架，也還是帥得不得了。

　　眼眶中的血絲似乎消退了些，男人悶悶地咳了兩聲，蠟白的臉浮起幾分薄紅，使他本就詭異的臉變得更加異於常人。

　　人類挑眉，死神便接著說：「當然帥！是我看過最帥的！」

　　看著男人身上少了幾分的汙濁之氣，死神滿意地笑了——有太陽，有進度，比起前幾年而言真是好太多了。

　　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死神飄動的斗篷，若有似無的光波在邊緣流動。

　　「如此帥氣，怎麼會想不開呢？」

　　赤紅色眼睛瞇了起來，他雙手叉腰，繞著男人飛幾圈；氣流帶起窗台上的塵埃，灰塵飄著飄著，飄進男人「體內」，而後消失不見。

　　男人眨眨混濁的眼眸，喉間發出幾聲模糊的咕噥。

　　他在問原因……嗎？

　　那似乎是個很遙遠的東西，遙遠得他記不起來。人類那長年未動的腦袋終於開始思考，像年久失修的機械，齒輪零件都鏽得掉粉，轉動時發出難聽刺耳的噪音。

　　他皺了皺眉，腦海深處有東西在蠢蠢欲動，蠻橫地由內而外衝撞頭蓋骨；下一刻，視野內幾乎所有事物紛紛崩解，分裂成無數個碎屑飛灰，唯有那雙血鑽似的眼——

　　「怎麼了？」

　　聽見對方的聲音，人類閉起眼又睜開，先前迷幻而驚悚的畫面一瞬間重組回正常。

　　男人喉結滾動，低低應了一聲：「沒事……嗯。」

　　某個東西就要破土而出，他能感覺得到。

　　他緊緊盯著死神的下巴——人類仍不敢與死神對到眼，他認為那雙怪異卻瑰麗眼睛會吞噬自己——緩慢吐出幾個字：「你有，名字嗎？」

　　直覺告訴他：秘密就藏在這個奇怪的人身上。

　　許是男人沙啞的聲線使他想起什麼，死神耳根一麻，險些就臣服於這性感嗓音之下了。

　　但他在最後關頭忍住，「我是……死神Ｒ１１４號。」

　　死神咬咬唇，忍下眼眶中即將脫逃而出的淚水。

　　「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

　　無論是自己的名字，還是過去的一切，都必須靠你自己回想起來。

　　男人眼中好不容易冒出的星火熄滅了，更加濃重的霧霾填滿瞳孔，卻讓眼神空洞得近似於虛無。

　　「Ｒ１１４號——你老師在找你！」

　　懷特剛從冥界上來要開始工作，順便幫好友呼喚徒弟回來。見習死神都是以編號或小名稱呼，等考試通過才能擁有一個自己取的正式姓名。

　　懷特成為死神很久了，時不時會拿編號逗一下這位長年卡在最後關頭的後輩。他揮揮鐮刀劃開結界，找到了站在厚重血跡旁的見習死神。

　　那灘血跡看得出是經年累月層層堆疊的，已經從暗紅轉變成紅棕色。

　　他拍了拍後輩顫抖的肩膀，抬頭看著那副佝僂身軀，掏出乾淨的手帕，放在Ｒ１１４號眼上。

　　「我不是……Ｒ１１４號……」他聽見他低聲啜泣著，字句混在眼淚裡，卻能聽得相當清。「原本、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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