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輟弦歌 - 桃花滿京城

　　孟宇整整衣袖，坐下道：「我見慣女孩子了，喜歡哪是這個樣兒？定是笑得如痴如醉，不然便是尋話聊，她倒似沒要理我。德部裡你說是陸媛或林皙我尚覺可能。」

　　「唉！林皙、陸媛她們只是玩玩罷了，瞧她們見你，似要把你吃乾抹淨的，沒點用心樣。」大安分析起來：「朱小姐是打從骨子裡喜歡你，由衷敬愛啊！就是太顧面子罷了。你方才怎麼不留她下來喝杯茶，唉！一片真心，柔腸寸斷！」

　　「我真不覺她喜歡我，況我招惹她作什？」

　　「公子愚矣！我跟著主子，看女孩子也算準了。她是個好姑娘，容色雖不比林皙，然亦是清秀可人。不談她大好名譽，且看她大好才情！」

　　「那些詩詞文謅謅的，我看不懂。」孟宇不以為然，灌了一杯茶，繼續吃著粉糕，大口咀嚼，沒點品賞的意思，吃相亦不好看，幸虧他面如冠玉，怎麼瞧都順眼。大安見主子這粗曠樣，唯搖頭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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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孟宇慵懶起床用了早膳，拿了柳琴，只覺哪兒奇怪。大安進房見主子東張西望貌，只是憋笑：「奴才怎覺那不是胡琴？」

　　孟宇才回神，昏昏然揹上胡琴：「怪我所習樂器太多。多日未出門，腦子不好使。」

　　他不知不覺走到大興門前，跟守衛打了招呼：「楊兄早啊……」

　　守衛亦是一副困倦貌：「德瑞來了喔。」

　　孟宇沒有右轉進西苑，走到御花園邊緣的旋梯上樓。從偏堂進了樂府，第一間就是德部，後頭除了一間屬於仁部以外皆是紀部範疇，小室共十幾間有。

　　德部只零星幾人，高胡部只有孟宇到了。

　　陸媛本在與蘇摯鬧騰，見孟宇來了便上前戲弄兩下子：「爾來也！料想穿素服總比不穿衣服好。」

　　孟宇白了她一眼：「本公子不穿衣服也很好。你那麼想要看喔？」

　　接著他獨自坐在首席發愣，後把琴放椅下，伏膝假寐。

　　一炷香的時間再抬頭，驚覺淺淺已坐在身旁，悄無聲息，一聲不吭，當真如冰做的似。孟宇環顧四周，尚有人未到，便低聲問淺淺：「你們排了什麼曲？」

　　「《景雲樂》、《慶善樂》、《破陣樂》、《承天樂》、《大風歌》。」她把譜攤于架上。

　　「竟是大風歌壓軸，稀奇了……起立！」孟宇見人數到齊，忙下令。諸樂工起身，又一陣騷動。

　　「敬禮，先生好……。」答覆拖得長長的，似一條將竭盡的河。呂易峰沒法子，無奈揮袖示意孟宇起奏。

　　孟宇從之，然不過幾個音後呂易峰便急叫停：「欸！欸！什麼破音準！不會調弦嗎？」

　　眾人面面相覷，一臉迷茫。呂易峰唯感頭痛：「唉！我調！排隊！」

　　中胡部王祁先反應過來，起身排到呂易峰身畔。呂易峰瞅他一眼：「我竟尚不給你們減俸……服了自己。」

　　眾樂工東倒西歪擎著樂器走動，淺淺坐前頭，一下子便調好歸位。孟宇片刻後好了，亦歸位，只覺無聊。

　　「去調音啊。」他輕聲向淺淺道。

　　「剛調過了。」她面無表情，不正眼看他，只盯著譜。

　　「那就再調一次，忙死他。」孟宇壞笑。

　　淺淺不語，然不住低頭笑了。怦然心動，小鹿亂撞，不知作何感想。

　　呂易峰擔心練不完，跳過了《景雲樂》、《慶善樂》。練了一曲復一曲，淺淺皆毋多大用心，思緒飄飄然，呂易峰不斷糾正中胡、大阮兩部。高胡沒事做，葉襟早癱軟椅上，玩賞著自己腰間佩玉。陽光入室，把佩玉的碧光映至右側粉牆上，孟宇用手指刺著那塊光影。淺淺、黃湘無聊地看著。

　　「首席，帶《承天樂》。」

　　孟宇回神，趕緊起奏，這回換柳琴、琵琶亂了秩序。奏畢該曲，呂易峰忙顧琵琶部，淺淺等人又復百無聊賴，孟宇不住咬手。如此爾爾，排練至黃昏。

　　眾人行屍走肉出了德部，孟宇肩並葉襟，只見紀部樂工神采飛揚地傾瀉而出。

　　「何等驕縱，先皇于古樂之寵早逝去矣！」葉襟低聲道。

　　孟宇頷首：「瞧他們裏室還鋪了紅毯，況西苑內廳整個是他們的。」兩人些微不平。

　　大夥走旋梯下樓，紀部倒全無忌諱，大搖大擺逕走大廳到正門。孟宇劍眉微顰，不作聲。

　　德部又在西苑外跟紀部混雜在一起，眾人出了大興門，寺丞杜正生前總會駕馬來接孟宇，古道西風瘦馬，思及亡父，他不住傷懷。毋過他立刻拋卻往事，生怕傷心。眾人漸散，他獨自行經垂墜的煙柳，鳥啼花怨，風木含悲。

　　他到了家，穿過前院進廳裏。母親正與叔叔閒談，大安于一旁斟茶。

　　「母親、叔叔好。」

　　他母親點頭向大安道：「你主子歸也，隨他去吧！」

　　大安隨孟宇進房：「公子今天過得如何？」

　　「如往常，爛的通透。」

　　「那麼奴才試問，公子幾朵桃花開得如何？」大安笑得風流，替他把胡琴卸下。孟宇猛然揪住他的衣襟不放。

　　「你小子太閒了，需替你找個姑娘成親，竟日煩你主子亦不羞愧，唉！」又突然撒手，大安仍道：「所以桃花開得不好嘍？」

　　「光講這，那陸媛每每煩我，當真無奈。」

　　「別管她，沒點女孩樣。且說那個淺淺姑娘。」

　　「她？我等未有言語。」

　　大安驚奇：「當真如此？定是你太冷淡，她太矜持。」

　　孟宇卻憶起調音一事：「今日大司樂調弦，她給調了後我與她開玩笑，說她再調一輪好讓大司樂忙死。」

　　「然？她作何反應？」

　　「沒回半句話兒。」

　　「這沒可能，定有什麼反應，好歹低頭竊笑云云。」

　　「噯！低頭竊笑，倒確實如此。……莫瞎猜了，她定不喜歡我，千真萬確。」

　　大安眼兒一亮：「主子這種爛玩笑話也低頭竊笑！她定喜歡你，千真萬確。」

　　「你又來！緊盯這副首席作什？還敢說本公子的玩笑話很爛！熱的緊，速速替我拿套衣服。」他踢大安一腳，大安笑著走了。

　　這小子太閒了，得替他相個親。孟宇心道。朱淺淺肅穆莊重，分明沒有半點鍾意他的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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