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心所欲的短篇 - 雜-我看見一個人好像你（完）

我看見一個人好像你。

從來沒有去過的車站，我上了八號車廂。

搭上一班我從來沒搭過的車。

距離我右側是四個藍色座位，接著兩個紅色博愛座，然後再兩個藍色座位。

而第九個座位上，我看見一個人。

他低著頭，穿著黑色的外套，白色的上衣，下著是你一貫的藍色牛仔褲。

我驚愕了一瞬，低頭垂眸回想記憶中的你。

太像、太像、太像了。

於是在陽光灑落的間隙中，我刻意裝作不經意的，抬頭看向右側的窗。

他戴著你摘掉的黑框眼鏡。

而你的白色藍牙耳機，則換成他的黑色有線耳機。

好像，好像？好像……好像。

火車從大山站離去時，他戴上外套的帽。

閉上眼，手指輕輕交握，自然的放在雙腿之間。

後龍站，火車停下來等待另一輛火車經過。

而我藉著看風景的名義，撐著手，偷偷看向他。

他頭漸漸低下，似乎熟睡了。

這個姿勢，也好像你。

我說服自己每個想睡的人都是這樣的。

都是這樣的。

白沙屯站，我反覆數著我跟你之間的距離。

或者是我跟他之間的距離。

黑色的帽沿帶來陰影，我看不清他的臉，微微瞇起看見了你。

你說，如果我傳訊息給你，他會不會拿起手機？

不會的。

我自問自答。

白沙屯站，他摘下了耳機，順著他的動作，我看見黑色的書包。

好像，我也曾經看過你背著類似的書包。

他抬頭看向外面的風景，或者是看著站在月台上的白沙屯媽祖。

我看著月台遠方的雲，在想自己要不要坐到對面靠窗的位置上。

雲隙之間是陽光灑落。

來到新埔，我抬頭看向火車上的顯示器，低頭的時候順便看向了他。

我在想看你的次數會不會太多。

顯得被發現的話是多麼奇怪。

可我控制不住。

就像是我控制不住感覺光影在眼皮之間閃動的時候，抬頭看雲一樣。

於是我低下頭，發現火車上的窗光，會隨著火車的起伏輕輕跳躍。

當它不再移動時，我試圖重新抬頭看向窗景，而不是他。

不過此時火車到站的提示聲再度響起。

我失敗了。

陷入某種糾結的處境，我開始熱衷於和他玩火車版的一二三木頭人。

每次望向他的瞬間，都害怕被你看見。

真有趣呢。

離開通霄的時候，我撇頭看了他一眼，而他正看著窗外的風景。

帶點藍紫色的眼鏡反光，就好像每一次我看著你的側臉。

我開始懷疑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嗎？

火車開始減速，我再一次好奇他會在哪一站下車。

來到苑裡，黃綠色上衣的男孩起了身，隨著火車的顛簸微微磕絆了一下，抓住扶手穩住自己。

我的目光隨他下了車。

而後又一次漫不經心的用餘光掃過他。

如果是真的「漫不經心」，就不會打出來這個詞了，我想。

他稍微摘下了眼鏡，捏了捏被眼鏡鼻樑墊壓著的位置。

順著他的目光，是苑裡的月台。

微黃的磁磚拼貼在柱上，逐漸柔和的陽光，為它添了一層薄薄的光影。

他沒下車，你也是。

我正對面的博愛座，開始反射銀色柱上的光。

像是紅色的螢火蟲輕巧停在柔軟的坐墊上，隨著火車行進忽明忽暗。

座位右側的門開啟，而他仍是看著同一扇窗。

大甲站，他低著頭休息。

前往沙鹿站的路上，我突然想起這班車是海線。

不會經過你的城市。

嗯，有點失落。

我再次看著如此像你的他。

而他安靜的看著窗外，看著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前往龍井的路上，我手機音量忘記調整，打開了影片。

嗯，社死。

沒關係，沒人看我。

我嘗試說服自己。

到了龍井，他重新戴上耳機，聽著我不知曉的曲。

就像最初那樣，低頭滑著手機。

火車漸漸降速，到達最後的終點站。

我跟他同時下車。

就像最初那樣。

我看見一個人好像你。

十三還是十四封訊息。

停留在記憶的最末端。

我看見一個人，好像你。

我看見，一個人好像你。

我，看見一個人，好像你。

我要一直重複確認自動選字，才不會選到其他詞。

你知道的，像你，從來不是打「ㄒㄧㄤㄋㄧ」後，自動選字裡的第一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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