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天空》 - 《第二十四章》一場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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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真的是國中生寫出來的東西嗎?」升旗典禮在艷陽的拷問下結束了，散會回教室的路上，玫瑰在布告欄前停下了腳步。

「你在看什麼啊?」碧落見玫瑰聚精會神得臉都僵了，好奇的湊上前去。

「上次作文比賽的得獎作品貼出來了。你不覺得這第二名很厲害嗎?『群山的雄偉是寂靜謙恭的，山風的歌是他無言的哼唱。』這種句子誰寫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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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抬眼探看，這句子這麼耳熟，不就是自己寫的嗎?

「原來結果已經公告了，我也是現在才看到。」

「挖賽，剛剛沒看清楚，這文章還是你寫的喔，都寫成這樣只有第二名?那第一名是什麼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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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同時向上望去，穿透窗櫺的金光如燒紅的鐵片，刺辣貼合在最高處的地方，第一名的小王冠貼紙在這樣的日射下閃爍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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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愧是太陽，感覺第一名就非她不可，太陽就是太陽。」玫瑰點頭如搗蒜，像是品鑑詩詞的文士，煞有其事地稱揚。

「太陽真的好厲害啊。」

第二名的作文只放在略低的地方，那一點點的間隔在碧落的眼底變成登天的樓階，再矯健的身手都越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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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時候也能被放在那個位子呢?」明明不到一個手掌的距離，卻找不到任何登越前行的捷徑。

「我應該要去恭喜太陽才對，不可以想這些事情。」碧落晃晃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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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裡，坐在第一排中央的太陽正捧著理化課本潛心的翻讀，她的身邊凝鍊了凍結的磁場，任何細小或張揚的聲響都跨不過她的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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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你一早就在讀書啊。」碧落安步走到太陽面前，伸手戳戳她的肩胛。

「雖然昨天預習過了，但是還是想在課前看一下，怕等等上課效果不好。」太陽笑盈盈地看著碧落說道。

碧落低歛眼眉掃視她手中的課本，化學公式全劃上了螢光筆，整麗方正的字體刻在字行間，流暢簡潔的書面放眼望去就像種滿稻穀的綠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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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差點忘了，我來是想跟你說，上次作文比賽的結果出來了，恭喜你是第一名。」

「哇，真的嗎?這真的滿意外的，我其實覺得那篇寫得不夠好，時間分配沒有拿捏好，後半段太虎頭蛇尾了。」

「不會啦，我跟玫瑰都很喜歡你的文章。這樣這次校外比賽，你就可以代表我們學校出賽了。」碧落低著頭稱讚道，眼底的碧藍像點入漣漪般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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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比賽的日期剛好卡在期末考前，感覺壓力很大呀。」

「不用太擔心的，你平常就這麼用功，考試前早就都讀完了。」

「還是我們兩個一起去吧，碧落你也寫得很好啊，陪我一起去吧。」

「…可是，可是，我覺得我能力不夠，可能不會得獎。還是你去就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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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你可以更相信自己一點的!我一直都覺得你做得很好啊，很多寫作的方法都是我看你的作品學來的。」太陽眨著泛出水光的眼眸，堅定地盯著碧落。

碧落只是掛上一個靦腆的苦笑。

「是說上次玫瑰她們粘裙子的事情，老師沒有罵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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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啦，老師也知道事情的始末，就讓他們寫了悔過書而已。」

碧落沒說的是，玫瑰擠不出五百字悔過書，在舊校館卡了一下午，最後拿了一個草莓蛋糕賄賂碧落，最後還是她幫著打的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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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樣真的不太好，還害你差點被老師罵。這件事你不生氣嗎?」

「…生氣?我不覺得生氣啊。」碧落心底一沉，聽太陽的語氣，這事似乎真的不太對，可她真的一點也沒覺得生氣，只感覺似乎那天過後，在舞蹈教室的不愉快在腦海裡沖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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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自己這樣算個壞孩子嗎?

想到這裡，碧落不自覺慌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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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生氣也好，不要為了這個惡作劇影響心情就好。」太陽一面說，一面用手掌輕拍碧落的肩頭。

「恩…恩。」

「那你現在還會繼續跳舞嗎?」

「暫時不會了吧，畢竟發生了這種事情，我也沒有那個心情回去了。」

「趁這個機會好好專心讀書也不錯，如果能一起考上紅芍市第一志願的高中，我們就可以再同校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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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太陽光彩四溢的笑容，碧落感覺像是熱流碰上了冷水域，那置中的溫度是一切的正確解答，卻不想輕易就認可。

「第一志願啊…。」屢次浮想的未來，突然偏離了原來的軌道，或許認真讀書是現下能走的唯一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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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讀書，也能變得跟太陽一樣厲害嗎?唉，我如果能變成太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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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雖然沒有說出口，卻像低音鼓敲響的餘震，波波盪漾在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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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糾結的思索著，打開理化課本，將不會的習題一一圈點出來。

毛線球般的思緒突然被一陣吵雜聲截斷，兩人忍不住轉身看去，窗外一群男孩子轟轟鬧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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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幹嘛?」

「好像在慶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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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人生日嗎?」碧落說著好奇的探頭張望，這時大塊跟正栗子一把抓起了隕石，把他捧的高高的，往生態池的方向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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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今天是隕石生日嗎?」整顆心臟全扭成麻花，碧落還沒有反應過來，太陽已經衝了出去，碧落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跟著太陽跑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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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太陽剛伸出手要擋住男孩們，隕石已經噗通一聲給扔到生態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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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遠望著這荒謬的一切，感覺汗水正源源不絕地從額頭上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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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鐘聲迴盪在嬉鬧的笑語間，孩子們手裡捏著門口小販賣的雞蛋糕，蹦蹦跳跳跑出校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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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抿著唇朱，躡手躡腳趁著人群噪雜，往反方向快步奔馳。

前方就是舊體育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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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踏實地踩著夕陽向上，冰滑的汗珠在額首探頭。髮絲在燒得刺眼的夕照下飛揚，心口也跟著凌亂的呼吸起伏。她其實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在那裡，這純粹只是一種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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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走到門前，碧落深吸一口氣，感覺沸騰的空氣在鼻息間燒灼，她定下心神，推開破屋頂籃球場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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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石就坐在球場一角，回眸的時候，過曝的陽光以刺眼的霜白描繪他的輪廓。他正要把運動服從頭套上，露出大半截腰身。這動作只持續了半毫秒，那腰身的經絡佔據了碧落的眼眶，她還沒想清楚要轉頭還是裝作沒看見，隕石已經咯咯咯的笑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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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好笑的?」

「嘎哈哈哈，就想到你今天在魚池邊臉都發青了，現在又變得紅通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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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見隕石拿自己開玩笑，不悅的擰擰嘴角。

「笨蛋。」她輕聲埋怨。

「這我不否認，是真的滿笨的。」隕石笑著拎起溼透的制服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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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天曉得池底怎麼都是泥巴。」

那制服大半邊全沾上了汙泥，泥裡還混進了一些綠色草根。可以說是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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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原本在氣頭上，看到制服又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誰叫你們要玩那麼過火。」

「嘎，這鍋我可不揹，我人都到水裡了才知道他們想這樣幹。」隕石說罷，拿著衣服起身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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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等等。」碧落伸出細白剛勁的左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嗯?」隕石抬頭對上碧落瞳孔中湛藍的天空，看到他自己的身影倒映在那片廣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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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師叫我拿罰寫給你。」

「蛤?罰寫?」

「你…先看看嘛，沒有要寫很多次，抄個十遍就行了。」碧落不安的眨眨眼，緊盯隕石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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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石半信半疑地打開碧落交給他的紙張，剛打開半頁，嘴角的笑先偷偷出走。

「罰寫生日快樂十次，明天早上交出來。嘎哈哈哈哈，真有創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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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石露出了一個牽動全部臉部肌肉的笑容。

她看過隕石狡黠的笑、無奈的笑、沉思的笑，卻很少看到這樣開懷純粹的開心。

碧落霎時覺得面上熱得可以烤紅薯，只因她有一瞬間如此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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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在他身邊，看到他全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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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遲遲愣在原地，下一秒就感覺臉皮被牽了起來。

「啊——你幹嘛!」她回過神來，原來是隕石伸手捏起她的左臉頰肉。

隕石看她恢復了表情，笑著鬆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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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他輕嘆一口氣。

「要別人快樂，得自己先快樂啊。」隕石說的每個字都是悶濕的青草間清冷的風，激起低空徘徊、無人察覺的細微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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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摸著臉頰，心下不住的嘀咕。

她總覺得隕石能輕易看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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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我很快樂啊，你不知道而已。」碧落不甘示弱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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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看來我可能還不夠了解你。」隕石看向窗外，此時的天空，入夜的靛藍與落日的橙橘緊靠在一起，似乎欠缺了什麼，讓他們沉澱在彼此身上，推壓出無法相溶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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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的眼光閃爍，她看著晚風舞弄隕石細碎的髮絲，肩骨的俊朗還是稚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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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會想要了解我嗎?」這問句拋進湖心，碧落自己也感受到了心口的盪漾。她想起在樂園的纜車上，那沒有得到肯定答案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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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隕石背對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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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碧落急切地跟追，毫無自控的知覺。

隕石轉過身子，背對整片天際的拉扯。

「你很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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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那個狡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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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能是理由嗎?」

「有趣不就夠了嗎?」

「不夠。」碧落下意識的生氣。

「人不能當作有趣的東西。」碧落拎起包包，腳向後一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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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我不只是一場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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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颳過，捧拉碧落墨黑的髮絲。

隕石在她的眼裡，讀出一種玫瑰色的深紅。她是雋永的晚風裡最火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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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讀得清，她已轉身消失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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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石只能久久的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不住的低頭揣思。

最後，昂首看著窗外的橙橘，漸漸，被夜色吞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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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遊戲，不就會受傷了嗎。」他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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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朗的話:

我最近真的很忙。

就是突然忙起來，心情也像洗三溫暖一樣。

很久沒有覺得這麼不安了。

我想我很需要大量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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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到了不得不變得很勇敢的時候了。

依然覺得長大好難好難…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活得漂亮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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