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的寧靜 - 第二章

「不要垂頭喪氣，男子漢就該挺起胸膛！」

「加害人別向受害人指指點點，老實道歉！」

原本嬉皮笑臉的小溪立即心虛，收起那副令人生氣的笑容，然後真的老實道歉。

可是我不接受。

「為什麼？」

「老實道歉只是義務，而我想要的是你道歉中充滿的誠意。」我為了讓她明白，又補充一句，「你沒誠意。」

「嘁，給你發現了。」

「至少別給我發現啊！」

「好啦，幫你寫三篇作文。」

「功課我能自己完成。」

「一星期的招牌麵包？」

不爭氣地噎下口水。

福利社會在星期一到星期五推出五種不同的招牌麵包。學生的總數是三百人，一除以三百，搶到的概率就是0.00333333，小數點後無盡的三讓我感到絕望。雖然會有三十多個麵包，算起來會變成0.1，卻沒讓我認為好搶很多。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oSkOcIAll

這份賠償令我心動。

不過！

可是！

但是！

我是個有手有腳有腦袋的人，麵包也可以自己買！

為了得到我最理想中的賠償，我繼續裝腔作勢地不理會她。當然，如果走到階梯前，她都沒叫住我，我會答應這份賠償。

畢竟那些麵包可好吃了。

剩下七步。

七步讓我聯想到曹植的七步成詩。聽說是個兄長曹丕嫉妒弟弟曹植的天賦，不喜曹植勾搭自己的妻子甄姬。聽說「洛神賦」就是贈給甄姬，讚美她的一首詩。當初曹丕想把曹植處死，卻找不到理由，而讓曹植在七步以內做出一首關於兄弟情但不能提到「兄弟」二字的詩，不然就要把他處死。結果卻是給曹植一個機會大展神威，秀了一把。

兄弟之間怎麼不能好好相處，非要搞這種宮鬥戲。

說來，他們確實是在宮內。

原來這是宮內必備的節目。

三步。

三步有什麼成語嗎？三……三……姍姍來遲。不對，只是諧音。好像沒有三的成語，又好像是我自己學識淺薄。算了，不重要。

就快要到階梯了。

難道小溪這傢伙看出我已經滿意麵包的提議，才故意不說話嗎？早知道把口水嚼碎再吞！

「好啦好啦，帶你去打球啦！」

呼——

一步足成千古恨說得沒錯。如果我走快一秒，我早就轉身妥協了。

「反悔的人是小狗。」

「你才小狗！卑鄙！明知道我一定會拿出這件事，故意不答應麵包的提議！」

果然看出來了。

從小就是這樣，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她。

「說。」

「什麼？」

「必須遵守事項。」

「哦哦哦。」明明是賠償，卻還要受害人遵守之前的約定，真是毫無誠意的人。「記得啦記得啦。」

「喂！」

完全不理會小溪的呼喚，抽走小溪其中一把羽球拍，直徑步入羽球場內。「各位，下午好。」

裡頭有的人咬牙切齒，有的眉頭緊鎖，有的雙眼發直地盯著我。在我看來，羽球社的社員們有這種態度十分正常，因為我曾對他們說「羽球社有一半以上的人不會打球」這種輕蔑人的話。

「這裡不歡迎你，滾出去。」

「怎麼？不會打球還不讓人說了？」

「明仔，別鬧事！」

既然小溪已經開口，我只好乖巧地直奔主題。雖然必守事項只有一條，那就是要聽小溪的話。然而這一條隨時隨地威脅我的小命。

「我就直說，派你們最強的來和我單挑。」

鴉雀無聲。

不對啊，如果是平時早就有三年級的人喊著「區區二年級，還敢囂張」並主動邀戰，來制止我的行為。

我環顧四周，果然如我所料。

雖然羽球社在這所學校不是個有實力有名氣的社團，但因為是大眾都會玩的運動，所以社員還是挺多。

可能是最後一年了，學業方面比較忙碌，索性不參加社團。

沒一個人敢上來迎戰，這也證實羽球社除了三年級的學生，其他社員對自己的羽球技術沒自信，更難聽的說就是不會打球。

所以我才討厭羽球社，時不時趁小溪不在就過來挑事。

雖然事後會遭到小溪的臭罵，並和我絕交一星期，但是……我依然無法容忍他們對小溪所說的那句話。無論來惹他們多少次，打敗他們到討厭羽球，我也不會消氣。

「既然全是慫包，這次就算我不戰而勝。」

我已經聽見他們鬆口氣的聲音，真的全是慫包。

「等等，我想打。」

沒看過的人。

「我是一年三班的邱宇澤，剛加入社團。」

「哦？一年級那就沒事了。」

我想要報復的是當時在場的社員，無關新來的一年級。

「我不是來代表羽球社。剛剛的比試是你不戰而勝。」邱宇澤雙眼發亮，對挽回社團尊嚴的比賽。「只是我想和你打。」不，是對我有興趣。

拿不定主意的我望向小溪，希望她能給我指條明路。

「想打就打吧。宇澤的技術蠻好的。」

「小溪學姐太抬舉我了，我只是個新手。」

新手對自己的技術那麼自信嗎？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來打吧。」

我到宇澤對面，仔細做熱身，防止受傷。

「學長，你叫什麼名？」

「別叫我學長，我没资格。」我自認說了句很帥氣的話。「鄭易明。」

「易明……學長。」

這人是必定要帶學長學姐來說話嗎？這種帶敬意的稱呼讓我很不適，總覺得麻煩事會找上身的感覺。

「學長，你有訓練過嗎？」

「沒，隨性打打而已。」

作為裁判的小溪，宣佈比賽即將開始。

「易明學長，請多指教。」

瘦小的他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位正經的人。

一球由勝出猜拳的我發出。

我們打的是二十一球賽制，先得二十一分者勝。

既然邱宇澤說自己是新手，先試水溫吧。

邱宇澤的步伐輕盈，不費力氣地接球，但位置十分刁鑽，只剛好過網，不知是蓄意還是碰巧。

不過對我來說都無所謂，接球是打羽球的基礎。接不起球的一方就是敗者。

結果邱宇澤可能認為自己已經拿下一局，沒做準備動作，僵直地站著，沒反應過來我已經把球打回去，輕鬆拿下這局。

「明仔一分。」

「呀！還以為自己沒打過網！」

原來不是自負，只是遲鈍啊。

球的高低，球飛行的速度，把球場的節奏拍打成自己想要的局勢是獲勝的關鍵。

這就是開球權的重要性，掌握比賽的先機。

「明仔又得一分。」

「果然易明學長很強呢。」

強？

我十八，他十五。

我已經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快速結束比賽，但他太難纏了。如果是三年級學生或是其他羽球社的任何一人，這場比賽或許早就結束於二十一比十二了。

邱宇澤的技術卻像是磨針一樣越來越精進，進攻越來越鋒利，和一開始相比截然相反。

而我的體力則是用量過度，技術因體力透支也下滑許多，這場比賽對我來說已經是場痛苦。

這就是慢熱型選手和我這種爆發性選手的差別。

持久戰對我不利，最好別拖到加球，我可打不了。

加快節奏吧。

「易明學長，我們設點懲罰吧。」

懲罰？他對自己很是自信啊。

如果是平時，我一定果斷答應。如今我已經氣喘呼呼的狼狽模樣，可不想答應這風險。

不過拒絕的話，這不就是挫我的揚威，助羽球社其他人的氣勢。明明來挑事，卻膽小怕區區懲罰，就已經算是他們的勝利了。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3dB4NOev4

日後就再也毫無面子來光顧羽球場。

「我答應。」

「不愧是易明學長，還沒說懲罰是什麼就答應了。」

「呵，因為我必贏。」

說真，我想要立即棄權躺在地上，等小溪的社團活動結束才一起回家。

「那就……輸的人為對方買一星期的招牌麵包。聽說很好吃，還沒吃過呢。」

不就是小溪提起的第二個賠償，確實是個不錯的懲罰。

難買的程度大概有新出的模型那般。

「豈不是必須贏了嗎？」

正如我所說，羽球的基本是接球。

只要把球打到對方球場內，碰到地板上，就算贏。

三粒最後的一球。

贏三次就好。

只要不讓球落在自己的場就好！

邱宇澤把球開得很高，頭必須九十度往上看去，集中力必須集中，集中得誤以為時間過得緩慢。看著那顆球落得好慢，慢得我想放下球拍，疲勞感源源不絕從雙腳傳達到腦袋。

一星期的招牌麵包，本來對我來說應該是十分誘人的獎勵，應該會激發體內的潛能，體力精力大爆發的東西，但我卻一直後悔自己答應那懲罰。

雖然球出現在我的視野內，可是我的手腕並沒動，只是靜靜閉上眼睛，等待球落在地上的聲音。

「十八比十六。明仔還好？身體不舒服嗎？」

好後悔答應這場沒必要的比賽，露出苦不堪言，甚至說不出「沒事」的容貌，肯定會被羽球社當笑話說一整年吧。

不想打了。

雖然放棄只是一句話，放下球拍只是攤開手掌。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hfk0CQ9J

十分簡單。

不過。

可是……

但是啊……

如果就這樣放棄的話，不就輸給小溪了嗎？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8mDLHOxOm

內心很快就回答我「不想」。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MprPXl5OB

明明是來替弱得離譜的她出頭，卻來了個更弱的，不就更被小看了嗎？

藉口是這麼說，但我只是不想輸給小溪而已。

好啦，該回來了。

我的眼睛該掙開了。

「不用在意，繼續。」

邱宇澤故技重施，繼續開高球，想要消耗我的精神。

想法是很好。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TErDLXF4E

可是，我討厭輸給別人的感覺。

噠！

「完全沒反應過來……」邱宇澤眼神呆滯地望著我，身體保持著接球的準備動作。「怎麼回事？」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2A5en8RU

我倒抽一口氣，雙腳似乎找回一開始的力量。「一星期的招牌麵包，謝了。」

為了解決剩下的兩分，我加快了節奏。若邱宇澤故意打慢，我就還以更多的力氣來加快球的速度。

我終於理解，自己為何體力耗費得那麼快的原因了。

原以為我一直是掌握節奏的人，但原來我才是那個被玩弄於鼓掌之中的獵物，一直被他帶跑節奏的人。

居然聽信他自稱新手，才變得自負看不起他。

他正是看中這一點，故意一點一點地放慢節奏，慢得我以為是我變慢了，力氣自然收縮許多。

邱宇澤並不是慢熱型，而是明白勝利機會的人，了解我並不會打慢球，才故意選擇打慢球。

「二十一比十六，明仔勝！」

雖然已經勝利，有一星期的招牌麵包，但我沒任何力氣為勝利歡呼。

躺在地上之前的我最後望向邱宇澤，他依然帶著那副持續了整場比賽的笑容，擁有剩餘的體力和其他社員說話，不禁懷疑他在放水。

「明仔！明仔！明仔！」

或許連勝利，都在他的計劃之中，觀賞我這狼狽不堪的樣子，對比他本身依舊精力充足的模樣形成對比，顯得我像是個為贏球而狼狽奔波的傢伙。

如果真是那樣，他真是一位充滿心機的傢伙。

不過也沒關係，至少我打贏了。

雞排麵包真是適合藍色星期一的食物，咬下香脆的雞排的口感會讓本是鬱悶的心情舒暢。

「易明學長，為什麼你要到羽球社鬧事啊？」

「你聽到的版本是什麼？」

「因為你看羽球社的社長不爽，所以時不時來鬧事。」邱宇澤也在旁啃食雞排麵包，「真的？」

「不是，但不爽你們社長是真的。」我望著小溪的後背，那副不帶煩惱的笑容不禁讓我也露出微笑。「如果有人打球打得很差很差，連規則都不懂，但還是要打。你會對這種人說什麼？」

「嗯……繼續努力，下次會打得更好吧？平常都是這麼安慰他吧？」

「是吧，平常都會安慰他。」

說完，我就沉默不語，繼續享用早餐。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aq8UTqqRz

可是這句話已經讓邱宇澤領會到其中的含義，沒有要求我說更明確、更明顯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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