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虛無：恣傲胤言的形相反思 - 〈占有 Reluctant〉第十二回 part.2

　　「暴利行為？」鏡寧宵微蹙眉宇，凝望攤在桌面的數張相片。「你的意思是，剝皮魔打算販賣這些照片？」

　　「不只賣，還用天價賣。」

　　「你怎麼知道？」

　　選中一張拍入少女口腔的照片，我拿起冊子，半瞇雙眼仔細察看。

　　「假設這些彩色照片是妳朋友買的，應能推測是剝皮魔本人沖洗的版本。倘若單純為了自我滿足或展現實力，用不著拿這麼高級的相片紙，更不需要沖洗得如此精緻。單看材質，這幾張彩色相片堪比藝術品的規格，非常昂貴。」我將黑冊子放回桌面，說：「另一個關鍵則是暗網二字。暗網中，專門販售詭奇事物的頁面，就屬『天橋路』網站最有名氣；其中，名為『下天橋路』的分站，商品最多、最雜也最獵奇。下天橋路的會費極高，光要瀏覽就得花上一元拜塔幣，更別說這幾張罕見的相片，前前後後恐怕得花一千萬元。」

　　「一千萬……不可能，我朋友沒那麼多錢。」

　　「我想也是。不過，她確實說過自己是從暗網取得相片的，對嗎？」見她頷首，我說：「姑且撇開金錢問題，取得商品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親自購買。」

　　「難道要用偷的？」

　　「就用偷的。」我露齒一笑，「妳的朋友或許是以金錢對價之外的方式，取得這些相片。當然，如何取得倒也不是關鍵，問題的核心在於，有此買賣還得先有商品不可。」

　　「被害者從何而來的問題。」

　　「妳沒有想像中那麼愚蠢嘛。」

　　聽聞此言，鏡寧宵鼓起腮幫子，哼地一聲撇過頭去。

　　我不認為有能力於下天橋路販售屍體照片的兇手，會冒著隨時被人逮到的風險，以尋常的綁架手段劫持被害者。手段是一回事，地點又是一回事。以台中市為例，太平區和霧峰區處處都是杳無人跡的深山荒地，若將考量點擴大到廢棄工廠與無人房舍，南區和東區也有不少選擇。單從地點著手，可說是大海撈針，不切實際。

　　所幸，剝皮魔終究留下太多蹤跡，讓整個計畫變得極不完美。

　　「妳還記得，那則介於第二與第三組黑白相片之間，語句不通卻正確預告後續內容的貼文嗎？」

　　「那則貼文的句子太雜，除了『全程錄影』、『三台攝影機』和『女性生殖器』等顯著關鍵字外，沒有太多值得注意的有用細節。」

　　「這時妳又變愚蠢了。」

　　「唔唔唔──」

　　「就算妳發出老舊引擎的重啟聲，也遮掩不住四散在外的愚笨氣味。」我揚起嘴角，露齒一笑，說：「重點不是關鍵字，而是那名受監禁者提到的環境。雖說字句混亂，仍可勉強讀出幾個重要的字眼，諸如『自願』、『電線混雜』、『窗外無光』、『室內沒隔』、『居於台中』、『血的味道』和『塑膠袋往垃圾道丟』。雖是難以理解的詞語，卻有數個意義非凡的間接線索。」

　　「這些字眼能看出什麼嗎？」鏡寧宵噘著嘴說：「最多只能看出被害者是出於自願、監禁場所的電線很亂而且室內環境很差而已。」

　　「說妳笨，就別一直重複強化這項特質了。」

　　「你真的超討厭。」

　　「各項詞語中，『自願』、『室內沒隔』及『血的味道』三個字眼擁有特別重要的連結。」我敲了敲咖啡廳的牆，說：「後面兩個詞，讓我確定地點不在太過偏遠的無人深山。首先，使用『室』這個字，意味著並非工廠而是一般民宅、辦公室抑或任何可稱作房舍的建物；其次，血的字眼則代表至少有二位以上的被害人，在同一地點遭到剝皮殺害。這兩個詞相結合後，彰顯出剝皮魔並未隨心更換殘殺地點，而有固定作業區域的間接事實。」

　　鏡寧宵半張開嘴，眨了眨眼直瞅我瞧。

　　雖說厭惡凡人低落的思辯能力，我卻享受著肉塊們被精湛推論惹得啞口無言的美景。愚昧之人的可悲神情，總能帶來一點樂趣。

　　「既然判斷剝皮魔擁有固定的行為地點，就得優先解決某個前提變因。」

　　「得先知道，為什麼被害人會自願前往該處。」

　　「沒錯。」手撐住頭，輕咬吸管，我吊著眼說：「光從自願的可能性發想，就有數百個念頭湧現出來。」

　　「數百……」

　　「人類的大腦非常單純，和妳一樣的直線思維，佔了九成以上。換言之，自願的方式千奇百怪，雖有因果連結卻難以搜索的可能性，必須透過其他元素，用更可靠的方法妥善篩選。」

　　「但我們沒有其他線索了。」

　　「笨啊，太笨了。」

　　「不要一直罵我啦！」

　　「我們手中，有個足以大幅縮小範圍的間接證據。雖說無法立刻確定其與被害人之自願間的關聯性，卻是此刻最適的著力點。」

　　「你指的是這副脈輪石？」

　　「沒錯。」輕輕拖起那個倒映金黃燈光的寶石項鍊，我說：「既然妳的朋友將彩色相片和脈輪石一併交付，在沒有其他可靠線索的情況下，不能貿然否定寶石與相片買賣之間的隱藏關聯。」

　　脈輪石當然沒有什麼精靈能量，能夠讓人動用自主意志，自願行動的手段絕非超自然之力。

　　人的意志相當脆弱，言語、行動或利益等諸多事物均能加以動搖，更強烈一些，甚至能凌駕其上並全面支配。假設脈輪石也是剝皮魔向外散佈的物品，想必將與極其高價的主要商品有關，隱藏其中的關聯性，興許是揪出犯人身分的重要破口。

　　必須知道脈輪石的來源。

　　為此，有必要好好地沉浸網路，逛逛賣場。

　　「走吧，愚蠢的小馬尾姑娘。」

　　「咦？」鏡寧宵圓睜雙眼，「去哪裡？」

　　「陪我逛個街。」

　　「等等，計畫呢？」

　　「妳就這麼不想跟我出去走走？」

　　「不是這個意思……等等。」她微蹙眉宇，瞇起眼說：「是我的錯覺，還是你現在對我特別嚴苛，也特別過分啊？」

　　「妳就姑且當成，此刻的我，心情特別好吧。」

　　鏡寧宵鼓起雙腮，微蹙眉宇，櫻紅唇瓣高高噘起。

　　「祟胤言，你真的有夠奇怪。」

　　「抱歉，唯獨不想被妳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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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有 Reluctant〉第十二回完‧下回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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