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的寧靜 - 第十四章

悶熱。

我的腦子裏只有這個詞。

如果不是被以性命脅迫，我絕不可能答應這種事情。

「好可愛！」

雖然能光明正大抱妹子，能觸碰年輕女性的肉體，但我的心靈感受不到涼爽，絲毫沒有爽快，只有悶熱。

悶熱得只想脫下衣服，可惜不行。

因爲我正在工作。

這不是我自願想做的工作。

原本我預定的暑假是天天在床上打滾，會起來的活動只有吃東西，三天洗一次澡，再度回到床上打滾。如果可以，我連地板都不願踩一下。

可是呢，我被一通電話打亂了這份有益身心的周全計劃。

「明天下午一點到六點半點，五個小時半，百貨商場的三樓，一間新開的手機店。一百塊。」

「不要。」

「如果明天沒看到你站在那裏，我就把你撕碎。」

基於這句話，我昨天就懷著心驚膽跳的心情入睡，導致我如今昏昏欲睡，而且穿著一套厚重又悶熱的布偶裝在派傳單，就算能抱妹子，但隔著厚厚一層的布偶裝根本感受不到觸感。

不只是派傳單，還得擺好姿勢上鏡。最麻煩的是照顧小孩子的情緒，被迫擁抱這群麻煩的小傢伙們。

都不是我的分内工作，卻必須完成的責任，我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這家店的名譽，但不會影響我所獲得的薪資。

雖然所處的地點是充滿冷氣的商場，可是這套布偶裝完全封閉，冷氣無法入内。應該說通是風效果極差，滿是從我體内呼出來的熱氣。

「這好可愛！我要拍照。」

聼到了。

又是來找我拍照的愛裝可愛的年輕女子或初高中生。

話説，我也是幸于這套布偶裝帶來的這項多余工作，加快了派傳單的速度。只要站在原地就能完成工作一張照片可以換取手中的兩到三張傳單減少，對我來説算是種幸運。

「這個這個，幫我拍照。」

「好好。」

一位染著……一言難盡。雖然很胡來，卻絲毫不影響她好看的外觀。左半部的頭髮是淺紫色，右半部的頭髮是近乎金色的亮橙色的女子跑到我面前，就看向了鏡頭比姿勢。

應氣氛要求，我也隨意地比了個很醜陋的讚來敷衍。

然而，舉著手機拍照的人是個無業游民。

「一。二。三。咔擦。」

男子還模仿相機的聲音代表已經拍好照片。

「讓我看看。」

他把手機遞給女子后，到我身邊來拍拍背，「也幫我拍一張吧。」

「欸？你不是不喜歡拍照嗎？」

「嘛，和朋友拍拍照留個念。」

我目光呆滯地望著他。

就在這瞬間，照片也已經完成。

「我看看。哎呀，望著我幹嘛呢。」

他拿著開著那張我和他的合照捧腹大笑地凑近我，想讓我看清照片。

確實，爲了看清男子，我布偶裝的頭部九十度轉到他，很明顯地被發現我盯著他看。

這對不只是姐弟還是兄妹的兩人向我道謝后，男子還對我説了句「看不出你是個會想要打暑假工的人呢，真勤勞。工作加油哦，明仔。」並自助地從我手中拿走兩張傳單就離開了。

所以說，金髮小哥是怎麽認出外表只有布偶裝的我？

雖然我拍了很多張照片，但手上依然有一大叠傳單等著我派，内心的一小部分已經想放棄了。

可惜啊，我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

一旦承接下任務，就勢必會完成，絕不半途而廢。

「昕昕，這好可愛，要來拍張合照嗎？」

一個身高矮小的女孩走到我面前，露出一臉嫌棄地拒絕。

「不要。」

啊，好痛心。

不愧是幼兒園的高貴女王，眼光非比常人，完全看不上我這隻大衆公認的可愛布偶裝。

實話説，我討厭拍照，討厭擺姿勢，討厭裝模做樣的性子。

可是！我想要想和眼前這位地位崇高的幼兒園女王拍張合照。即使不是以我真實樣貌，即使我無法擁有那張合照，即使被認爲是個怪蜀黍！我無論如何也要和她拍張合照！

決定了！

我踏步拍怡昕的肩膀，然後她被嚇得躲在她的阿姨後面。

「不要不要！」

儘管隔著一套布偶裝，不過我的内心受到了大量傷害。

至今我想買游戲機的欲望被拒絕、想吃洗衣粉的好奇心被拒絕、想在家底下徒手挖地下室的理想被拒絕都沒比現在被一位幼兒園女王拒絕與我合照還要心痛。

「嗯……我家的小孩不是很喜歡拍照，抱歉。」

由於工作的問題，我不能出聲音，只好揮手來來表示沒關係。

然後故意垂頭喪氣，慢悠悠地離開，借此來激起怡昕的善良。

爲了達到某種目的，有時我也會選擇低頭，違背我的原則，變得裝模做樣起來。

我能夠爲了這一次的欲望破例，故意賣慘！故意矯情做作！

「我還是和你拍照吧。」

上鈎……不對，怡昕回心轉意，終於要和我合照了。

開心！

我從未如此開心過。

就算拿到五十塊也沒這麽開心。如果是一百的話……可能拿到一百塊會更開心。

「再見，長得很奇怪的布偶。」

臨走前，怡昕對我説了這句話。

這套布偶裝很奇怪嗎？

那爲什麽那麽多人都說很可愛呢？

越來越無法掌握現時代人類的審美觀。

如果要我自己評價這套布偶裝的話，我認為它很普通，毫無特點。

可是這是代表手機店的布偶實體形象，只要能讓人記得，無論可愛或是奇怪，哪一方面的評價對手機店都起到預期的收益吧。

一隻手突然拍我的背。

我轉過頭去，看見和我一隻身穿同樣的布偶，應該也是今天來為這家手機店宣傳的打工人，是同伴！

它向我揮手打招呼，是個很熱情的人。

看來除了我，有其他的人也穿著布偶裝。

看到這個情況，我就覺得自己不孤單，也不無聊了。

我也揮手問好，並思考著裡頭裝著的是什麼樣的人。

如此熱情的人應該是打工許久的成熟大人吧，可能是大叔，可能是年輕小夥，當然我最希望的還是一位年輕漂亮的成熟大姐姐。

希望吧。

反正我也不會知道裏頭是誰，能夠任憑我想象。

之後我們倆站在一起發傳單，引來了更多打卡的女生。

「哦嚯，幹得不錯嘛。」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説會來看你的。」

我是知道這家夥今天休息，但沒想到這家夥會帶他的女友在這兒逛街來探班。

不過他沒有隨意搭肩膀或靠近我們。

對，是我們。因爲現在是兩隻布偶站在一起，他無法分辨哪一個是我，哪一個是陌生人。

只好站在不算近也不算遠的距離内説話，好讓我聽得到，更是想讓我作出反應讓他認出。

可是，我不會上當的！

我假裝不認識他們，繼續東張西望，向其他人派傳單。

然而另一隻布偶向他們凑近，一切如我的計劃一樣。

過後他就會認爲那隻布偶就是我，然後合照，回家的時候就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他找到了我。

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這是明仔嗎？」曉玉問道。

「不是，這隻肯定是陌生人，另外那隻故意不理我們的才是明仔。」

小偉靠在我身上，舉起手機就要合照。

「I found you.」

意思就是，我抓到你咯，回家被我笑吧。

然後提出兩人兩布偶一起合照來打卡，就得意洋洋地離開了。

終究是我輸了。

回家必定免不了一頓嘲笑。

雖然能夠死不承認啦，但是那只是敗者爲了撐面子的不服輸而已。

「好啦，今天的打工結束啦。回去換衣服吧。辛苦你們了。」

手機店的老闆示意可以領錢回家了。

終於啊。

這五個小時半真是煎熬。

又是派傳單，又是拍照，又是擁抱路人，做了一堆不是我本職分內的工作。

回床上我一定要連睡好幾天。

我和另外一位布偶到手機店的員工休息室脫下身上笨重又悶熱的布偶裝，終於能知道一直和我做這份累人的辛苦活的打工人是男是女了。

好期待。

真希望是個溫柔的大姐姐。

然後邀請我吃個飯當做認識彼此，交換聯絡方式，就開開心心地暑假約會。

太美好了吧！

我和他背對背脫裝，沒有鏡子，所以看不到彼此。

可是我已經安耐不住心中所幻想帶來的喜悅，快速脫完身上的布偶裝，再刻意慢慢收拾背包，等待那套布偶裝裡頭那位大姐姐的出現。

披頭散髮的長髮。不錯，看起來有在保養。

頭髮是女生的命根，愛護頭髮是女生的基本。要是連這個基本都做不到，我無法接受。

接下來是脫下身體的部分，緩緩展露出展露出瘦小的身子，身材雖然沒性感的部分，但不在乎，不太胖就行。身高大概有一六零多一點，是大眾女生的平均身高。雖然我理想中的女孩是和我差不多高，大概一六八、一六七的女孩，但只要不矮過一六零都能接受。

只看背部，還看不出這是大姐姐還是個和我一樣暑假出來打工的初高中生。

甚至無法知曉他的性別。

雖然長髮通常是女生在留，男生會不耐煩頭髮弄癢脖子耳朵，還覺得熱就剪掉。不過如今的多數男生也為了外觀好看而留起長髮，當然我也覺得挺好看的。

只能看臉來辨認了。

「希望是個大姐姐。」

我內心不斷禱告，向從不信仰的神明禱告。

她的臉……右眼包著片紗布。

似乎看過還是聽過這種人物，但不記得了。

嘛，包著紗布的人又不是她，不稀奇才對。

不過是眼睛，這就很稀奇了。

仔細一看，我驚覺這人不是聽過或看過而已，我甚至還和她吵過架。

在這家百貨商場內的電影院裡。

她就是那時候要我裝扮是她男友來騙俊康學長，但在俊康學長面前只演了不到一分鐘就向我提分手。故意為了認識我，買了我要看的電影的票。坐在我隔壁，刻意喝我的飲料來找架吵的那個女生。

然而，她一語不發走掉了。

裝作不認識我走掉了。

明明瞳孔已經睜大，露出驚訝的神情，嘴唇微微抖動要說話，卻頭也不回地加快腳步離開。

真遺憾。

居然不是我心心念念的大姐姐，而是一位看似初中生的小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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