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半夜我與大叔(學長)接到一件疑似精神病患者的救護任務，半睡半醒的我在出勤前先到值班台看了下地圖位置(電腦派遣系統會告示並在地圖標記出勤位置)，不看還好，一看我人整個醒了，看著螢幕顯示的報案地點背脊一陣發涼，因為這次案件位置地點竟然是在分隊東北角的一座墳墓山園裡。
「幹，學長這時間點在墓園又是疑似精神病患...你想會不會是...」
「我呸，飯能亂吃，話可不要亂說，不要自己亂立flog。」 我看著大叔在拿取值班台車鑰匙時，默默把上次大甲媽祖繞境的平安符塞進救護背心裡。
記得上次有個案件是一位大哥(中年男性患者我都稱作大哥)，在廁所裡躺了好幾天，是他的哥哥發現弟弟最近都沒跟他聯絡覺得奇怪，感到不放心的到弟弟家後就開始聞到有股臭雞蛋的味道後驚覺大事不妙，於是趕緊叫救護車跟警察。
我永遠忘不掉在門打開瞬間那撲鼻而來的後勁有多強烈，那已經不是臭雞蛋味能夠形容的，而是它的一百倍加強版，即時帶著口罩那味道還是直衝我腦門，現場就已經是乾嘔想吐的程度，人還沒反應過來接著就是第二波攻擊。門完全打開，印入眼簾的就是一具屍體，他呈現大字形的倒臥在屍水交融的磁磚地板上，全身僵硬發黑，臉不知道是因為受到撞擊還是因為水腫，在五官的T字部位是一片扁平，模樣像是臉部受到劇烈撞擊凹陷導致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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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因為大魯股事件常常可以聽到的PTSD(心理創傷症候群)這專有名詞，那一刻，那種感覺我能稍稍體會。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PWN8kp54
我是個蠻喜歡看恐怖驚悚電影的人，尤其是在午夜時刻一個人窩在房間開著小檯燈是我最愛的獨處時光，甚麼血肉模糊啦、斷手斷腳畸形扭曲啦，早見怪不怪沒甚麼可怕的，也因此在還沒真正接觸死者前，我很有自信，自認在心靈建設這方面上算是稍有涉略，就算遇到這種案子絕對不會有甚麼想吐、精神蹦饋的問題發生。但事與願違，第一次遇見真正屍體後，這些想法就已經重重在你臉上賞了一掌。就算現場死者狀況沒有你想像中可怕血腥，但即時的視覺與味道衝擊還是會深深侵蝕你腦部，讓你在吃飯、睡覺、發呆中不時來一下畫面定格，輕者食不下嚥做惡夢、重者精神受損自殺都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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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每次出勤緊張的氣氛、賀爾蒙的激發通常是不會讓人去思考這些問題，除非狀況遠遠超出自己所能負荷程度。第一次遇到的強烈衝擊，第一次看到活繃亂跳的生命在面前殞落，不知道是因為畫面太過震撼導致我頭部感到暈眩，還是真的有甚麼第三抗力在影響我。學長說遇到這種案子最好放假就是去廟院走走拜一下也好，但我就是鐵齒認為這種事沒必要這樣大驚小怪，也就沒當真。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vWy8UVD3
說來奇怪在那天後平常不做夢的我突然有陣子常做惡夢也常常在午休過後感覺腦袋時常暈眩且感到疲憊(為甚麼強調午休後頭暈，是有人告訴我說，時段性頭暈表示可能有沖到，尤其又是正午後陽氣轉弱之時。)，而且那陣子運氣也不佳發生些不如意的事情，但其中這兩者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我不曉得，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小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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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曾經在哪聽誰說還是在哪個節目中看到過，說那些在陰陽兩界來回奔波的職業往往是最容易被跟帶東西回家的人，第一是殯葬業者、第二是醫護人員，然後就是消防人員，尤其是在遇到死亡案件時要特別注意，如果突然感覺最近肩膀重重的或是最近運氣特別背時不妨就是要去廟院拜拜走走。
但關於這些民俗說法，我本身也蠻好奇也有詢問過老學長們的一些看法，有人說作警消的前世是天兵天將轉世，陽剛烈氣勢很重的，一般魑魅魍魎是不會隨意靠近。也有人告誡說出這種死亡案件時，現場不要問太多也不要說太多，安安靜靜做完該做的工作就好，自然不會奇怪東西纏身等等，眾所紛紜，很多說法，就看你個人怎麼去看到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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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墓園案件，我跟大叔來到報案者說的案件位置，鄉下地方很多崎嶇不平的地方，就連墓園有些居民會選擇葬在自家附近的小山上，墓園的附近是一片水田，因為墓園又是在小山上，所以與水田形成一種垂直關係，周遭的建物除了這些水田的幾戶人家，甚麼便利商店、加油站都是看不到的，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人會來這邊散步走走的。順著墓園的山間小路，我們開著91慢慢上到墓園區，能看到警車的警燈來回閃爍，不遠處能看到警察學長已經站在那等著我們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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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甚麼狀況?」我下車詢問警察學長，順勢看看學長後頭甚麼狀況。
一男一女看起來蠻年輕的，約30歲上下，他們相互抱在一起跪坐在地，而女子眼睛睜的老大飄移不定看著四周，像是警備著周遭。而他們周遭已經有幾個警察學長圍著他們。
「唉，學長，那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報案者是對面那個男的，他說他女朋友剛剛突然大吼大叫，然後一直想往山頭崖邊的水田走去。」
「蛤?」我沒記錯的話，這山與水田垂直距離至少也有2到3層樓以上，這摔下去雖然不死但也骨折吧。
學長無奈聳聳肩，我跟大叔傻眼的互看了眼。這種大半夜跑來無人墓園幽會甚麼的是正常人會想到的嗎?還大吼大叫往崖邊走去是想這樣跳下去?
「大叔，這該怎麼辦。」遇到這種狀況已經超出我處置範圍。大叔頓了回說「不然先把她搬上擔架床上吧。」，大叔接著跟警察學長說「學長，等等麻煩你們一起幫忙了，怕她等等做出甚麼危險舉動。」
接到命令，我推著擔架床來到那對男女前。
「來，小姐我們先躺在床上休息一下齁，等等載你們離開這裡去醫院好不好。」我輕聲說，盡量減少造成他們心理壓力，避免刺激他們。
女子驚恐地看著我又看了看我身後救護車，就算視線能見度不高但我能清楚看到她全身顫抖:「它...它們有在裡面嗎?」突然她問。
「啊?誰?」
「就是它們阿...它、它們剛剛還在追我，然後突然又不見了。」小女子不斷左右甩頭看著周遭，她身上有許多大大小小擦傷但她本人似乎沒感覺到。
我跟大叔再次眼神交流一番。「你放心，車上很安全，甚麼都沒有喔」我決定繼續依附她的話回答，她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如果與她衝突很難保證她在做出甚麼危險行為。
「真的?」她不確定的詢問。
「是的，你放心，我們車子是很安全的，車上還有神獸大鳳凰守著喔，它們進不來的啦。」我天花亂墜的說。
女子睜著眼看著我，睜的老大的眼球讓她的瞳孔看起來格外狹小，說真的那眼神讓我有些雞皮疙瘩...「那好吧。」她最後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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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慢慢躺上擔架床後，我跟大叔將約束帶收的緊緊的，接著我們就請警察學長派一員跟著我們上車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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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酒駕或精神疾病患者，我們會請警察陪同我們一起上車，原因不外乎是為了保障我們候車艙人員安全，因為實在太多救護人員與患者單獨在後艙導致受傷與誤會的案件。如果員警不願意跟我們走，那我們也不願意開車，畢竟個人安全是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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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按例行公事我幫女子做二次檢查，測量她的體溫、血壓、血氧，除了血壓與脈搏數值偏高了點外其餘正常。途中女子試圖移動身軀將身體靠向擺置器材那方，她撇著頭側向右側，緊閉雙眼不時微微睜開然後迅速闔上。
「小姐，怎麼了嗎?」看著她奇特反映我忍不住好奇問。
她再次微微睜開眼睛看向我又迅速闔上「後面。」
「甚麼?後面?」她說的太快太急，講話語氣含糊不清，我順著聽到的片段字詞轉頭看看後頭，我後頭靠窗，窗外只有一片片一閃即逝的水田與路燈，除此之外甚麼都沒有。我看著同車的學長，他也搖搖頭說他甚麼也沒有看到。
不服輸的我再次問女子問她甚麼東西後面，我將頭靠近了些想聽清楚她說甚麼，她扭著身軀繼續靠向牆邊。我想如果現在有個洞她一定馬上會塞進去，像鴕鳥把頭塞進洞裡一樣。她沒有看我持續扭動身體說「是它...它、它、它就在你後面。」
「蛤?你說的它到底是誰啦?」我有點不耐煩，從頭到尾她把"它"掛在嘴邊，可現場除了他男友外根本就沒第三者，而且他男友現在則在副駕駛座怎可能出現在我後面。
她又再次看了看我身後窗口，接著一樣動作:「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就、就是一個女生啦，它現在就在你後面看著你笑，你可以請她不要在笑了嗎?很可怕。」
一陣雞皮疙瘩，我沒有繼續詢問女子問題，也沒有看向同車學長確認，更沒有勇氣往後看，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血壓機上的數值發呆直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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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醫院，女子也在我們開車開到市區後情緒稍稍平穩了些，因此在我們推單架床轉交患者給院方時，女子都很配合沒在亂扭動，只是過程眼神時不時還是會飄向某方。交接完，寫完救護紀錄表後，或許醫院人多的關係，車上女子說的話我也沒那麼在意，在離開前我看著她，我們眼神交會，也不知道我哪發來的神經，再次白目地問她:「小姐，我現在背後還有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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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情平淡，事不關己地舉起手指頭說:「有，她就在你背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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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是喔，幹勒。」我走出大門結束這起鳥案子，心想著明天放假要去哪間廟宮拜拜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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