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狼的兔子 - 1.3

　　晚上七點四十三分，兩個人影在河濱的步道上緩行著。

　　一個穿著長大衣，一個牽著菜籃車。

　　「所以對於那個孩子……叫什麼名字來著？」牽著菜籃車的人影開口問道。

　　「嵐安，楊嵐安。」著大衣的人影回道。

　　「啊對對，嵐安。你們有打算怎麼安排他嗎？」

　　另一人沉默不語，似是在思考什麼的樣子。

　　「烏白？」

　　兩人步過路燈旁，刺眼的光線打在左側那人身上。

　　背影精實的他約莫一米七五左右。白光晃過他略蓋到左眉的單側瀏海、翻過他高挺的鼻樑、並在右臉勾勒出了深邃的影線。

　　他如鷹的雙眼細長、冰冷且深邃，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略為銳利的下巴上方掛著的是一對緊抿、稍失血色的薄唇。

　　他身穿純黑色的長大衣，內搭純白素Ｔ恤及純黑的束口褲。和著他高冷嚴肅的外表，整個人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壓迫感。

　　如果撇開他藍白相間的Ａ牌足球鞋和長大衣背後由市立動物園發行、足足有一個巴掌那麼大的大貓熊轉印貼紙的話。

　　「看他本人的意願吧。」那個穿長大衣的男人－烏白淡淡地道：「拉拉，你那邊還有罐頭嗎？」

　　「有是有，不過這個時間點牠在嗎？」被稱呼為拉拉的男人伸手到菜籃裡翻找著，撈出了三個貓罐頭：「我有點忘記今天是哪一種了，你自己看著辦。」

　　「有，我看到牠了，」烏白頭轉也不轉，拉拉手上的罐頭不知何時已全在他的手上：「我去去就回。」

　　「等等，借個火。」

　　拉拉才剛伸手掏菸，冒著火的打火機已遞到眼前。

　　烏白直挺挺地站在拉拉正前方，手上的貓罐頭已不見蹤影。

　　菜籃裡，雞和牛肉的罐頭又被擺放了回來。

　　拉拉看傻了眼：「不是，你那能力一天只能用幾次不是嗎？」

　　烏白聳了聳肩，冰冷的嘴角隱隱流露出了孩子氣的微笑：「反正今天也快過完了，怎麼，你看有退步嗎？」

　　「看他喵的，都幾歲的人了，跟我帶的那群小鬼卻還是一個樣。」拉拉笑罵，將菸頭湊上火苗。

　　然而當他將濾嘴湊近嘴邊時，剛點燃的紙菸卻在一瞬間不翼而飛。他深深地抽了一口寂寞。

　　有些錯愕的拉拉抬頭，菸已叼在了烏白口中。

　　「幹嘛？」

　　「別抽了吧，對身體不好。」烏白深深地吸了一口，而後將濃濃的煙霧吐到一旁。

　　「看他喵的，老子還年輕，你這還不到三十的屁孩管不著。」拉拉停好菜籃車，轉身向自在吞雲吐霧的烏白撲去。

　　然而烏白卻不費吹灰之力地輕輕閃過，拉拉完全撲了個空。

　　他又深吸了一口後淡淡地道：「而且對孩子們也不好吧，被發現了的話你想怎麼跟他們說？」

　　「我又不會帶去學校，我會看場合好嗎。」

　　拉拉沒好氣，伸手去掏身前橘貓圍裙的口袋。

　　沒，沒了？不見了？

　　他抬頭，只見烏白正把玩著一只白色的菸盒。

　　「戒了吧，身上老是有菸味也不太好。」烏白將菸盒從左手拋到右手：「這菸就歸我管了，你沒意見吧？」

　　「是是是，烏白老大說了算。」拉拉無奈地擺手，心裡想著待會一定要找機會把菸盒給偷回來。

　　卻見烏白莞爾一笑，一個轉身便將菸盒狠狠地擲入河中。

　　「你他媽！」話還沒罵完，遠處的河面反饋了清脆的噗通一響。

　　烏白伸出手指向菸頭彈去，精準地將燃著的那一段平平削去。而後從口袋掏出了一個小黑盒將不再燃燒的菸蒂給扔了進去。

　　「戒了吧？」烏白還是帶著惡作劇般的微笑。

　　「啊啊！戒就戒！誰怕誰啊！」拉拉無奈地喊著。

　　「那我們走吧，去看看神貓吃得怎麼樣了。」烏白拍拍手，滿意地向前走去。

　　「唉，」拉拉無奈地踢開腳踏車的側柱無力地跟上：「是說你這樣偷抽，翠羽不會生氣嗎？」

　　只見烏白立馬定格在原地，過了幾秒後才僵硬地將頭轉過來。

　　「不要告訴她，好嗎？」

＊＊

　　「哈……嘎嘶……」

　　眼前的虎斑貓渾身的毛連帶尾巴直直地豎起，張嘴不斷地發出嚇阻敵人的警告聲。

　　「我說烏白，你肯定也記錯了對吧？」

　　「大概吧，不過應該不打緊。」烏白雖面無表情，但拉拉感覺得到他的口氣也有點慌：「還有罐頭嗎？趕緊的。」

　　拉拉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向菜籃，慢慢撈出兩個罐頭遞到烏白手中。

　　眼前的虎斑貓其實也不過一個巴掌的袖珍大小，卻盛氣凌人。

　　烏白拉開了牛肉關頭的拉環，放在地上輕輕地往前推。

　　虎斑貓收起了警戒的嘶聲，躡步向罐頭而去。

　　只見它呆呆地盯著比自己矮沒多少的罐頭動也不動。

　　下一秒便雙掌奮力地向前猛推，罐頭喀拉一聲倒地，虎斑貓嘴裡的威嚇聲更用力了。

　　「我知道了，這次總沒錯了吧！」烏白迅速地將另一個罐頭也打開，推到了虎斑貓面前。

　　「嘎嘶！」

＊＊

　　「歡迎回來！」

　　「哈囉各位，這些菜我直接放冰箱可以嗎？」

　　「給我吧，我來處理就好。」

　　剛推開門，迎面而來的是又蹦又跳的翠羽。

　　拉拉提著一大包食材走了進來，跟在後面的是側著身走路的烏白。

　　吧檯內一個身著酒保西裝、帶著圓墨鏡的金髮男子走了出來，伸手接過了拉拉手上的所有食材。

　　「謝啦上將。」

　　「不會，快去洗手吧，小鬼頭說你們太久了。所以剛剛訂了兩個披薩。」上將抱著大大小小的塑膠袋走回吧檯一一卸貨：「要喝什麼跟我說，我馬上弄給你們。」

　　「我喝果汁就好，謝啦。」拉拉擦去頭上的汗，脫下圍裙掛到一旁的衣架子上。

　　「那我要可樂！」翠羽喊著。

　　「我也是！」嗨客跟著道，然後轉頭向烏白賊笑著：「還有烏白，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翠羽說啊？」

　　「嗯？」烏白冷應，側向眾人微揚下頷的他居高臨下地掃視著，什麼也沒有回應。

　　好銳利的眼神。嵐安一凜，吞了口口水這麼想著。

　　「對啊！我剛剛突然感應到很熟悉的心跳，是不是你偷做了什麼壞事？」翠羽雙手插腰，皺眉緊盯著烏白。

　　「挪，柳橙汁行嗎？」上將向拉拉喊著，從吧檯裡遞出了裝滿果汁的玻璃杯。

　　「嗯，謝啦。」拉拉端著果汁竊笑，故意往旁邊跨一步，不再護在烏白身前。

　　「喂！」烏白小聲向拉拉喊著，拉拉卻假裝沒聽見，自顧自地暢飲柳橙汁。

　　「你幹嘛一直站在門口，外面蚊子一大堆，趕快關門滾進來。」上將發著牢騷，另一邊順手將可樂放在吧檯上向嗨客喊著：「臭宅，你的快樂水。」

　　「嘻嘻，謝啦。」嗨客也向烏白喊道：「進來啊老大，在那邊裝什麼酷？」

　　裝酷？那是裝酷？嵐安有些汗顏。

　　「你，到，底，在，裝，什，麼！」翠羽跑向烏白，隨後馬上捏鼻向後退：「好臭！你又偷抽菸了！」

　　「是拉拉給我的。」烏白仍舊不轉身，只是側身向屋內跨了一步將大門闔上。

　　「屁啦，明明就是你搶走的，這樣說謊不好喔學弟。」看著烏白掩飾著慌張的樣子，拉拉心理樂開了花。

　　「你到底在裝什麼啦！幹嘛這樣一直站……」翠羽往烏白腰間打了一拳，扯著烏白的衣襬想將他拉向正面，然而就在她看到烏白的臉時，她愣住了。

　　查覺到異樣的嗨客也跑了過來，在看到烏白臉的那一瞬間，他忍不住地跪趴在地上大笑了起來：「不是！幹！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大你是怎麼，哈哈，怎麼搞的啦哈哈哈哈哈！」

　　感到些許好奇的上將也微微將身體探出吧檯，瞥了一眼烏白後又默默地轉回去處理飲料，但還是可以看到他肩頭止不住地顫動。

　　什麼情況，現在到底是什麼清況？

　　第一眼見到烏白的時候，嵐安就對他給人的威嚴和魄力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但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只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嗨客抓著烏白的肩膀轉向正面。嵐安這才看到，烏白的右臉從眉毛一路到下巴，有一道細窄卻極長的抓痕。

　　四條線，這是……貓搞的嗎？

　　「老大……今天星期五，你是不是餵神貓罐頭了？」嗨客捏著烏白的肩膀強忍笑意。

　　「牠今天應該要吃魚對吧？」烏白冷冷地盯著半空，面無表情。

　　「噗哈，牠……牠今天吃素哈哈哈哈哈！」嗨客笑到不能自己，不斷地用頭撞著烏白的胸膛。

　　烏白望向拉拉，眼神裡藏著滿滿的哀怨。

　　拉拉兩手一攤，表示他什麼都不知道。

　　「吼，我就知道！沒收！」很快就回過神來的翠羽從烏白口袋裡翻出菸盒，邊埋怨邊咚咚咚地跑到冰櫃旁打開並扔了進去。

　　「呼，我就暫時代為保管啦。」笑著擦去眼角淚水的嗨客如是說道。

　　拉拉看著烏白，先是伸手比出了抽菸的姿勢，而後又在頭上打了個大叉叉。

　　「好了別鬧了，都過來坐好，吃飯了！」整理好食材和飲料的上將端著一盤烤雞和一盤子的飲料從吧檯裡走了出來。

　　「那個，我，」

　　「有什麼事等吃飽了再說吧。」

　　坐在沙發上的嵐安原本想開口說些什麼，烏白卻一手搭上了他的肩，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啊，好的……」嵐安小心翼翼地應道。

　　「小鬼頭，妳的飲料。」

　　「欸！我不是說我要可樂嗎？」

　　「小矮子學人喝什麼可樂，妳只有牛奶可以喝。」

　　上將不理會翠羽，將裝滿了熱牛奶的馬克杯端到了翠羽面前。

　　「好耶，那今天要敬什麼？」嗨客坐在一旁的圓桌上，手裡早已抓著一塊披薩。

　　「敬披薩！」翠羽喊著。

　　「敬神貓？」拉拉調侃地問。

　　大家都望向烏白。

　　烏白沒有回話，他稍稍瞥了眼嵐安，而後舉杯開口說道。

　　「敬楊嵐安！」

　　「什麼？我，我？」嵐安有些慌，不知該如何反應。

　　「好耶，敬嵐安！」嗨客舉杯，低頭咬了一口披薩。

　　「敬嵐安！」翠羽附和。

　　「敬新人。」拉拉舉起披薩笑道。

　　上將沒有說話，只是舉杯點頭示意。

　　「那敬完了，大家開動吧！」

　　烏白又輕拍了嵐安的肩膀，隨後也拿起披薩吃了起來。

　　氣氛很快活，大家都有說有笑的。

　　沒有人特別問嵐安什麼，也沒有人對嵐安此時此刻還待在這提出任何疑問。

　　嵐安望向大伙，心中泛起一陣異樣的感情。

　　謝謝你們。嵐安這麼想著，一股暖流在心頭悄悄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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