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開的向日葵 - 第21章 - 光與影的交錯（中）

— 八年前 —

在昏暗的葬禮上，耳邊傳來的都是哭哭啼啼的聲音。大家都看著照片中母親感到痛心疾首，痛哭失聲。照片中的她面帶著笑容，而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的我特別顯得亳不孝順。

我的母親，是因為丈夫的外遇而患上精神病而自殺身亡。更為諷刺的是那張相片的背後其實是在全家福中截下的部分，那是因為感受到家庭幸福而展露出來的笑容。

因為那個男人…

陸陸續續有人來上前悼念。母親是佐倉家的前會長夫人，卻沒有一個商界的人願意過來裝傷心來做場戲…當初為她玩皮鞋的人一個都沒有出現，皆因她的位置已經被某個賤人取代…

管家上前勸說我吃點東西，他們以為這是在對我好，可他們根本就不理解我早就傷心得極致，變得無感。食物放到嘴邊，氣味都會莫名其妙的變得腐臭，只會讓我感到噁心想吐。

……

本來我是毫不在乎身後不斷傳來的腳步聲，熟悉的聲音把我從悲傷的黑洞中喚醒過來，那個就是所謂的父親，丟下我們母子倆的罪人。

我本能反應的轉過頭的去探透他的表情，一看就出現明顯的對比。他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儘使面對已過世的妻子，依舊是一副傲慢，目中無人的姿態。

還是一樣的面目可憎…

遠處有位與我年齡相若的男生走到旭正的身邊，他頂著一頭黑色短髮，明明是個男生，樣貌卻精緻得像個洋娃娃，那雙無神的雙眼停留在我身上，一直保持沉默的直視著我。

"給你介紹，他叫良生…"

"他，將會是你的弟弟…"

……

我剛失去了母親不久你就給我開個巨大的玩笑。若是現實中的有稱為撤旦的存在，你必定無疑是衪的化身。

他並沒有再為良生作再多的介紹，或者是說他認為這就已經足夠讓我接受現實—

佐倉良生，將會是櫻花集團的繼承人。

佐倉旭正，你對自己的親生兒子真是殘忍。居然為了自己的財產，隨便的去找個外人來取代自己的骨肉。雖說如此，我卻意外的冷靜。相比憤怒，更多的是無奈，應該是我早就預料知道會有這天的來臨。

那是我與佐倉良生的初見。本以為是最初也是最後，沒想到居然會因為同一個女人，冰山的雪霜與火山的熔岩會再次同時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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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倉家大廳—

"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站在樓梯的良生揚起下巴似是擺出王者的姿態，"你有意見？"

前者第一時間不是感謝或者是關心良生，而是恨不得馬上衝上前痛罵他一翻—

"臭小子！你是不是吃飽沒事找事情做？你有事沒事幹什麼要針對葵？"

他看到良生無動於衷，再繼續追問下去，"是那混蛋要求你這樣做吧？想利用她來讓我回家？"

良生眉角一挑，洸自以為知道自己猜中他的心思，他冷笑了一下。

"哼，果然被我猜中…痴心妄想！"

"要不是因爲葵，我才不願意再踏進這鬼地方一步！"

良生下巴上揚。"噢？看來是吵架了呢。"

他的言語諷刺，使洸更加火大，他看良生的眼神變得像隻野狼，恨不得把他就地撕咬處置。

"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相反是你自己隱瞞她，還說我誠實不對…"

"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洸嚥了下口水。良生繼續說，"這麼容易就被感情所控的人，又怎樣替會長辦事？無謂的情感和關係只會拖自己後腿…"

"你居然為一件毫無價值的垃圾而動怒…"

"真幼稚。"

洸聽到良生的話後，激動的上前捉住他的領口。"你最好給我好好的再說一遍！你以為你真的是佐倉家的人啊？"

良生並沒有被洸的氣勢給嚇倒，反而繼續火上加油。

"就因為某人無能，我才可以當上社長啊…"

"我說得沒錯吧，哥…"

這個稱呼簡直是讓洸聽不進去，他終於忍無可忍。他抬起手臂，正當他的拳頭往良生的臉打去之際，身後傳來一句低吼，制止他們兩兄弟之間的戰爭。

洸聽見聲音，一手甩開捉緊良生的領口的手，帶著充分巨大仇恨的眼神來慢慢的轉向身後的男人。

"好久不見，兒子…"

那人正是會長，也是洸和良生的父親。他一頭銀髮，幽暗深邃的眼神，聲音渾厚，整個人都散發出威風之氣。

"你叫誰做兒子了？我記得我是沒有爸爸的…"

他的身子好像有點虛弱，手持拐杖，攙扶著他的是夫人，她一臉憂心的看著會長。

"小洸！你怎能這樣子對你爸爸說話…"

"你給我閉嘴！這裡最沒資格說話的人就是你！"

夫人被洸怒懟，溫文儒雅的性格令她只能吞聲下氣。

會長氣得用拐杖拄往地板咚咚響。"臭小子…快向你媽道歉！"

"打住！我媽早就死了！"洸手指指著眼前的會長夫人，"就是被這個婆娘給氣死！"

他再用凌厲的眼神看向會長，"還有你，佐倉旭正…

"我，絕不會原諒你！"

氣氛變得凝重，就連呼吸都變得慎重。

洸的聲音一度打破寧靜，他對良生說，"葵沒你想得脆弱。要是你再試圖傷害她…

"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

"而且，你們可以不用擔心關於我的幸福。因為沒有事情可以阻止得了我愛她…"

"倉田葵，我自在必得！"

良生的眉頭一挑，他一股苦澀從內心湧出，本來緊閉著的嘴巴還是忍不住開口。

"不知道倉田有沒有告訴你…我與她喜歡好久的人—"

"…長得非常像的事。"

他與洸眼神對峙，似是兩座充斥熔岩的火山和冰雪翻天的冰山，雙方的眼神都想要把對方看穿再吞噬。

後者推了良生一下來結束這無謂的無聲糾纏，他怒沖沖，頭也不回的離開佐倉家。

大門被狠狠的大力關上，發出一聲巨大的關門聲。而站在原地的良生，臉上雖毫無表情，內心的那座冰山早被刺激的如火山般無法自控的想要爆發。

他努力的抑制心中的憤怒，輕輕的拍了拍身上被弄皺的襯衫，而空洞的眼神讓人沒能夠猜得出來他的心思。

夫人走向良生面前，溫柔的幫他整理領口。 "抱歉，小洸對你無禮了。"

良生點頭向她示意沒事，繼而夫人都鬆了口氣。

她轉身對旭正說，"畢竟還是個小孩。硬要他接受我是不可能的…我們可以慢慢來。"

"他的母親都已經過世那麼久了，他還是沒能放得下…"

"這可是委屈你了。"他握起夫人的雙手，安撫著她。

"我旭正娶到你也是三生有幸，幸好有你在我身邊啊…"

"杏子…"

對於眼前夫婦之間耍恩愛，良生對此漠不關心。他默默的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深深透了口氣。

「葵沒你想得脆弱。要是你再試圖傷害她…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

良生再回想幾個小時前在辦公室內的場景，葵在他的質問下的那雙堅定的眼眸。

她對自己說，自身的價值從來都不能靠關係來得到，但可以從他人的認可中建立。

「我的確不是個特別聰明的人，也許不是社長你最想要的人才，但是我絕對相信，我一定是社長無法輕易捨棄的存在…」

因為我是倉田葵，世上僅此一個倉田葵。

良生再次閉上眼睛，帶著複雜的情緒，漸漸的進入夢鄉…

—

佐倉家的爭執事件過後，洸第一時間想要解決的就是想辦法把葵哄回來—

"你氣消了沒啊…？"洸手拿著便利店塑膠袋，他買了葵最後吃的布丁。

"再不開門，布丁它要變壞了喔…"

他重複按著門鈴，又把耳朵貼向門想嘗試偷聽，但屋子裡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難道還沒回家？都這麼晚了跑去哪了？

他開始擔心葵的安全，他丟下手中塑膠袋，準備轉身離開之際，看到剛回來的葵。

……

"你怎麼這麼晚回來啊？打電話給你又不接！你知不知道這樣我會好擔心你！"

葵沒有說話，單純用手勢示意洸進去她家。

這次是洸第二次來到葵的家。第一次是在大學時期，葵決定一個人搬出宿舍，洸擔任免費搬運工幫忙整理的時候。

他脫下鞋子整齊的放好在玄關，跟隨著葵的步伐進入屋子。來到獨居女生的房子，心情難免會緊張。

四方的屋子十分整齊。他們走到客廳，洸看向牆上掛著的相框，裡面的照片都承載著葵一路以來不同的回憶。

高中的畢業典禮，大學的校外的研修，再到買機車後的第一次外出…

看到當中都有不少自己的存在，他會心一笑，心想著希望自己可以為心儀的人的相片牆添加更多自己與她的回憶。

葵從廚房走出客廳，她沖了杯花茶放到洸面前。他們雖面對面坐著，卻沒有交流。

洸上下打量她的表情。即使知道葵正氣到頭上，他還是勇敢的由他來開口打破沉默。"我不是存心想瞞你！只是，關於我的身份，我很難開口…"

"你不需要講的，我無權干涉你的私事。"葵自己拿出袋子裡的布丁，打開包裝紙。"我只是感到有點失望而已…"

當她準備享用時，洸發出嬌滴滴的聲音，"葵大人，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諒小人嘛。如果你不原諒我，我會好傷心心的。"

一個帥哥為了自己而放下身段的來逗你笑，繼續生氣的話豈不是顯得自己小器嗎？

葵被他的撒嬌給逗得忍不住笑了出聲，然而馬上收起笑容來假裝高傲，"休想用這招啊。"

她偷偷看了洸一眼，發現他好像又比之前瘦了點。"你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富公子…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折騰自己啊？"

洸咽了下口水，低下頭看著茶中反射的自己並開始細說著自己的故事—

"高二那一年，是我人生最痛苦的一年…"

葵愣一愣。她放下手上的甜點，全神貫注在洸的身上—

"因為我家裡的背景，小時候就要學習各種技能，成績要很突出，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過著緊湊的生活…從很久的時候開始，我就對自己說，長大後我一定要離開這個家…"

葵咬了下唇。"看來…不一定所有出生在富裕家庭的孩子的生活都讓人渴望的呢。"

洸笑了笑，他繼續說著，"後來我爸有了其他的女人。雙親離婚後，我媽就得到抑鬱症，身體都變得越來越差。為了遠離那個混蛋，我們兩個人離開東京，搬到北海道生活，而我的姓氏也跟隨我媽轉為日向…想說只要到別的地方，就可以忘掉過去，重新開始…"

"沒想到高二那年的開學典禮當天…她，去世了…"

葵因此明白洸為什麼會缺席高三的開學典禮，因為那天是他的母親的忌日。

當洸說到他媽媽過世的時候，他禁不住哽咽一下，字慢慢的從嘴裡吐出來。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剛才的那兩個西裝男，他們就是我家請的保鑣。那個混蛋知道他的前妻死後，不但他沒傷心，第一時間就是想把我捉回家。哼，手段也挺暴力的…"

"你以為他是在關心我？錯。他只在乎他的公司！他捉我回去，就是想趕快訓練出一個繼承人！"

葵把手放在洸的手背上輕輕的握著，想利用手心的溫度給他帶來點安慰。

洸冷笑了一下，"所謂的家，對我來說就只是個監獄。我寧願這世上從一開始就沒有佐倉洸的存在…"

洸的聲音變得顫抖。"我，想再一次看見媽媽她對我笑，想再一次吃她做的料理，想再聽一次她用溫柔的聲音叫我的名字，想再一次牽起她的手…"

"想知道她在那裡過得好嗎？應該不會再感覺到痛苦了吧？我想告訴她，我過得很好…"

他握緊拳頭，"媽，你放心，我絕不原諒他！因我只會當你的兒子！"

葵一邊聽著洸的故事，她不自覺的跟著一起淚流滿面。

我，真的好自私。我從來都沒有在洸的立場上想過…

明明以前答應過他會等待他願意說出口的那一天…

"抱歉！洸，我很抱歉！"

葵伸手幫洸擦掉臉上的淚痕，"我被怒氣衝昏了頭，沒有考慮過你難言之隱。沒有意識到你的痛苦，反過來要你經常扶持我，我真的很差勁…"

她再說，"我一直都沒有正式的對你道謝過…這些年，幸好有你…"

"謝謝你！"

洸露出欣慰的甜笑，另外一隻手的手心放到葵的手背上。"你可能覺得我對你好這件事是對我來說是一種懲罰。但其實遇到你，是我世上最幸運的事…"

"多虧有你，我才有勇氣做真正的自己。無愄無懼的去面對所有困難。"

葵咬了下嘴唇。洸堅定的說著，"以後，我會繼續在你身邊。"

"只要你還需要我，我就會在…"

葵被反過來的真心告白打亂了心跳的節奏。臉紅得像個西紅柿，她別過臉去不讓洸發現。

"所以…你不生氣了？"

洸用調皮的語氣想試試葵的反應。葵馬上反應過來，手也從洸的手心中抽出來。

"……我才沒有你想的那麼小氣呢！"

……

屋子內再次陷入沉默，時針行走的聲音變得更為明顯，接下來的便是強烈的心跳聲…

洸含情脈脈的把臉慢慢的向葵靠近，她顯得有點不知所措，兩人的心跳聲都迴旋於整個空間…

看見緊閉著眼睛的葵，洸的內心沾沾自喜，全因他終於有機會能夠為喜歡的人獻出他的初吻。

當兩人的嘴唇只差幾亳米時，突如其來的噴嚏破壞了本來的浪漫—

！！！

洸用衣袖擦臉。"喂！你拒絕人的方式也太過份了吧！"

葵從身旁的紙巾盒抽出幾張面紙，豪放不羈的擤著鼻涕。"…你以為我想的嗎？我現在什麼形象都沒了！"

"我還以為你閉眼睛是準備好給我親下去！"

"你想太多了吧！我只是想忍住不去打噴嚏而已！還有你這臭小子，居然還想親我！你這個男人也太危險了吧！"

"何止想親你…我還想…！"洸欲言又止，瞬間變得面紅耳熱。

"……你還想什麼？"葵瞇著眼試探他。

洸心知不妙，立馬搖頭否認。"什麼都沒有！沒有！"

經過一翻吵鬧後，二人雙視而笑。

友誼以上，戀人未滿的關係，真不知道會持續多久。

誰又會是第一個打破曖昧關係的那個人呢？

我不知道，她不知道。

我與她相處的每一分一秒，即使是吵架都好，我都珍而重之，只因為我想可以參與她的人生多一點…

也許這樣子，她就會想我多一點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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