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VS 8』八欲王篇•序幕•死神之死

“因为被人当成「死神」来膜拜，所以久而久之你的脑壳坏掉了？——你凭什么敢站在我们八人面前？”

发出质问的人，像是双脚直立、全身穿戴日式铠甲的狐狸，即使算上头盔上夸张的装饰，身高也没有超过一米五吧，腰间则有一柄比这还长的大太刀。

狐狸第三次瞟向自己的同伴，而对方也再一次扭动如同硕大肿瘤的头部，传达出否定的意思。

探测魔法没有反应。负责物理侦查的另一位同伴带回的也是否定答案。

万里无云、阳光直射。周边直到视野的边界都是大沙漠，唯一能算上遮蔽物的或许就是绵延的沙丘。

曾经有猛毒蝎人的军队，他们自作聪明潜伏在沙子里试图进行伏击，但是被负责恢复的补师用一发<地热蒸腾>就烤成了料理。

而即便是盗贼系玩家想藏在沙子里，也不足以逃过两位专精探测的同伴所使用的强力技能和魔法。

所以，眼前这具骷髅真的是只身前来。

“难以理解。那个叫斯…什么的国家是如此宝贵的么？竟然值得你这么做。”

“——是「斯连因教国」。”

“哦。”

“那是我在这个世界，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千辛万苦才建立起来的国家。子民们虽然赠送我「死神」的绰号，但从未忘记那个名为YGGDRASIL的世界……和你们一样，我是从那里来的「玩家」，我叫斯尔夏纳。”

“OK～死神君有胆量只身面对我们八人，超帅哦，难道是觉得有办法战胜我们不成？”

八人中唯一的女性语气娇柔，很符合她那美艳的外貌，然而她背后生长着六只枯骨般的翅膀，明明只是站在那里，脚下的沙漠却腐化成了泥沼一样粘乎乎的东西。

“不能大意啊，侯爵夫人。这人比我们早来很久，也许找到了突破一百级的方法也说不定。”

通过额外付费而获得的庞大机械身躯，身为肉盾的他说话时会带有点咯咯嗒嗒的杂音。

“知道知道，但就算突破了百级又能强到哪里去，死神君要是真有那个自信，早就打过来了不是么。”

“哈哈哈、很遗憾正是如此，如果有那种方法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消灭你们吧。——然而这个世界没有突破百级的方法，真是太遗憾了。”

“喂喂，自称斯尔夏纳的家伙，不用这么剑拔弩张哦？我们都是YGGDRASIL的玩家，也就是…同胞啊！我作为公会长向你提出邀请——如果你愿意亲手毁灭自己建立的那个国家以示诚意，我们可以接纳你哦？”

“唉？要这么做么，士桑？虽然你是公会长，但这……”四只手臂的亚人类僧人相当惊诧。

笨蛋、当然是假的，快住嘴吧。——将这样的话压回心里，狐狸的嘴上语重心长：“当然，当然是真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能找到一个同胞是多么的可贵啊！”

他向斯尔夏纳伸出手来。

“但是我们也需要忠诚的证据。毁灭那个国家吧，斯尔夏纳。这样一来，你将作为我们的同胞获得更大的领土、更多的「玩具」——”

之所以中断了话语，是因为狐狸看见不死者身上冒出了黑色的灵光。那是死之支配者（OVERLORD）的特殊技能，<绝望灵气>。

“真是遗憾，这就是你的回答了么。”

玩家建立的国家不能小视，里面说不定会有强力的仆役之类。原本想骗斯尔夏纳自己去毁灭它，但看来失败了。

——嘛，原本也就没抱什么希望。

“真蠢。”四臂僧人不屑的说，“难得有机会加入我们，居然选择和我们为敌。太愚蠢了。”

狐狸瞟了僧人一眼，但是没说什么。

“看来不行啊，士桑。不死者不害怕拷问，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情报吧，那么就在这里消灭他吧。”

队伍中唯一的人类种族，森林精灵已经做好了使用魔法的准备。

“还是说，试着从他的国家里抓人质逼他说情报？”

“哼～那样也不错啊，虽说不死者已经不能做了，但是或许还是存在中意的人？我们将那些人抓来疼爱一番～”侯爵夫人舔着上唇。

“居然当着我的面这样说。……我可不是来战斗的哦？”

“你当然不是来战斗的，你这是在送死。”

八个玩家对一个玩家。

除非是一些极端特殊的情况，否则那一个玩家绝对是连百分之一的胜利可能性也没有的。

“我是来交涉的。”

“交涉？你说交涉？——喂，各位，死神大人要同我们交涉哦！”

不同种族的同伴传来了各不相同的笑声。

交涉。所谓的交涉，这件事的成功率，永远和武力获胜的成功率是成正比的。

既然斯尔夏纳连百分之一的胜利可能性都没有，那么他根本就没资格“交涉”。

“我来问问看——您有何吩咐，死神大人？您请说。”

“很简单的事情。你们想对这个世界做任何事都无所谓，但是请你们不要碰我的国家一根毫毛。”

“哦，原来如此，你想保护你的国家，嗯，真是合情合理，我们都非常理解。”

狐狸双手抱胸，连连点头表达肯定。

“就像是想在海浪中守护一座沙子做的城堡……”原本是音乐从业者的森林精灵，低声沉吟着。

“我们理解你，我们赞同，甚至支持！——但是我们做不到，我们一定会毁掉你的国家、玩弄你的子民。……毕竟人类种族才是最棒的「玩具」嘛。”

就算变成了亚人类和异形种，审美观也依然是人类的审美观。

蝎人之类的丑八怪种族可以随便杀来取乐，但是很多其他用途的“玩具”则只有人类、或者至少与人类相仿的种族才能胜任了。

而这个世界，人类种族偏偏又是稀缺资源，所以一个纯人类国家是何其宝贵的玩具箱啊！怎么可能放弃。

“……话说，就算我们在这里口头答应你，承诺不碰你的国家，你就能相信我们了么？”

“当然不会相信你们。”

“呸！那你是来干什么的，真是来送死的么？”

“我拥有世界级道具，而且是两件「二十」。”

像是某种魔法的效果一般，八个玩家嬉笑轻松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世界级道具，YGGDRASIL中效果最为强悍的两百件道具。其中被称为「二十」的二十个，则是效果强到能影响整个服务器，用过一次就会消失的怪物。

虽然也有很多并不直接干预战斗的类型，但是同时出现两件的话，肯定一瞬间就会彻底颠覆整个局面。

“哦……怎么突然都不说话。”

说不出废话了，八位玩家已经切换到了应对 BOSS 的作战思维。

“哈哈哈、不愧是一直留到闭服的玩家。但是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我不是来战斗的，我是来和你们交涉的。”

斯尔夏纳的手伸进了自己宽大的法袍，森林精灵想要发起先手攻击，但是被狐狸伸手拦下。

只要有那个意思，世界级道具当然是不用展示也能发动的。既然敌人好心好意要展示道具，那么没有理由打断人家。

骸骨之手拿出的，是一块写满了楔形文字的古老泥板。

残破不全，仿佛有数千年的历史，即使说它是在这片沙漠中被发现的古物也毫不奇怪。——而它的设计原型也确实就是这样古老，它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战争和约。

“『卡迭石和约』。——它将是确保你们履行诺言的强制力。”

在双方签署之前，和约内容可以随意更改，可以记载甲乙双方的盟约、协定或者任意的事情。

而一旦签署之后，和约的内容将被写入服务器（世界），成为一条不可动摇的法则，任何违约者都将面临可怕的制裁。

公会将被强制解体，玩家个体的等级上限将被永远卡在八十级。

——但是，必须双方都自愿签署，『卡迭石和约』才会生效，不想被束缚的话，只要拒绝签署就行了。

“甲方是斯连因教国，乙方则是你们八人。确认一下条款内容吧！”

不自然的强光，几乎掩盖了真正的阳光，从正上空洒落下来。而当光芒消融，所有人都拿到了一份『卡迭石和约』的拓本。

在看到上面拟定的条款的同时，也一并获知了这一世界级道具的效力。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你这混蛋？竟然妄想让我们来签这东西么？！”

上面的条款总结一下就是，他们八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斯连因教国。

包括仆役、召唤物、NPC、在这个世界获得的战力、以及将来可能出现并与他们结盟的玩家、等等等，但凡只要是这八人的势力，绝对不能干涉教国。

而相对的，教国也不会以任何方式干涉“外部世界”。等价于一种绝对的隔离。

“蠢毙了！你以为我们会签署这种东西么！你要死在这里！你的国家将——”

斯尔夏纳的手伸进空间，飞快的水平拽出一截长枪的杆子。

“那么，接下来我将展示自己与你们平等交涉的资格。我的另一件「二十」。”

朴实无华的长枪被水平拽出，在众人面前展露真容。

……真是毫无魅力的外形，能称得上装饰品的，就只有在首尾两端裹缠着的一圈破布。在YGGDRASIL中，恐怕低阶武器都比它华丽。

然而这种朴实，再结合一段非常有名的影像记录，却立刻让八人想起了它的名字。然后——

“<高阶传送>——啊！”

像是肿瘤的异形即刻发动传送魔法，但是被无效化了。因为在最开始为了防止斯尔夏纳传送逃跑，已经由侯爵夫人使用了<次元封锁>。

“不要逃跑也不要动…！”

斯尔夏纳手中的长枪突然开始发光，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那是曾经杀死救世主的长枪。名为『屠圣之枪』（朗基努斯）的这件世界级道具，能够以自己也被完全消灭为代价，完全消灭一个敌人——没有办法复活。

斯尔夏纳将它的枪尖逐一扫过八位玩家，用尽可能轻松的语调说：

“嗯……在我的视野里，你们每个人身上都出现了一个锁定提示哦，看来『屠圣之枪』自己也很想赶紧飞出去呢。如果你们不愿意同我交涉，那么反正我也打不赢，索性就选一个做陪葬算了。”

“混蛋！不准指着老娘！”

“哎呀呀、被无情的拒绝了。那么……你？你？…还是你？”

“走、走开！”

“你要是敢这么做！我们会用最残酷的方式杀掉你国家每个人！”

斯尔夏纳相当轻松的耸耸肩。

“无所谓，反正横竖都是死，那绝对要死的值对不对。”

因为骷髅没有表情，揣测不出他的真实心理。

“你、你疯了么！你自己也会被消灭，绝对无法复活啊！”

“哼！难道我被你们杀死就有机会复活了么？你们难道会让我复活不成？”

“嘎——”

“与我签署『卡迭石和约』！这是你们最佳的选择，我将毫不抵抗的让你们杀死，这身神器级装备也将送给你们做礼物——而且这件『屠圣之枪』也将属于你们。”

“……你如此重视那个国家么？”森林精灵发出了真心的疑惑。

“当然。那是我的家。”

森林精灵来到了最前面，狐狸想要阻止他：“喂，－Remix－桑！快退回来，危险！”

“士桑，这里就先交给我吧，毕竟要论实际年龄的话，我最为年长。如何？”

“…了解。”

“各位呢？我想只能和这位死神先生交涉喽？”

同伴们全部默不作声——害怕上前。－Remix－于是对斯尔夏纳朗声说道：

“如你所见，斯尔夏纳。这是我们全体的意志，你确实有资格和我们谈判。那么就单刀直入吧——你当然得死在这里…而且我要求在「和约」上添加一句话。”

“请说。”

“——教国的人不能使用任何世界级道具。”

斯尔夏纳一瞬间以为自己被识破了，但是在精神抑制之后，他意识到对方是在试探自己。

“无所谓。”他尽可能随意的答道。

『倾国倾城』等价于被封印了。但是这总比“教国内仍然存在世界级道具”这件事被对方试探出来要好。

－Remix－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观察斯尔夏纳，但是对方没有一丁点的动摇——如果教国内还藏有世界级道具，应该会因为这个条款而犹豫才对。

“已经加上了，还有其他的么？”

“哼…那么将『屠圣之枪』放在地上。”

“不可能，我一放手就会死吧。”

但是斯尔夏纳让枪上的光芒消散，回归那种朴实感。

“这是让步。”

“但我怎么知道，我们一旦签署和约你会不会凭借『屠圣之枪』威胁我们、逃回教国？”

“……和约上已经明确记载了。我在这里毫不反抗的被你们杀死，这是我需要履行的义务，如果我逃走或反抗，都只会让『卡迭石和约』无效化罢了。”

“哼……确实有这一条。你……”

想问“那个国家对你来说如此重要么？”，但想起来之前已经得到回答了。

－Remix－和另外七人犹豫了很久，终于先后在『卡迭石和约』上落下了各自的徽章。

完成了任务的『卡迭石和约』，连同八位玩家手中的拓本，以及正悬浮在教国上空的巨型拓本一起，消失在了世界的规则之中。

斯尔夏纳觉得，自己不存在的心跳终于平稳了。

“啐！……那么按照约定，把『屠圣之枪』给——什么！？”

『屠圣之枪』飞了过来！

－Remix－吓的跌倒在地，所有人都连连后退，然后那长枪掉在沙子上。

“你这混蛋……”

－Remix－将长枪捡起来，突然感到一种奇妙的违和感，然后使用了<高阶道具鉴定>。

“……你这混蛋！居然是……假的？！”

“什么？－Remix－桑，怎么可能呢？YGGDRASIL里不可能做出如此逼真的——啊！”

说到一半，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

确实，在YGGDRASIL里因为系统的限制，玩家无法打造出和『屠圣之枪』一模一样的假货，但这里却是真实的世界。

“竟然——！”

“哈哈哈、就是如此，各位，很遗憾，我所拥有的世界级道具就只有『卡迭石和约』一个而已。”

就算“和约”已经被签署，斯尔夏纳也完全不会透露『倾国倾城』的存在，因为让人惦记绝非好事。

侯爵夫人有些抓狂的怒吼：“混账！别得意的太早，间接毁灭你国家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我们会引发自然灾害，会在周边制造战乱！会——”

“随你们的便。”

“哈？！”

“——他们扛得住。”

斯尔夏纳对天空张开怀抱。在他的身后，遥远的平原上，有一个人类的国家，那个国家全体的居民都面朝沙漠的方向跪在地上。

“十年也好、百年也好，千年又怎么样。直到你们灭亡为止，我的子民一定会在那片安全的土地上繁衍生息。——那里是你们无法染指的另一个世界！”

无论是神官、商人还是平民，甚至是做肮脏生意的人，全都跪在地上，连精神失常的人也安静了下来。

“「神给了我们活下去的机会，而努力变强抓住机会则是人类自己的责任。」那个叫斯连因的少女确实是这么说的。……真令人怀念啊，故友。”

在天空的光芒中仿佛看见了五位故友的身影。如果他们健在，或许能选择和这八个人正面一战吧。

地面上则绽放出另一种光芒，白蓝色的魔法之光。

“我已经尽到责任了，可以去你们那里了。神什么的……”

“做好觉悟了吧，斯尔夏纳。”

－Remix－发动了对不死者具有特效的超位魔法，但是强烈的白光却没有击碎斯尔夏纳眼中故友的身影。

“…<天空坠落>！”

序幕：死神之死 END

次回，上部：在沉默中 ——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3obkZT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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