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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下雨天,透過店舖的玻璃窗望著街景,遭雨水滴濕的路人匆匆走過,天色灰暗,那不就是大家的心情嗎?看不清將來,不知道自己、家人與朋友是否仍會留在這裡,每個人打招呼的方式總是:「會走嗎?」,而不再是「食飯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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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妍當然也有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很快就下了決定,反正她只是一個人,沒有另一半,當然就沒有下一代的問題,她不會如身邊一些有孩子的朋友般擔心教育問題。而近幾年以來,她最關注的是工作,她認為只要公司還留在香港,以及還有她發展機會的話,她就會跟著留下來。如果公司再沒有發展機會,她就會去日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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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客人的店,靜悄悄的店顯得更靜,因為今天只有阿豪跟她在看店,平日一般是有三至四個職員的,不過上個月一下子失去了兩個店員,具豐富銷售經驗的德哥表示要提早退休,說當教師的太太也是提早退休,一起去台灣開珍珠奶茶店,說會一直在那邊生活。而另一個很年輕的小美則會去加拿大,說年輕人是沒有甚麼顧慮,所以打算去見見外面的世界。偏偏就只剩下樂妍最不喜歡的阿豪,而阿豪亦明顯很害怕總是對下屬很嚴厲的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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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就在這樣的氣氛過了大半天,突然有人推開店門,二人立即顯得精神奕奕,說聲:歡迎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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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是曾家賢!身邊是個可愛的女生,她認不出是否四年前在日本見到的那個女生,打量了一下,感覺似乎是同一個人,那個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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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賢主動上前打招呼,說:「你仍是在這家店工作呢!」之後跟女伴說日文:「那是我的大學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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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同學……四年的感情,他怎麼可以那麼輕鬆地形容他們的關係,甚至那麼無恥地跑到她工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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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騙了她的感情,現在卻是那麼幸福,她深深不忿,原來只有她自己一直不開心、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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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隱藏心情,堆出笑容,跟那位女生說:「你好!你們是來選戒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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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家賢說這裡的產品都是來自日本的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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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待會可以跟兩位介紹,你們可以先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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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豪送來熱茶,讓客人享用,之後遠遠地站在一旁,留意著之後可以如何協助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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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可以各自用幾句說話形容你們的愛情嗎?女生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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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們一起六年了,最初幾年是分隔在兩地的,一個在日本,一個在香港,異地戀真的是很艱難,會瘋狂地思念對方,有時心情不好,但一時之間找不到對方,會沒有安全感。不過,當捱過了這樣的日子,一切不快都變得不重要,今年,大概他認同日本比香港更安全,他更決定跟我一起留在日本,我真的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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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看著曾家賢,說:「六年,很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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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賢尷尬地笑了一笑,突然向樂妍說廣東話:「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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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妍心痛了一下,盡力擠出笑容說:「你呢?用幾句說話形容你們的愛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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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女伴說:「我用廣東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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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撒嬌般的抗議:「不公平喔,我聽不懂喔,你聽了我說,卻不讓我聽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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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用母語吧,到了日本就很少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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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說,對方不好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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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賢看著樂妍,說:「這段感情,我想對她,更應該對你說:對不起。我真心的愛過你,只是我同時愛上另一個人,我不知道如何選擇,我真自私,我不想選擇。當你發現了我出軌,我只好立即跟你分手,因為我知道我永遠沒可能得到你的原諒。對她,我發誓以後不會再作對不起她的事,因為我明白到感情破壞了,就不能修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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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妍再沒法露出笑容,眼泛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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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女生問:「他說了甚麼?很感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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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妍點點頭,說:「我有一個系列想介紹給你們。」揚手示意讓阿豪過來,向阿豪說:「麻煩你拿最新那個系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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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妍向他們展示,說:「這是名為『傷痕』的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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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女生一臉疑惑,問:「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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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聽了你們的故事,我想推薦這一款。這是日本設計師因應香港近年的情況而設計,如果要我用一句說話去形容的話,我會說:在這個壞時代,你們一起尋找沒變壞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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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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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設計師山崎先生說如果連這麼可怕的日子都捱過了,你們的感情根本甚麼都不怕。我想,你們既然已克服了異地戀、不同的語言與文化,日後還有甚麼值得擔心?你們日後遇上困難時,只要想起從前一起共同的努力,記起共同的夢想,就會克服到眼前的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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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錯的意思,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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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賢點點頭,說:「謝謝你的推薦,我們選購這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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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讓我的同事阿豪幫兩位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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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阿豪在幫手的時候,樂妍問:「你們的婚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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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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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或日本舉行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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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在香港,後在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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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戒指會由日本師傅製作,大約兩個月後送回香港,到時同事會約你們來試一試。還有,戒指內圈的刻字,有沒有甚麼字想刻?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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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樂妍在四年後,終於知道那個女生的名字「咲良」,她深呼吸一下,沒法發自內心的,但仍說出:「咲良與家賢,恭喜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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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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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準備離開時,曾家賢突然問:「你現在有新男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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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妍心中一痛,想說:「不敢再戀愛。」可是那不就是讓人感覺更可悲?她勉力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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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可以邀請你出席我們的婚禮嗎?你應該很久沒見過我們的共同朋友吧?他們都說很久沒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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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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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單生意,但對她來說,不是一單生意而已,腦海一下子湧現過去的回憶,跟曾家賢那四年的點滴、在日本撞破曾家賢一腳踏兩船、情傷對她的折磨。本來以為時間讓傷口已經癒合,但今日的重遇卻讓她知道心仍是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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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時候,仍在下雨,獨自撐著傘子,想起的卻是曾家賢溫柔地擁著咲良,盡量讓傘子遮住雨水,任由自己左邊身體濕透。樂妍曾經就是那個被保護與疼愛的人,曾經以為永遠會跟那個人在一起,一起成長與老去,可是她的真心換來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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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心的愛過你」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她,那是甚麼樣的愛?如果有愛,對方為甚麼會騙了她?足足兩年收藏了那個日本女朋友?她寧願對方坦白說不再愛她,或者說出她有甚麼不如那個新女友,那可能會讓她更容易放下。在這段感情之中,那個犯錯的人卻得到了幸福,而受害的她卻一直受罪,那公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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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委屈、憤恨、悲傷、怨懟等等的情緒,讓她沒法如平日般好好吃飯與睡覺,她沒吃飯卻不餓,疲憊卻睡不著,只能胡思亂想。想到這段情,想到身處的四周,都是充滿不公平的事,讓她感到無力、無助、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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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天色漸亮,她徹夜無眠,頭開始痛,胃亦有點刺痛,她感覺自己沒法上班,只好打電話回公司請假,請分店調派一個人到總店幫手,始終不可能只得阿豪一人。明天就一定要上班,因為有新同事會來到,她這個經理總不可不出現。可是,此刻的她仍未冷靜下來,她不明白曾家賢為什麼要來她工作的地方,是要她看到那兩個人的幸福嗎?或只是想道歉?無論是甚麼原因,都是讓她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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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想起山崎先生的戒指,她拉開抽屜,看著那個精緻的小盒,是人手製作的小木盒,上面刻著「魔法」的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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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語:「究竟會有甚麼魔法?山崎先生你會施甚麼魔法?會有一個魔法讓我忘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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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小盒,戴上戒指,望著閃爍的鑽石,她對鑽石是有一定的認識,這粒鑽石是幾乎無色,切工很好,相信是質量高的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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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說:「山崎先生你很古怪,竟然會留下那麼珍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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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轉移心思到鑽戒上,想像當中是有怎樣的故事,後來她煮了一些東西吃,聽著輕快的音樂,那一晚睡得安穩,第二天早上精神多了,可以如常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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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覆山崎先生的電郵,多謝對方讓她戴上那麼漂亮的戒指,更說那戒指可能真是有「魔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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