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虛無：恣傲胤言的形相反思 - 〈祟芮璇今天不想出門〉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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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回客廳的同時，小妹恰巧站起身來。

　　「真難得呢，哥居然會打市內電話，我以為那東西是三姊特別準備來欺騙男人自己並未擁有智慧型電腦的佐證道具。」

　　「我不認為三姊有想到這種詭計的頭腦，對她來說，光要想到能夠以這種方法杜絕周圍的蒼蠅便已相當困難，遑論特別思及證據。即使她真的採行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也不可能想到要在家裡裝一台市內電話。」

　　「都不知道比較討厭三姊的到底是我，還是你。」小妹揚起嘴角，輕笑一聲，隨即又斂起笑容，微瞇雙眼。「哥要出門？」

　　「為什麼突然產生這種想法？」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你掃除陰霾的面孔變得容光煥發，與剛才慌忙焦急的樣子判若兩人。家裡沒有任何讓人情緒雀躍的觸發因子，想必是剛才那通電話，讓你偶然獲得離開家門的理由了吧。」

　　祟家女性著實可怕，我自認比誰都精於表情控管，甚至堪稱祟家成員中的佼佼者，被她當面點破，真的有些氣惱。可想而知，過於急迫的時間壓力和毫無幫助的二哥錦囊，從主客觀和身心靈各項層面嚴重影響了我，連最基本的日常偽裝都無法維繫，分外糟糕。

　　不管怎麼說，二哥給予的計策只剩一下，其餘部分完全仰賴我的臨場反應，不只必須利用小妹可能展露的破綻，更得把握稍縱即逝的轉折機會，讓她離開這個可能害及性命的場所。

　　說來，我似乎很久沒這麼緊張了。

　　「真不愧是小妹，什麼都瞞不過妳。如妳所說，我確實打算出門，原因也確實是剛才那通電話。」

　　得到肯定的答案，小妹微微瞇起的雙眼，又擰得更細了。彷彿鎖定可口獵物的黑貓，斂起五官隱藏情緒，準備發動致命的攻勢。

　　「哥是跟誰有約呢？」

　　「真是突兀的問題。」

　　「不方便回答？還是……」她慢慢揚起嘴角，露出寫作笑容卻讀作威嚇的表情，操起嬌甜的鶯聲燕語：「不想回答我呢？」

　　祟芮璇身為祟家女性的天生特質再次展露無遺，她們不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尋常生物，而是會逼迫他人滿足她們內心所望的魔性存在。由於早已多次交手，我很明白她們最簡單也最直接的侵襲手段，就是矛盾至極的甜美笑靨和柔中帶剛的呢喃軟語。

　　要撐住啊，祟胤言，絕對不能敗在氣場之下。就像平常面對那些肉塊一樣，穩住心神，板住面孔，讓自己的內心支配五官，以虛偽的……糟糕，一旦去意識表情控管，神情的展現就變得更為困難。不能受小妹的影響，我得用最自然的方式，嘗試捕捉她內心思緒的破口。

　　那恐怕是稍縱即逝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微側過臉，偷偷換一口氣，我構築一張百無聊賴的臉孔，聳聳肩說：「我一直以來都是獨來獨往的，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但綜觀日光、濕度與氣溫，今天實在不像擁有『孤立者』之名的四哥會喜歡的外出環境。」小妹微蹙眉宇，瞇起的雙眼緩緩睜開，似乎對我稀鬆平常的回應深感困惑。「在這種走不了十步就會流汗的炎熱下午外出，必定存在某種讓哥無法拒絕的理由。」

　　「這麼說也有道理。」

　　「我能知道那個理由嗎？」

　　「這麼死纏爛打還真不像妳呢，小妹。」

　　「哥，」小妹的表情完全失去祟家女性應有的氣場，倒垂的眉宇和嘴角，展現非常露骨的示弱姿態。「你要跟什麼人出門嗎？」

　　這就是我等待許久，稍縱即逝的「唯一破綻」。

　　我不動聲色地吸一口氣，將面部肌肉放得更鬆，讓自己的眉尖和嘴角維持在笑與不笑之間，以「預設出廠」的人畜無害表情直面小妹。

　　「我要跟鏡寧宵去逢甲商圈。」

　　「咦？」

　　小妹微啟小嘴，眨了眨眼，呆愣半晌。

　　「鏡寧宵……是『那個』鏡寧宵嗎？」

　　「我不確定妳口中的『那個』究竟是哪個，但我指稱的對象，正是那名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詭譎少女，鏡寧宵姑娘。」

　　小妹繼續呆愣幾秒，旋即噘嘴哼氣，抓起遙控器關閉電視機。

　　「哼──原來如此。哼──果然如此。哼──果真如此。」

　　「小妹？」

　　「我碰巧想到有個臨時要用的配件得買，加上晚上已有安排而碰巧只能現在出門補貨，全臺中又碰巧可能只有逢甲商圈有賣那種配件。」

　　「那還真是碰巧。」

　　「既然兩位碰巧要前往該處，為了減省不必要的時間成本，降低祟家大院整體的電費資源，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和哥一起出門了。」

　　成、成功了！

　　雖然不知道她這番話語的邏輯何在，總之結果良好，一切安好！

　　幾分鐘後，著裝完畢的我和依然身穿漆黑哥德裝束的小妹芮璇肩並著肩，踏出被二姊稱為萬魔殿的祟家大院。想不到我竟能順利破除小妹的模糊預言，在一切安好的狀況下，摧毀預言所示的可怕結果，實在令人感動得無以復加。

　　「話說回來，哥是不是一直想把我趕出家門啊？」

　　「才、才沒有，妳可別胡說。」

　　「雖然我確實很想出門，但這種天氣實在讓人卻步。」小妹甩起手中的蕾絲陽傘，仰起頭來，露出美麗的微笑。「坦白說，偶而和哥一起外出感覺挺不錯的，老是窩在家裡，說不定真的會窒息呢。」

　　「咦……」

　　「怎麼了？」

　　「『窒息』是妳平常就會使用的字眼？」

　　「是啊，對我來說最討厭的狀態就是無法呼吸。你想嘛，窒息時的人臉很噁心的，鐵青又發黑，像是放到壞掉的冷凍肉……哎噁，想到就討厭。」

　　「慢著，所以那不是模糊預言？」

　　「什麼模糊預言？」她歪著頭，眨了眨眼，似乎真的不解其意。「真想知道鏡寧宵是怎麼樣的女生呢，喂喂，是詩櫻姊姊型，還是悠娜大姊型的？」

　　「都不是，而且為什麼都是姊姊？」

　　「哥是戀姊情結啊。」

　　「才不是。」

　　「明明就是。」

　　「妳這個迷戀二姊的小鬼還真敢說。」

　　我搖搖頭，重重地吐出長息，仰頭遙望白雲深處依然熱辣的豔陽。

　　祟家女性最讓人頭疼的地方，並非她們超乎常人的聰明睿智，亦非傲視一切的完美形象，而是永遠捉摸不透的內在真實。

　　我萬萬也想不到，祟家小妹祟芮璇真的只是不想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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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祟芮璇今天不想出門‧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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