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赫茲鯨魚 - 02

自從五年前我搬來這棟小公寓，每晚的十一點五十七分，必定會準時響起如薩克斯風般低沉的嗚咽聲。

每天，每晚，一秒也不遲。

那曲調如同我青澀時期為追尋完美樂曲而意外發現得藍鯨小調，令人不自覺沉醉於其中。好似在讓我追憶年少輕狂時對於音樂的瘋狂和熱愛。

令人彷彿重回了當時，僅僅只是撥弄吉他、輕哼著不知名的調子，便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緩緩地閉上眼，沉醉在鯨魚呼嘯的世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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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光粼粼，海潮聲響。大大小小的橘黃圓光充斥身旁，隨著鯨鳴在空氣中上下浮動，它們對鯨鳴聲、對這調子感到開心，如同當初我隨樂團在街頭演奏，那些因我的音樂而停下腳步叫好的人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那是段如今依然令人眷戀不已的日子。

多麼快樂的時光啊！好想再次拿起吉他，再一次、再一次就好！

如此想到，思緒卻很快被打回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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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整，鯨魚不再低鳴。睜開眼，我再次回到一成不變的生活。

如同父母所述：「十個音樂人，九個餓死街頭」。對於音樂的喜愛並沒有讓我過上富裕的生活，我僅僅只是一介任貫老闆使喚的工廠作業員。

當時高中輟學的我，離開了斥責我的夢想不切實際的家庭，借宿在樂團成員的家中，靠著從家中搜囊而來的一萬塊過上三個月專心創作音樂的生活，而後更聽從年長團員的建議隨意地先找了間工廠待著。

那時，我一心只覺得很快就能脫離骯髒的工作環境，到屬於自己的舞台上發光發熱。

保持如此信念的我，努力投著耗時三個月創作而出的CD到各家音樂公司，相信過了不久一定就會有人懂我的樂曲。

一年、兩年、三年……日子不斷過去，每夜不斷安慰自我明日一定會成功，如此一投就是十幾年的光陰流逝。

曾引以為傲的才華比不上那些小小年紀早已身在舞台上的音樂二代，直至積蓄無存、走投無路，依然無人明白我的音樂。那把陪伴我多年的木吉他，也為了求幾頓溫飽而被典當在小巷弄的當舖裡頭。

夢想，被現實深深埋葬於胸口。多年以後，曾懷抱自信的少年已被歲月磨礪成對一切妥協的青年。

我沒向任何人吐露過曾經的夢想，因為那是多麼地天馬行空、說出來肯定惹人笑話。

只是我偶爾還是會想念，曾抱著吉他笑著度過每一天的少年，和現在渾渾噩噩苟活的自己有著天壤之別。

於是藉著酒精麻痺對於過去的眷戀，漸漸成為習慣。唯有依靠酒精，也才能有藉口為被埋葬的夢想流淚。

「別再闖了，都老大不小了。」腦中思緒亂作一團，我對著空氣呢喃自語。

視線依舊模糊不清，像是在水中隔著一層玻璃看世界。只是這回，模糊得一片溫熱。

對，別再想了。睡一覺，明天還是要面對昏昏沉沉的日子。

別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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