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虛無：恣傲胤言的形相反思 - 〈占有 Reluctant〉第十一回 part.2

　　「到了。」

　　身穿柔軟的棉質上衣，搭配蛋糕般層層堆疊的漆黑短裙，將那頭亮麗長髮束成高馬尾的鏡寧宵，伸手抹去頸側薄汗，展露笑靨。

　　「這間如何？」

　　「查林傑小屋？」地處偏僻的小巷內，掛著一個木刻招牌，由於字形太過特殊，害我一時沒能讀懂。我說：「早知道妳的品味那麼差，我就去敦煌書局了。」

　　「敦煌書局能聊天嗎？」

　　「當然不行，怎麼有妳這麼不文明的人。」

　　「既然不能聊天，我們要怎麼擬定計畫？」鏡寧宵雙手叉腰，氣呼呼地說：「你就這麼不想陪我出門嗎？」

　　「且慢，單純出門遊玩倒還好說，妳分派一個令人心煩的討厭任務，要我怎麼發自內心感到愉悅？」

　　「不用愉悅，你只要『不不開心』就好了。」

　　「那是哪門子的句法？」

　　「雙重否定。」

　　「我可不會莫名其妙感到開心，又不是神經病。」

　　鏡寧宵半張開嘴，對我不可理喻的回應深覺無語。

　　奇妙的是，面對一般肉塊，我會進入某種近似自動化行為的超然模式，以特別合群、毫無意見且消極肯定之形式，處理進行中的言談。或許大腦前葉額自動將眼前的黑髮少女判定為特殊生命體，取消了維持和諧的自動化行為模式，讓我藐視一切的本質，赤裸裸地展現在外。

　　這不是好現象，但我喜歡。

　　進入店內，與我所想不同，淺黃色的低調照明恰到好處，既不陰暗，也不刺眼。掛於牆面的一幅畫作特別引人注目，畫面右側有名披著紅巾、頭泛金光、腳踩涼鞋的白皮膚神祇，左側則是被人牢牢架住、纏於樹幹、面容猙獰的男人。

　　鏡寧宵恰好挑中這幅油畫下方的座位。

　　興許察覺我凝望畫作的目光，她瞇起眼來淺淺地笑，「你認得這幅畫？」

　　「提齊安諾‧維伽略，《阿波羅剝瑪耳緒阿斯的皮》。」

　　「不愧是你。」

　　「難不成，這才是妳刻意挑選此地的原因？」環顧店內，除了吧台邊那位頭戴耳機、死盯筆電、身材高挑的紅髮女子之外，並無其他客人。我壓低聲量說：「週末上午還乏人問津的咖啡廳，感覺就不太妙……」

　　「放心，今天的重點是擬定計畫。」

　　「也不代表該放棄餐點和飲料吧。」

　　無可奈何之餘，我點了杯拿鐵，鏡寧宵則點了奶茶，並加點一份我喊不出品名的蛋糕。作為一名喜好獵奇事物的女性，此種搭配實在正常得令人失望。

　　確認餐點全數上桌，服務員其他理由靠近之後，我以手撐頭，肘部倚上桌面，望向坐在對面，嘴裡吸滿奶茶的蒼白少女。

　　「首先，能讓我拜見您所謂的『頭緒』嗎？」

　　她眨了眨眼，將記事本挪了過來。

　　居然將整本冊子交給我……過高的信賴程度著實令人訝異。

　　正欲翻閱，她伸出手，摁住冊子。

　　「最前面的兩頁是目錄。」

　　「好。」

　　「盡可能不要看其他頁面，好嗎？」

　　「雖然沒有問的必要，但……能告訴我理由嗎？」

　　「這本冊子裡，基本上全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轉移視線，盯向裝有奶茶的透明杯子。「不只事件記錄，還有一些天馬行空的個人心得。總而言之，裡頭充滿著比秘密還更隱私、更令人羞恥的東西。」

　　「就像被人看見裸體一樣？」

　　「相比之下，讓你看裸體可能還好一些。」

　　依此道理，這傢伙的裸體早被我牢牢記在腦中了。

　　身為立於世界之外的觀測者，妥善分配、運用並調節大腦是首要任務，不容忽視。人類大腦所能記載的資訊極為有限，比起記憶，反而更善於遺忘。依據艾賓豪斯不太可靠但仍有研究價值的遺忘曲線，人類能在一日之內，遺忘半數以上的資訊，且在完全不加複習的狀況下，七日內將完全遺忘，不留痕跡。

　　倘若任憑大腦胡來，又怎能觀測這個世界的本質呢？

　　我的記憶力不比人強，卻特別善於區分重要與不重要之事。藉由長期的自我訓練，能用最短時間判斷事物的重要程度，進而決定該項資訊應該配予短期的機械記憶，抑或長期記憶。

　　鏡寧宵的記事本內容，當然是置入不可遺忘的長期記憶。

　　「如果害怕被我看到其他頁面，何不單獨印出，或撕下頁面給我就好？」

　　「咦？」她眨了眨眼，「這個……」

　　「妳沒想到這個方法，對吧？」我輕聲笑了，將冊子挪回去。「直接翻到正確的頁面，並告訴我共有多少頁吧。」

　　「不用這麼麻煩。」

　　鏡寧宵吸了一口奶茶，輕咬吸管，鬆開按住冊子的手。

　　「如果是你，看到了也沒關係。」

　　真是句值得玩味的話。

　　不自覺將視線移往她因傾向桌前而敞開的領口，對比纖瘦身軀顯得格外豐滿的胸部映入眼簾，剎那間，再次確認自己也是不折不扣的雄性生命體。

　　翻開記事本，確認目錄記載的頁碼，很快便找到剝皮魔事件的相關頁面。由於貼附不少照片，光這事件便用了十分之一的篇幅，中間更有額外黏上的筆記紙。

　　看來她對這起事件的真實性深信不疑。

　　如同記憶中那般，鏡寧宵的記事本收藏了幾張網路並未流傳的照片，不只拍攝樣態相異，形式也大不相同。

　　記事本裡的相片，全是彩色的。

　　「我能問問這些相片從何而來嗎？」

　　「買的。」

　　「買的？」我皺下眉頭，「暗網？」

　　「嗯。」

　　我想也是。這類骯髒至極的照片，絕不可能在表網販售。

　　販售病態獵奇之物的怪異網站不在少數，但如此詭密又難查證的珍稀物件，只有「下天橋路」黑暗網站才能買到。

　　「倘若相片真的來自暗網，那可不是花個一兩萬就能購入的。」盯向她那雙游移迴避的眸子，我瞇起眼說：「妳的錢是從哪來的？」

　　「……」

　　「鏡寧宵小姐？」

　　「好啦。」她鼓起腮幫子，皺眉瞪我。「相片不是我買的。或者說，不是『直接』買的。」

　　「什麼意思？」

　　「這是禮物。」

　　「禮物？」發現自己的聲音太大了，連忙壓低。「哪來這麼詭異的禮物？」

1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CH6hWI6Ui

─　〈占有 Reluctant〉第十一回完‧下回待續　─

1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6mFsFE6j

ns216.73.216.224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