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鐘講三題故事你聽 - 菲林、意中人、老師｜knut

我很喜歡菲林相機，喜歡將相從底片中沖曬出來的過程，看著慢慢浮現的影像，想到那一刻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拍下這張照片，感覺每段回憶都能藉著沖曬時間更深刻留在腦海中，時而溫暖有情，時而悲傷有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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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在爺爺那裡取得一部富士菲林相機後，我常常拿著相機在學校裡到處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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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學校歷史悠久，校舍也相對殘舊，就算在某角落出現鬼怪也不足為奇。偶爾一次，取出菲林去沖曬時發現其中一張在廢用教室裡拍攝的照片有些奇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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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剪下這片菲林，拿到燈光下，仰頭細看。左右倒口，黑白相反的片子裡可見黑板上隱約寫著數行字跡，明明拍照時是沒有的，肯定沒有的，這個教室沒人使用多時，黑板上有什麼一定馬上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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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將之沖曬出來，然後兩手高舉這張照片，仰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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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是靈異照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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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害怕更是感到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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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照片中的怪異背後有著怎樣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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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一天放學後，我再到那個教室去，拿起照片與眼前空白無字的黑板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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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像是直行寫著⋯⋯『月⋯⋯明⋯⋯淡⋯⋯相思』？」我不解的歪起頭。「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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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跡太過於模糊，只能辨認出幾個字，無奈之下只好放棄從相片中取得線索，轉向在教室裡尋找，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螞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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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位於舊校舍二樓走廊盡頭，之前用作生物教室，現在則是放置教材書簿的雜物房，除了偶爾會有逃課學生摸進去休息，平時甚少人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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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翻找了一下，看到的都是舊的教科書，不然就是學生的中文科的文集、美術科的作品、科學科的奇怪裝置，感覺似乎與這個教室沒有太大關係。說不定因為年代久遠，相關的東西早已被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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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頹著肩再次站到黑板前，舉起掛在頸上的相機，拍下一張照片，希望能將字跡拍得清晰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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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窗戶邊忽然傳來雜物倒下的聲音，嚇得我連忙轉頭看過去，見到原來堆放在窗前的書本全都掉在地上。如果這是發生在普通教室，或許不會讓人如此心有戚然，但在這拍到靈異照片的教室裡，難以令人有所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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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餘悸的逐步走近窗邊，小心的撿起掉在地上的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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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普通的文學小說和舊文集，也不見有什麼東西寫在上面或夾在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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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書本疊齊放好，然後抬眼，偶然瞥見窗外一棵白花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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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茂盛的樹蓬長滿朵朵小白花，微風輕拂便姍姍飛落片片白花瓣，看起來靜謐優雅讓窗外一角空間化成一片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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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看了一會，才回神想到原來學校裡有這一棵樹，位置大概是在後園最角落的草叢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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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抬起相機，也替花樹拍下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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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課室內我更在意這棵花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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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黑房，我急不及待的將兩張照片沖曬。果不其然，兩張照片分別拍下了眼見以外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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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板相中比之前更清楚的看到字跡，只是這次寫的與上次似乎有所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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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之下，長眠的我⋯⋯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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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在說，花樹之下，長眠的他有什麼東西要給「我」⋯⋯還是其他別的人？總之花樹下埋著什麼東西把，而他想要我把它挖出來⋯⋯大概就是這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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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轉看花樹相，不期然倒抽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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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闊的樹蔭下竟隱約見到一個懸空吊掛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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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字跡的主人？他是自殺死的嗎？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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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不住好奇心，我半夜偷偷潛進學校，從後園走到那棵花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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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頭看著漆黑渾沌的蔭底，伸手難觸那高高的樹枝，我難以理解吊掛在此那人的心境，大概因為每個人想死的理由都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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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動手挖掘樹下的泥地，直至鏟子發出哐的一聲，碰撞到泥土中的什麼東西，然後才改為用手慢慢撥開蓋住的泥沙。當被埋著的某東西漸漸映進眼簾時，我的怦然亂跳心不禁從下一沉，像是受到惡耗的衝擊，心裡空出了一個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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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下埋著的是一副人類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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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才知道，約五十年前，我們學校曾經有位男老師在任職期間無故失蹤，而這副骸骨正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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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他失蹤時，教職員間傳言是因為教導主任的惡言針對，令他倍感壓力，一時想不開自殺。現在骸骨被發現，警員礙於年代久遠，亦以此理由草草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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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擺放的地方不同了，一個人死了，就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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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窗外納悶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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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不害怕嗎？那可是人的屍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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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疑惑的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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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一個人而已⋯⋯」我呢喃。「人的死不可怕，只是悲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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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除了骸骨，我還在泥土裡翻出一封用膠袋包住的信，位置正好在骸骨的頭旁邊，內容大概是在訴說著他對她的思念和遺憾，希望在此地停留不去等候她歸來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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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通報警察前，我最後拍下一張照片，攝下了花樹下的他，不再是朦朧的影子，而是顯然能見他一身純白泛光，清秀的臉上露出釋然的微笑，就像他終於等到他等候的她。這也是我將信藏起來的原故，總覺得自己應該收下這封信，不管他是將我錯認成他的意中人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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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不能再知道更多，這之後教室的黑板和花樹再也拍不到靈異照片，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被埋在花樹下。只是，我偶爾回思，當晚翻出骸骨時，男老師的頭蓋骨左上方好像碎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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