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天空》 - 《第二十五章》揉燃著火焰的玫瑰

「嘎，你還沒睡啊。」

「啊!嚇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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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石推開浴室門，掛著毛巾一屁股坐到床鋪上，他見浪痕剛從雜貨店回來，就窩在書桌前不知在寫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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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你想當作家啦?」隕石湊上前看，浪痕桌上鋪滿了試卷，不過都是反蓋的，空白的一面全騰滿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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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要當作家啦…你…你先別看，我快寫好了。」浪痕胡亂地伸手要擋住紙上的黑字，動作一大，紙張都給弄皺了大半張。他急匆匆的用指尖捏起紙角，像是怕那字在上頭融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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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裝了，都認識幾年了。又要寫情書了是不是。」隕石右眉挑起，趁浪痕不注意掃走他放在一旁的零嘴，放進嘴裡才發現又是阿嬤醃的脆梅，酸得他半張臉扭成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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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痕本來千萬火急的心被隕石的表情一逗，憋不住笑，噴了隕石一臉的口水。

「…你這是什麼?章魚噴墨汁?」隕石嫌惡的抓著毛巾拼命抹臉。

「哈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浪痕拿起衛生紙想替隕石擦掉口水，手忙腳亂之下反而糊上半坨紙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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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ok你不要再弄了。我不看就是了。」隕石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三歲胖小子偷糖果，偷的還是廚房裡的冰糖罐。

「也…也不是不能看啦。」浪痕囁嚅道。

「嘛，我對你的情書也沒有太大的興趣，頂多幫你檢查錯字。」

「情書沒什麼用的，上次試過效果不好。」

「那這是什麼?」

「我在擬告白的講稿。」浪痕說話上氣不接下氣，沒講幾個字卻似完成一場幾個小時的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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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石漫不經心的瞟過那紙張，這小小一方木桌至少塞滿了五六種版本的稿子。

「擬不擬稿其實不重要啦，記得不要再撞到門板就好。」

「…好，欸，等等，你怎麼知道。」

「屁股說的。」

「啊啊啊啊——真的很丟臉阿——」浪痕抱頭趴倒在桌子上，腦子裡鮮活地浮現那天太陽鄙夷的表情。

「乖啦，沒事，至少她這輩子看到門板都會想到你。」隕石雞賊的趁浪痕抱頭哀號之時，把幾張稿紙勾到視線能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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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裡行間無非是些表述誠意的陳腔濫調，才讀過兩行就覺得睡意湧上，此時一行字卻跨越了無風的海面，飛進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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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看到你的笑容。希望我能讓你一直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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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痕甫從懊惱的情緒中醒轉過來，回頭就對上隕石陰晴不明的表情。

「隕石?你怎麼了?難道是哪裡寫得太差了嗎?」

「…蛤，喔，沒什麼。」隕石倏地轉身，離開了書桌旁，頓時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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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滴漏在手背上，隕石靜默的快要和床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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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痕。」

「哼?」

「太陽看見你的時候，常笑嗎?」隕石悠悠地緩聲道。

「曾經有生氣過，但後來又笑了。」

「為什麼?」

「…我可能也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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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痕昂起脖子，仔細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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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怎麼說呢，太陽有好多種不同的笑容。面對老師、面對班上同學的時候，是那種很有禮貌，很漂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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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啊，她去遊樂園的時候，還有跑步的時候，是另一種笑容。雖然笑得眼尾都跑出小細紋，但是…」

浪痕感覺到那天日照的溫度，太陽清晰的輪廓描畫在眼前。

「那次去遊樂園，他看到我給她拍的照片，就露出了那樣的笑容。說不定我能讓她一直露出那樣的笑容。雖然不確定，但想試試看。」浪痕眼尾充蓄小半匙晶瑩的淚水，那種晶瑩篩過語句裡游移的不安。更多的是坦然與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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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石的眼眶裡閃爍出光暈不明的顏色，他右手撐在下巴，緩緩蹲下，似乎在思考一個極其複雜的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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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公主說?」

「學期的最後一天吧。我不想影響太陽考試的心情。」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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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石默默點頭，沒有再出聲打擾潛心疾書的浪痕。

他望向油漆龜裂的天花板，像要用眼神穿越過那個細小的縫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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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在能融蝕草根的烈陽中，結業式草草的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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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要一起回家嗎?」碧落三兩下收拾好書包，轉頭看向太陽，卻發現她靜靜站在操場邊上看著地板，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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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太陽?你怎麼了?」

「啊，抱歉，我…今天放學會晚一點走，你先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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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抬頭時已經鎮靜了眼神，但碧落下意識覺得，太陽活像是一朵照不到陽光的向日葵。

「好吧，我先走了。」碧落提起書包要起身離開，又忍不住回頭。

「太陽，如果想要聊天的話可以用臉書找我喔。」

「恩。」太陽慢慢的點點頭，表情蒙上一層輕薄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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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只得按下心中的疑惑，邁開腳步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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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天是碧落的生日。

她的生日總是卡在期末考的前後，她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沒有特別跟太陽他們提到這件事。

依稀記得太陽生日那天隕石送給他的寶盒卡片，那天的畫面水融融的在心地化開。

「總覺得很怕大家不想特別幫我慶祝。」碧落在心底嘀咕，又甩甩頭覺得自己實在莫名其妙。

「這種事情也想拿來比較，太糟糕了。」

「況且不想讓隕石知道。」碧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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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隕石呢。」她踢著腳下的石子，百無聊賴地盯著地上雜生蓬亂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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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呿，他不來乾我什麼事。」她邁開腳把石子翻了個面。

「今天沒有見到的話，整個暑假都不會碰面吧。」她不自覺的頓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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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溫風拂過她的髮絲。

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綁頭髮的日子似乎越來越多了。

「都是他害的。我憑什麼在意他喜歡我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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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頭看向天際，天空是扎人的湛藍，照在眼底連皮上的毛尖都疼。

「如果他能陪我回家就好了。這路可能就不會那麼漫長。」

這話剛打在心坎上，碧落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好像變得貪得無厭了。明明就決定要當一個好孩子的。整天都在想這些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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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他說不定也不喜歡我。」碧落重新邁開腳步。

「喜歡又能怎樣，國中生?交往?爸爸媽媽一定會生氣的。」她感覺整個腦門都攪成糨糊，豔陽刺在皮膚上，卻覺得心口比皮膚更疼。

「而且上次說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話，反正他肯定覺得我在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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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時感覺這個夏天有種讓人無奈的黏膩悶溫。

「他會因為這樣生我的氣嗎?」碧落禁不住的嘆息，就感覺今天心口有什麼東西要湧上來，讓她怎麼動彈掙扎都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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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已轉進回家路上的巷子，碧落抬起眼睛，對上了前方的電話亭。

隕石就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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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天藍色的眼眸正對上他褐色的瞳孔，就那麼一瞬間，剛剛的所思所想像是要被什麼撕破一般，深恐洩漏出去。

但羞赧僅止於一瞬。

滿溢出來的是清甜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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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在這裡?」碧落向前邁了幾步就停下來，他們之間又夾著五六步的距離。

隕石沒有說話，往前又踏進了兩步。

正午時分外頭颳起騷亂的風，舞著隕石青銅色的短髮，極熱的夏景像潑墨油彩，融化他稜角分明的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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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距離極速的縮減，隕石的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他身上不見書包的蹤影，只拿了個小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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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話，只是將手放進紙帶中，拿出了一根細細的棒子，棒子底端榜上一小圓球的白色捲巾，捲巾小得可以。

碧落只是眨了眨眼，隕石的右手就掏出了一個打火機。

彈指間那捲巾便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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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散逸金燦赤灼的光暈，銳利的火尖透漏誘人的危險。焰火照亮隕石有些繃緊的五官。

他的雙手輪轉著火棒，用手掌與赤焰演藝靈動的舞碼。碧落的眼眸裝滿這比炎夏更沸騰的瞬間。

隕石握拳從根底往上一拉，火焰毫秒內消逝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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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鮮紅的玫瑰花從火樹中長出，盛放在隕石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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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樂。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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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小心翼翼地捧過鮮艷的花心，就怕它在手中輕易的破碎了。

隕石的額首滲出了不少汗水，碧落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

但那些汗水讓她感覺自己離這個男孩，又近了一點點。

兩個小小的身影佇立在紅色的電話亭前，時間是此刻最寂靜的東西。

彷彿這個瞬間會成為鏤刻在某個地方，不論怎麼努力都抹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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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碧落將花靠在胸口，笑得眼睛彎成了新月。

隕石看著碧落的臉，也咧嘴笑開來，他伸出手摸了摸碧落的頭。

「好啦，任務完成。」隕石一個滑順的轉身，準備往反方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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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隕石突然頓住。

「嗯?怎麼了?」剛剛那輕輕的撫觸還停留在後腦勺，碧落盈著兩頰的紅暈抬頭。

「嘛。最近大家都在玩臉書。老子就姑且也辦了一個。記得回應我的交友邀請。」隕石說完用右手在空氣畫了一圈，向碧落敬了一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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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我會記得的。」碧落笑著，拉起裙子向他回敬了一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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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筆記本裡已經謄滿了今日的一切，碧落鋪散著長髮躺在床上，手裡捻著玫瑰花，她已經這樣端視著它好幾十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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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準備了多久?」

她突然覺得羞得可以，雖然似乎有點晚了，但她現在突然覺得整張臉紅撲撲的。

「這是屬於我的。」碧落在床上翻了一圈，讓花躺在自己臉頰旁邊。

「希望我會是唯一一個從他手裡收到這朵花的人。」

想到這裡，碧落感覺胸口裡塞著一顆巨石，在心臟處反覆的滾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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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能夠代表，我是特別的嗎?」她緩緩闔上雙眼，她總感覺今天，隕石那雙眼睛裡，塞著好多飽滿的情緒，紅的、灰的、藍的、紫的。

好多好多。

沒有辦法滿足，得到了一個，就想要得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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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聚攏在屋頂上空，昏暈暈的意識開始模糊不清。

碧落感覺這個夢裡，一定盛開著一朵揉燃著火焰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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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明知危險，仍會一往而前的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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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不知道的是，玫瑰燃起的那個正午，在斜陽如霜白的教室廊下，太陽也在這凝滯的時間裡，看著那個男孩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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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說了這麼多。」浪痕用手背回過眼角。

「至少我能這樣告訴你，已經很高興了。你還要去上課吧，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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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紙的情意揮飛成雨，降落在太陽的額髮與鼻尖。

聽完這深情的告解，太陽一語不發的站在原地，浪痕只能轉身，試圖用昂揚的腳步掩飾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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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痕的身影在太陽眼底越縮越小。

剛剛的一句話在腦海裡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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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喜歡什麼，我就陪著你一起喜歡，只要那是你想要的就好。」

太陽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跑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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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痕!」她用乾淨清亮的聲音呼喊住離去的背影，那聲音依然是脫不開童稚的嬌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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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了。」太陽深吸一口氣。3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hyWERwaAZ

「我的答覆。」

◎清朗的話:

忙得亂七八糟然後今年就要結束了。

今年可以說是做了很大的突破吧。

去年這個時候的我，不知道能不能預想自己現在正在創作。

未來的展望什麼的真的是好麻煩又好想逃避的東西。

要怎麼活著呢?

要怎麼活的漂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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