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一個日與夜的交界。
夕陽的微弱光芒卻暈染整個世界的色彩,我走在人潮漸多的市集,帶著面具並沒有人察覺我的身分。
面具的華麗設計代表了一個人的地位,通常會帶著面具的人都有些頭面,是貴族為了隱藏自己身份的工具,可說是極為「低調」的高調炫富,這一番遮掩更使對方察覺自己來頭不小,但貴族們卻渾然不知,在一般百姓眼裡看似愚不可及,但我並不認為貴族有這麼愚蠢。
那不過是為了在無意間透露出自己的高貴身分罷了。
沒有人知道這群帶著面具的人是誰,但市集內的百姓全對我們畢恭畢敬。其實除了吸血鬼白皙的皮膚及那副獠牙,其餘並沒有更多與人類相差太多的特徵,正確來說,吸血鬼不過是人類分支的種族,更為強大,但卻因此被打壓。
人類自以為的正義都是藉口,對於那力量凌駕於自己的吸血鬼打了個大標籤,殊不知自己才是最可怕的怪物,嗜血、無情、狡詐。
我望向一旁帶著面具的梵,他是否對於一同帶上面具的我感到厭惡了呢?
「梵!」
約瑟芬突如其來的靠向梵,打斷我的思緒。我轉過頭望向那雙清澈發亮的雙眸,也許厭惡人類的梵,也會被她那雙純潔而不帶心機的皎潔心靈給淪陷,而對於身處在貴族的凱薩森更應該是他仇恨的對象。
打壓吸血鬼的力量全是貴族帶起,也許我在宅邸的存在就像一根針,時時戳中他們內心的傷口。若是這個原因對我心生不滿,我可以全盤接受,但我不解維斯的接近,更是不解梵對我的關心,看著約瑟芬與梵加快速度的走在我面前,留下的背影在腦中徘徊。
我回過神,想起今日來到市集的目的。
我相信今天約瑟芬會遇見湯爾,否則她絕不會主動提議要來市集逛逛,看著眼前漸行漸遠的約瑟芬與梵,我開始著急,萬一跟丟了約瑟芬,我沒有把握能先遇到湯爾。
「小姐,這條手帕和您很相配呢!」
一句話使我停下腳步,我轉過身,聲音的來源是攤販的婦人,我有些驚訝,帶著面具的我應是人們感到距離的人物,我難以想像在這全是百姓的街道,會有這麼一個人和我說話。
「紅玫瑰……」黑色的絲綢繡著一朵紅玫瑰,金色的燙金顯得十分貴氣但不失優雅,是一條很美的手帕,既華麗卻不顯廉價,對於這樣一條手帕我似乎在哪裡見過。
「小姐……小的是不是冒犯您了呢?我在街上看見您直覺這條手帕非您莫屬,害怕您一走,慌張之下才會如此無禮的叫上您,若是您感到不適,我鄭重和您道歉。」
聽著急忙求情的老婦人,我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也許在戴上這象徵地位的面具我早該料想到,不會有人對我真正表露內心,而自己築起的牆更是讓對方無法靠近。
「沒事,婦人,您不用這麼在意,可以麻煩您幫我打包這條手帕嗎?」我試著放鬆語調向婦人說道,心中嘆了一口氣,也許沒有人能打破我心中築起的牆吧?什麼時候我這麼在意有人能真正了解我的感受了呢?
我等待著婦人把這條手帕打包,卻沒有意識到約瑟芬早已不見蹤影。我著急的向四周張望,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人群中,我急忙的追了上去,卻遺忘還沒拿走的手帕。
「小姐!您的手帕!」
我急忙跟上約瑟芬,頭也不回的跟在她身後,並沒有注意到隨後幫我拿走手帕的梵。
他的神情,透露著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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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步走過人群,加快的腳步使我有些重心不穩,望向四周的景物,已經離市集有一段距離。我與約瑟芬保持一段距離,深怕會被發現自己跟在她的身後。
高跟鞋不斷發出噪音,我試著將腳步放的更輕時,約瑟芬停下腳步,轉了個彎走進巷弄,隨後她停在歌劇院的小門前,我望向歌劇院,也許是因為夜幕降臨,昏暗的氣氛更使建築陰森,一旁的雜草隨著風發出陣陣聲響,令人不禁感到恐懼,隨後出現在我面前的是熟悉的畫面。
第一章:與湯爾的相遇
文字閃爍許久,我盯著這段文字感到竊喜,回過神來約瑟芬早已不見蹤影。
我試著走近歌劇廳的小門,一旁卻有人守衛著,我不禁眉頭一皺,尋找其他進入音樂廳的入口。往前頭望去,我看見大門前排隊的人們,走到隊伍的尾端,我與這些人一同排隊入場。
每一個人都戴著面具,我看不清他人的面孔,但露出的雙眸全是陰險狡詐,我不禁一顫,對於這群看似高貴身份的人們感到恐懼,在那一剎那間理解貴族們戴著面具的主要原因。
遮住那醜陋的真面目,才是他們的目的。
「小姐,請示出您的身份。」
一名戴著樸素面具的侍衛在門口向我說道,我看向每一個人的胸口,顯示身份地位的徽章只要侍衛一瞧就能辨別,對於被家族除名的我並沒有這有用的工具,而被攔截下來我並不感到意外,而讓我愠然的是後頭的譏笑。
但隨即一望,全是男爵以下的貴族,我輕視一笑,拿下令人呼吸困難的面具,用來偽裝的面具使我胸悶,須臾之間全數解放,聽見的全是後頭轉為驚呼的議論。
「您……應該認識我吧?」
吉娜爾家族並沒有公開凱薩森已被除名的消息,在外除了比公爵還要高位的家族是不可能知道的,刻意壓下不受寵小姐的輿論,也許是吉娜爾家族為了掩飾自己家族內的恥辱及缺點,本該感到羞恥的一件事,在這一瞬間卻派上用場。
這裡除了男爵,並沒有更高位階的貴族,而凱薩森是第一位公爵家族的小姐。
「是、是,怎、怎麼可能沒有人認識吉娜爾家族呢?凱薩森小姐,您可以進入會場了。」
小型非法販賣僅會有低階貴族來參與,因為隱秘性並不高,但價錢比一般市價的奴隸還要便宜許多,而這是預算不多的低階貴族的最佳選擇,而男爵以下的貴族參與非法行為,皇室也只是眼不見為淨。
高於男爵的爵位參與這樣非法的買賣行為,我也許是第一位。
對於什麼事都沒有參與的吉娜爾家族有些抱歉,但為了進入會場,利用這已不屬於凱薩森的權利不過一次,也算是對吉娜爾趕出凱薩森的報復吧?
名譽?在什麼都已經失去的我已經不算什麼,我才不會去在意曾與凱薩森擦身而過的吉娜爾家族。
拉開會場的大門,唯一沒有戴上面具的我步步走近最前端的位子,每一個人都在議論著我,對於這些議論我感到厭煩,重新帶回用來遮住面龐的面具,雖然感到不適,但我認為這是制止討論的最佳辦法。
我討厭戴著面具的感覺,悶熱難耐,相同的我也不喜歡他人向我戴上面具,我看不清對方的眼底,只會使我不安。
而我討厭現在所有聚集在這的人群們。
醜陋、陰險無比,也許為自己找了庇護後不再掩藏心中的貪婪,殊不知那份醜陋的面貌卻全數展露在他人面前,令人嘔心。
奴隸販賣並不停歇,戰敗軍人、奴隸女子,一個個被推上那充滿人心險惡的舞台,貪婪笑著的貴族人類出價毫不手軟,我看見的是藏在面具下眼底的醜陋,我皺起眉頭,試著拋開這令人反胃的情緒,雙眼開始尋找約瑟芬。
從一進到會場我就不曾見到她,還是說她先行一步遇見湯爾,不安感在心中蔓延,我以無暇顧及身旁那群瘋狂競標的貴族人類,想起身但深怕錯過湯爾的拍賣。
看著眼前一筆筆骯髒的交易成交,我不禁勃然,對於這一切貴族的態度如此無情冷漠,甚至感到興奮不已,我無權決定在舞台上成交的生命,對自己的能力感到失望,無奈感油然而生,財富?我沒有,權利?更是早被剝奪,也許我連戴上這頂面具的資格都沒有,對於還在抱怨戴上面具感到不適的我輕視一笑,這輕視來自於我的不自量力。
鞭繩甩過皮膚的聲響在空間迴盪著,停下後更是奴隸們的哀嚎連連,我撇開直視舞台的視線,緊皺眉頭不曾放鬆,若是目睹了這一切還沒有找到湯爾,也許我會在今晚徹夜難眠。
人心醜陋,此刻我倒是深深體會。
時間推移,拍賣進行到了尾聲,我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看向舞台,一名稚嫩的孩童穿著破爛的跪坐在地,烏黑的短髮似乎被蒙上灰變得不再發亮,額頭留下血痕,淺灰的雙瞳正怒視著我。
「湯爾……!」我驚訝道,遲遲的等待是有結果的,雖說我不了解為何他這麼瞪著我,但現在最重要的是將他得手。
湯爾一旁是抱著嬰兒的姣好女子,白皙的皮膚似乎受到了許多折磨,但看得出來曾是貴族,也許是他國的戰敗貴族?但我無心管轄之多。
台上是先開始販賣女子與嬰兒,殘忍拷打的手段令人不忍直視,母親時時保護著自己的孩子不受鞭打,獨自承受一切痛苦,看著她忍著疼,誓死保護自己的孩子,我閉起眼,不再觀看。
一旁的人像是發了狂,中了邪,瞪大的雙眼充滿著貪婪,咧起的嘴角更顯那病態的興奮,我藏不住那份愠怒,但卻無力做些什麼,噁心感從心頭湧出,對自己無權制止的惡劣更是感到害怕,我什麼時候變得毫無同情心、十惡不赦的壞人了呢?
「住手!」
突如其來的制止聲響起,鞭子抽打的聲響不再持續,我轉向聲音的源頭,湯爾站起身子對手持鞭繩的人喊道。
「他在幹嘛……!」
不安感從中生來,看著四肢被鐵鍊鉗梏的湯爾,我開始為他擔心,對於這些兇狠而手不留情的人們,我不認為會放過他,尤其貴族們應該期待著虐待一番的場景,對於湯爾的衝動行事我皺起眉頭,思索該如何救場。
對方一把抓住湯爾的脖子舉起,我慌張的跳了起來,想制止卻毫無辦法,但看向湯爾那雙寒的發光的灰色雙眸,我不禁渾身顫抖。
「原本想到一個好家子的說……好好品嚐人類,看來不行呢?」
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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