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嗶嗶。嗶……」4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qf8wwVUg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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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監察器喺度隨性咁樣響緊，充分咁樣反映咗老人嗰一個心臟有幾咁跳脫。
有個瞓喺床上面嘅病人、有一堆隨時監察住同吊住佢條命嘅儀器，作為一間病房，都可以話係應有盡有、要咩有咩，就係唯獨冇圍喺床邊嘅人，包括親人、醫生、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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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知道自己已經唔係剩低好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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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佢聯絡咗「出面嘅人」，打算留低最後一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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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安裝喺病床嘅螢幕，「出面嘅人」，總計16個，以4乘4嘅分割畫面形式，同老人進行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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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老人清一清喉嚨，問：「要嚟嘅，係咪都到齊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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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上面有幾個人點頭，示意老人可以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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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知自己事，我呢一副老骨頭再撐唔到幾耐，亦都唔想阻大家太多時間，咁我就開始喇。」老人眯一眯眼，彷彿咁樣就可以穿透到螢幕、牆壁，對焦到比眼前呢一切更久遠嘅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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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係一個屋邨仔，三代都係屋邨仔，稱唔上隔代貧窮，都可以話係隔代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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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阿媽又死得早，得阿爸照顧我，唔知算唔算好彩，屋企得我一粒仔，兩仔爺都算係勉勉強強過到活嘅，不過阿爸就捱到長期病患，唔遲唔早啱啱好，喺我18歲嗰年就走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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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知係唔係征戰咁多年四方城，喺輸多贏少嘅經驗裏面，悟出咗咩大道理，阿爸最後同我講：『男兒志在四方，仔，出去闖一闖啦！』我本身唔係咩讀書材料，咁就不如聽阿爸話行萬里路啦。公屋雖然唔使畀貴租，但係慳埋都唔夠俾首期，我就拎住阿爸剩低嘅一筆錢，第一次走出咗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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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呢一次嘅旅程，並唔係啲咩勵志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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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講，喺發明電燈嘅過程之中，啲人話愛迪生歷經咗1999次失敗，愛迪生就話自己係發現到1999種整唔出電燈嘅方法，所以佢嘗試第2000次就成功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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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 一次又一次撞板，一次又一次俾人呃。或者，我都驗證到1999個失敗嘅方法嘅，但係我手上已經再冇足夠嘅錢畀我試第200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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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嘅錢，只係夠我買一程唔包行李寄倉嘅機票返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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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年嘅旅程，冇去過印度，但係就真係只帶咗兩梳蕉返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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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可能就正如啲鬼佬所講，當上帝為你閂咗一道門，佢都一定會幫你開返隻窗。就係呢個返香港嘅決定，成為咗我人生嘅轉捩點，亦都係點解我喺度嘅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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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咗機之後，已經離開呢個地方太耐嘅我，去咗問機場客服櫃檯：『邊度有巴士出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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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而家，我都仲好記得，當時櫃檯小姐佢睩大對眼望住我嗰個樣，佢呆咗一陣，用普通話講：『先生，請稍候片刻。』然後，我發覺周圍嘅人都用同樣咁異樣嘅眼光望住我。」老人罕有咁樣笑咗出嚟：「我，就好似漆黑中嘅 螢火蟲一樣，咁鮮明，咁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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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上嘅人眼都唔眨，唧都唔笑咁，定咗格一樣，可能呢句上世紀末港產片嘅經典台詞，佢哋全部都唔認識。又或者，佢哋只係太認真。咁嚴肅嘅氣氛，反而令到懶好笑嘅老人有啲唔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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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幾耐，就有幾十個機場特警護送我上咗架衝鋒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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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鐘之後，喺一場非正式嘅會面下，一個政府官員交代返，原來响我仲喺外國打滾嘅期間，會用廣東話溝通嘅人已經所剩無己，當時，我已經成為2046年境內碩果僅存嘅四個粵語使用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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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保育瀕臨絕種方言嘅理由，政府安排咗成個南丫島畀我哋四個生活，獨立屋、私人泳池、各種生活必需品、奢侈品，都有提供。只係為咗保持粵語絕對嘅純度，要完完全全隔絕同外界嘅接觸，電視睇到嘅劇同戲，都係一啲好耐以前嘅廣東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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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係四個人當中最後生嘅一個。起初，我都好享受呢種生活，畢竟我半世人都窮慣咗，依家可以唔使做，日日食瞓屙，真係國寶一般嘅待遇，天國一般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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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日子耐咗，日日同樣嘅生活，日日播同樣嘅電視節目，都真係幾悶，而即使係我哋四個圍內都好少交流，無他嘅，你嘅生活同我嘅生活都冇分別，仲可以有咩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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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心臟監察器嘅節奏突然間急速起來，好似要催促老人快啲埋尾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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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住呢五十幾年，走下一個、走下又一個，最後走剩我一個，睇嚟廣東話都係會跟埋我入棺材。有時候我都會喺度諗，如果當年可以同其他人用廣東話傾多啲偈，結局會唔會唔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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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眼前嘅燈光漸漸咁樣變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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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係想……最後最後……同人用我阿爸阿媽……嘅語言傾一陣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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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老人停止左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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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面嘅螢幕畫面震咗一震，出現咗「網絡修復完成」嘅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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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上面嘅研究人員，你眼望我眼，心諗最後一個粵語使用者，居然因為網絡問題而冇留低紀錄，就咁去咗，今次大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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喺呢個大家唔知點算嘅時候，其中一個年資比較淺嘅女仔，發現原來病房電腦主機有語音輸入紀錄，攞咗呢段文字紀錄出嚟畀大家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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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係，冇一個人睇得明，應該話，呢堆字本身就係冇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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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今時今日，已經唔存在普通話以外嘅中文語音輸入，呢堆字係用普通話語音輸入，去轉化廣東話做文字，唔使問阿貴都知係九唔搭八、亂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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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最富經驗嘅首席研究員話：「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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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人和方言，沒了，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兒。真紀錄了，也是沒人翻、沒人懂，又是有何區別唄？」
-完-
諗住最後先分割開個故仔，唔知得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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