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豪言的星,卻沒有繼續說下去,雙方再次陷入相互凝視的狀態。
星並不是在整理思緒,他該要整理的早在之前已經整理完,也不是在猶豫,要猶豫的話就不會那樣宣告,因此從某個角度來說,只是在浪費時間。
他就只是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他心裡已經把整幅拼圖完成,緋紅顯然也是如此認為,但是根據他所描繪的結局,那將不會是緋紅希望的結局——而這一點緋紅沒道理想不到,可是在他面前的緋紅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緋紅沒有催促的打算,嘴巴微張的她哼著輕鬆的旋律,那輕快舒暢的感覺,會讓人很想跟著搖擺或者點頭。
「這是……《喀秋莎》嗎?」明明應該繼續正事,但隱約辨認出來的星禁不住說出了歌名。
緋紅繼續哼著,直至快要完結時卻突然停下來,依星的印象大概還欠最後的一小段,只見她臉上似乎不太意外地笑著:「沒想到你會知道耶,小星,是在四處拯救超能力者的時候聽到的嗎?」
在這種時候聽到自己熟悉的旋律,而且緋紅又像是絲毫不感到意外一般說出相違的話語,如此明顯的違和感害得星禁不住多想,只不過表面還是順暢地回應:「嗯,的確到過俄羅斯幾次,不過到訪過也不代表會聽過就是了……會記得只能說多多少少有點因緣吧。」
星的腦海裡浮現起年幼時跟隨父親到當地旅遊卻遇上了畢生難忘的意外,不過現在不是沉醉於過往的時候,便趕緊把這些記憶從腦海裡攆走。
「因緣嗎?感覺星真的有不少故事呢,讓人有點想聽。」
「以後時間多的是,要是妳想聽的話,我也不介意說……話說回來,妳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哼這首曲?」
「這是提問嗎?」緋紅先是應了一聲,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她自己直接回答了:「想來也不會是吧,我就直說了,沒什麼特別意義,只是一時心血來潮。」
「這樣啊……」既然緋紅都如此直說,星也就不再多語,讓這段小插曲過去。
「由最初受到拜託來說服,踏入不熟悉的戰場,到察覺到真相之後,其實與以往一樣……我想要拯救妳。」星抱持著如此的決心,作好了最後的準備,亮出了至今為止最為鋒利的劍刃:「緋紅,妳為什麼抗拒消滅同化體?」
最先有所反應的,倒是站在星背後的莎菲,她那詫異的表情就像在疑惑這樣的問題到底與那不知為何的真相有何關係,想當然這一切星都看不到。
緋紅似是聽不到一般打量著星,好一會過後她才像回過神來般,露出了一個笑容:「終於……終於到了這一刻。」
緋紅露出了至今為止從未有過的表情,似是看著遙遠虛無的地方,失去至今那種調皮、堅強、自信等等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柔弱、甚至是軟弱,說得更直接的話,就是真正地鬆了一口氣,放下了一切的戒心。
「吶,星,我會一五一十全部說出來,不論你想聽,還是不想聽都好,既然你問了,我就必定回答。只是在由我親自說出來之前,能不能讓我知道你大概理解到多少?我想有個參考。」
「參考嗎?如果妳只是指那一連串問題所串連起來的真相,我有自信八九不離十,但如果是說妳想要做的事情……」
「就沒什麼把握,畢竟人不可能完全理解另一個人,亦因此才需要嘴巴吧?」緋紅先是接了星的話,然後目光轉移到他背後的莎菲身上,雙眼中難掩失望:「那麼……到底是星的存在過於獨特,抑或一般超能力者都能夠理解呢?至少我看莎菲姊還沒有明白。」
就算星再蠢,聽到緋紅如此明顯地意有所指,實在不可能聽不出她在叫自己進行必要的說明,雖然他不知道緋紅的意圖,但是也沒有必要在這點上爭論,反正直接說明花不了多少時間:「莎菲少校,首先得跟妳說一聲抱歉,如果是平常我會誘導妳去理解,但現在請容我直接公佈答案吧。」
星回過身面向莎菲,後者露出複雜的神色,大概是自責又拖了星的後腿,但心裡又很想知道目前的狀況,最終只能妥協般回應:「請別這樣說,星大人,在下才要勞煩你說明。」
對此星不多作理會,也就是說不顧慮對方的心情,直接開始解釋:「雖然對你們——超能力軍來說最重要的關鍵是緋紅為何幫助了前三波襲擊,如今卻斷言拒絕繼續幫助,但假如以此作為切入點的話,永遠都不會得到正確答案,原因是緋紅由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幫任何人去消滅同化體。」
星不知道背後的緋紅到底是在嘲笑還是如何,他當下要做的只是讓莎菲清楚明白狀況,到了這個時候他隱約猜到緋紅為何會如此指示他了:「因此問題應該反過來,為何緋紅拒絕消滅同化體,卻曾經三度出手?真正的原因,便是她即將要回答我那提問的內容。至於今天這場戰爭,其中一個主要目的就是令我理解狀況,至於歸根究柢的真相,就是逃避現實吧。」
「逃……逃避現實?」
「或者妳說逃避責任也行。」這時星回頭望了緋紅一眼,她似乎不打算說些什麼僅是瞇起眼睛露出淡淡的笑容,既沒有補充也沒有指正的意思。
「不,就算星大人這樣說出真正的答案,在下還是無法理解如何引導出這個結論啊……」
「仔細回想一下這場戰爭的對話就能理解啊……緋紅她既不希望、也不拒絕人類滅亡,你們只把她當成能夠拯救世界的工具,也可能是一件能夠毀滅世界的兵器,除此之外你們有把她當成是一個人嗎?我不是說超能力者或者普通人,而是一個人喔?」
「這……」
星沒有給莎菲有任何反駁的機會,畢竟就算成功反駁也毫無意義,甚至認為她們有足以稱之為「正義」的理由,站在世界的角度來說他們才是正確,可是這一切在這場與世界無尤的戰爭中毫無意義,因此他只是打斷了她的話繼續說下去:「她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強調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女嗎?她就是不想再用那名為『生命線的操控』的超能力,僅是如此而已。」
「因為不想用,就讓數以十萬、百萬的超能力者犧牲,之後將會是千萬、億計的平民,如此放任世界末日嗎?這是什麼玩笑……」
仍然無法理解——或者該說不想相信的莎菲吐露了自己的心聲,正打算回應的星,其開口的時機卻被緋紅搶去了:「呼……果然是這樣。其實我也一直懷疑著自己這幾年是不是在作蠢事,然後終於到了這一刻,我總算能夠肯定自己的抉擇是對的——星,果然得是你才行。」
「你們……能不能不要再打什麼啞謎?星大人你也說過吧?即使犧牲超能力者也絕對不能放任世界末日……」莎菲知道自己失去了冷靜,但還是決定把這些話說出來,大概所謂的真相就是如此叫人難以接受。
看著她這模樣的星,反倒是覺得心裡舒服了一些,卻又有些心痛的感覺,就是如此百感交雜地開口:「莎菲少校,請妳思考一下自己的說法,那『數以百萬』的超能力者可不是緋紅動手殺的,而是死在同化體手上。只是單純擁有能拯救世界的能力,就得承擔因為沒拯救到而失去的性命,那是被稱為英雄的人才擁有的情操啊……你們這些『合理』的想法,也是迫使緋紅想要逃避責任的主要原因之一。」
莎菲沉默了。
星沒有讓場面變得死寂,只是盡自己受到緋紅委託之責,繼續說明下去:「想當然實情不是那麼簡單,因此我才需要問出那個問題以取得真相,但是在那之前還是能夠根據對話內容推論出大致的狀況。回到本來的重點吧,緋紅既然是不希望也不拒絕人類滅亡,也就是說只要有更重要的原因便會幫忙,而那三次的原因是為了爭取時間達成某個計劃,直到現在那個計劃需要的『人』出現了,就單純利用支援了三次的事情來誘導你們而已。」
星說到這裡重新面向緋紅,她此刻正以不知是真還是假的笑容盯著自己,他不作多想只是繼續說:「我曾經想過到底是想要我的超能力、我這個超能力者或者是其他附帶的東西,就結論來說,就是全都要吧?真虧妳能等到這樣的存在,並為了這樣的存在努力至今。」
「呵呵,所以我才說懷疑到現在,而如今時間證明了我是對的……」
「真是這樣嗎?」星先是應了一聲,不管緋紅稍顯錯愕的臉,以平淡的語氣說下去:「如果妳真正瞭解我的話,就知道我會如何吧?畢竟我是『黑暗引路人』喔?」
緋紅對此僅是笑而不語,在計劃理應完全被星看穿的現在,似乎還相信著自己會如願以償,這讓星心中產生了些許的不安,但事已至此再沒有任何退路。
「抱歉……星大人,你們到底在說什麼?」莎菲似乎捨棄了一些無謂的東西,身為超能力軍重要將校的她,比起自保而令事情繼續不明不白,選擇了其身分必須要履行的義務。
星可不像緋紅那般調皮,完全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接解釋:「答案其實仍然在今天這場戰爭裡,把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當成有必然的意義去思考吧。就連那個揭穿你們的皇牌以及破壞基地在內,都是為了向我們展示她那超能力的『定義』,連病毒、泥土與金屬都定義為生命的超能力,在她眼中的同化體不可能不是生命吧?這便是她『逃避』的另一個主因,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問出『同化體』的真相,那是對人類來說恐怕沒有辦法『確認』的事實吧。」
因為星說得非常直接,因此莎菲或多或少開始理解了。
同化體雖然會進化、變得更具威脅性以及誕生出不同的類型,但其行動的宗旨始終沒有變過,單純地按照特定規則進軍,之所以還是造成如此威脅,便是因為其數量,近幾年每一波襲擊動輒就以百萬隻組成軍團,戰爭結束時足有雙位數的軍團。
要是用熱兵器按個按鈕就能炸死倒也罷了,或者超能力者就算近距離接觸也可以當成殺「怪物」,然而要是在認知上不得不把對方視為「生命」才能擊殺,如此造成的精神與心理壓力自是不言而喻。
「然後還包括妳協助的回答,莎菲少校。當時緋紅問及超能力的事情,除了要確保我能夠理解她之外,也是為了某個機制——那個妳有幫忙回答過的機制,緋紅要是一直擁有那超能力,如此獨特的超能力很可能整個世界上只有她一人,然而要是她放棄這超能力,則很可能會轉移到另一個不知名的人身上,這種她有深切體會的痛苦亦會跟著轉移。」
星說到這裡之後就停下來,至今為止的所有對話都串連起來,換言之緋紅要求他進行說明的拜託已經完成,是時候回到本來的主題:「我已經如妳所願,讓妳確認清楚了,現在能請妳回答問題了嗎?」
「當然可以吶,我本來就說必定會回答的呀,不過星真的好厲害,你那些解釋稱得上完美呢,雖然把某個關鍵保留起來,但是這樣就好。」緋紅首次挪動了身體,朝著床的邊緣移動,雙手從背後拉著裙襬整理好之後,才雙腳併攏讓腳觸碰地面,饒是稱不上坐得端莊,已經比之前正經多了:「從結論說起,我的確是無法接受那樣消滅生命下去。網路上不是有……好像是叫內容農場吧?說什麼震驚多少億人,史上殺害最多人類的魔頭之類嗎?印象中好像是推行了什麼誇張的政策之類間接導致了很多人死亡吧?最厲害的好像是殺了幾千萬?可是對我來說,所消滅的『生命』還要比這些數字多加一個零呢。」
星沒有太大的反應,畢竟他之前便已經料想到,自是不會感到意外,僅是默默聽著緋紅說下去:「那麼就來到星一直強調的真相環節吧。不過在說明之前,有必要先解釋我的超能力。」
被之前那些說明擊沉的莎菲在這時忍耐不住倒吸了一口氣,畢竟無論今天發展如何,關於緋紅那超能力的情報始終是非常重要的。
想當然在這個時候緋紅沒必要在意莎菲,她平穩地訴說起來:「關於名字以及主要的功用我都示範過了所以不多說,我就直接說明關於這個超能力的附加部份吧。首先關於星的認知基本都是正確的,世間萬物在我眼裡都是『生命』,亦自然有其『生命線』,一些超乎你們想像的存在、你們想像不到的事物全部在我眼中都有著一束線,而只要我接觸到任何線的話,我就能讀取到線所記載的情報。」
「這就是從遠端獲取情報的方法,所以妳的確不是複合超能力者。」
「這一點你不也是一樣嗎?不過再聊下去就離題所以先打住吧。這並不是那麼便利的情報讀取能力,雖然有著隱密的優點,而且只要找得到線的話就沒有距離限制,但是讀取的內容不是我能夠控制,而且當中的記憶很多時候會是零碎的片段。」
「不過只要目標在眼前,而且重複進行某些動作,只要那些動作具備某些特殊性,在妳眼中也會成為線,然後妳就能蒐集起來,是這樣吧?」
「沒錯,就是這樣喔。」緋紅沒有多想就立即同意,似乎真的不打算再有絲毫隱瞞:「我那超能力的說明大概就到這裡了,那麼基於這能力,我發現了三件事,而且這三件事各自互有關連。雖然我知道這樣問是多餘的,但我還是得說,只要聽了接下來的內容,就無法回頭喔?星你準備好了嗎?莎菲姊不是超能力者倒沒什麼關係。」
連給莎菲思考為何不是超能力者就沒有關係的時間都沒有,星便作出了果斷的回應:「說吧,反正妳不說我也已經大概猜到了,只是得個確認而已。」
緋紅顯然知道星會如此回答,所以也不再廢話而直說:「第一件是同化體是怎樣的存在,第二件是超能力誕生的真相,最後一件是關於這個地球。」
「關於這個地球……果然啊,所謂無法想像的存在,倒不如說沒意識到這樣也算吧。」星禁不住在心裡如此感慨著。
不知道緋紅是讀取到了這樣的片段,還是看穿了星的想法,決定從第三件事說起:「關於地球嘛,說白了就是在我眼中她是一個生命體,我可不是指傳說或者神祇那種大地之母、蓋亞之類喔?而是實實在在的生命體,那是極其廳大的存在,如果說人類的線在我眼中像這些衣服的纖維,那麼地球就大概是能承受大橋重量的鋼纜吧。」
似乎這種正經的坐姿讓緋紅怪不舒服,她把手肘挌在大腿上,身體靠前讓左手承托著自己的臉頰,頭因而稍微傾側:「坦白說,我也不太敢接觸地球的生命線,即使只是記憶的片段也過於龐大,就像一股洪流衝擊著我的意識,要把我淹沒,不過我至少掌握了她是生命體這一個事實,有著會跳動的心臟、呼吸的嘴巴……還有思考的大腦,她有著自己的想法,以及採取行動的能力。」
「雖然我很想問我們到底生活在她的體外還是體內,但這個問題還是留給願意相信的科學家吧……妳說過三件事互有相關,也就是說同化體以及超能力者與地球是生命體這件事息息相關,對吧?」
對於星立刻抓住重點,緋紅自是不會感到意外,畢竟要是連這樣都做不到,就不會有如今這番對話,因此她爽快地接續說下去:「沒錯,既然地球是生命體,會有狀況不佳的時候——患病也不用太意外吧?人類所謂的『同化體』便是她為了自救而產生出來的生物,如果用人類來比喻的話,就是免疫系統的白血球?」
「同化體只針對性消滅人類,按妳的說法就是把人類當成細菌或者病毒?」
「真相往往不怎麼有趣而且單純呀,就是這個世界一直受到污染,她終於受不了而只好自我保護。」
腦袋理解了這番話的一刻,星只覺得身體的力量似乎正在流失,「所以緋紅如此抗拒消滅同化體,不只是因為它們在她眼中是生命,也包括這樣的原委……只有她一人,而且也難以跟其他人訴說的真相嗎?唉……」這是即使有所心理準備還是不得不為此而受到打擊的事實,在這個時候亦沒有反駁的必要,因此就索性不作細想而讓自己慢慢接受。
緋紅輕瞄了星兩眼之後,並沒有對他這種沉寂的反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繼續本來的話題:「最後就是關於超能力的誕生了,不過星你大概已經想像到了吧?」
知道緋紅恐怕是顧慮到自己的心情才特意提出這種無謂的問題,星只得吁了口氣回應:「能夠想像但無法確認啊……超能力在妳眼中也是一種生命吧?因此我切換不同的超能力時妳才能夠掌握。」
「沒錯,說白了就是某種伴隨同化體而產生的存在,與人類結合之後變成了超能力。」緋紅說到這裡就打住沒有說話,畢竟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至於星則陷入沉默當中,自然是專心思忖緋紅到底是否盤算著自己料想不到的事。
結果在這個時候,反倒是如局外人一般的莎菲最為振作,大概是真的把一切都豁出去了,她從星的背後走出來,朝緋紅走了幾步後直接問:「這麼重要的情報,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說明?這和妳那不願意殺同化體的信念沒有抵觸吧?」
聽到這番質問的星,禁不住打從心底發出了嘆息,「看來思維是很難改變的東西,到現在還是從怪責別人的思路出發啊……」他雖然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但是按照目前的狀況,他倒想聽聽緋紅如何反駁。
結果緋紅湊巧就在這時瞧了星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意思,不過大概考慮到始終是莎菲在問她,還是得要她自己來回應:「很簡單呀,就是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倒不如說相信了會帶來更大的毀滅吧,你說對不對,小星星?」
聽著緋紅果然把球傳給自己,星只得無奈地接話:「莎菲少校,正如緋紅所說,妳要其他人如何相信這個世界的一切,甚至這個星球本身都是一個生命體?妳可是要跟那些人說身上穿的衣物都是生命喔?更不要說就連已經屠宰、殺死過一次的動物肉塊都屬於生命,不被當成瘋子才奇怪吧?」
「嗯……但緋紅是世界最強的超能力者,根據以往的戰績……」
「好吧,假設軍方能夠採信緋紅的說法,也就是說同化體是人類污染大自然的惡果,唯一的意義就是『或許從現在起減少污染就能停止同化體的誕生』,所以妳要把這個訊息傳達給全世界嗎?要是下一波同化體出現,屆時妳又要如何召集軍隊抵禦呢?『被怪物入侵而人類應該奮起守護家園』這種大義可沒了喔?」
「在下……在下無法反駁,但只要有這樣的情報,說不定其他人會有更好的想法,而不是我們就這樣說了算吧?」
星其實很認同莎菲這番話,所謂一人計短,二人計長,緋紅先不說,他自己又不是那種天才,在人類如此龐大的人口中,的確很有可能會有人能活用這道情報,從中推斷出一些自己從來沒想過的內容,甚至針對同化體提出完美的解決方案。
星可是深信人類無限可能性的一方,而且他也沒必要特別堅持去反駁莎菲,只是看來身為超能力軍高級將校的她,還是有不知道的事,想到這一點的他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說,畢竟那說不定是什麼機密,巴爾並沒有告訴她。
「不過我也不是透過巴爾伯伯知道的,應該沒問題吧?」星如此想著時看到莎菲那毅然的目光,最終還是決定坦白:「哪怕真的有能延後甚至迴避同化體再次來襲的計劃,先不說要如何平衡那種可能性與風險,在人類的角度來說還是不可能實行……同化體的研究,在各種領域內人類都不會對此放手,特別是那『只針對人鹽化』的特性,作為武器來說妳應該能想像得到有多強大吧?能夠只針對士兵進行打擊,不論建築還是資源都能完整保留下來。」
「星大人,在下還以為你要說什麼,那只是反超能力軍的陰謀論,在當前連對付同化體都吃力的狀況下……」
「所以我們前面才會討論啊,要是人類真的願意與超能力者毫無芥蒂地合作,大概不會像現在這般吃力吧……而事實是,目前只有超能力軍很努力而已,要是真的讓一、兩個在世界上舉足輕重的國家遭受到致命的打擊,他們或許就會考慮了,只是在那之前,也就是現在,正如妳所說,各自都在想著未來的事情吧。」
聽到星最後特別強調莎菲自己說過,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畢竟這種論調等同於特意放任事態變得糟糕,從而令人不得不放棄利益選擇合作,只不過這種作法又同時違背了當初莎菲提出的平衡論。
同一件事,往往會有兩面,甚至多面看似合理的看法,可現實永遠只有一個。
星沒理會陷入到莫名矛盾之中的莎菲,因為這只是前言,他已經決定說出能夠壓倒她的資訊:「首先是『無限迴圈』計劃,把成功捕獲的多類型同化體安置在特定的器材上,即利用同化體本身的移動規則來實行動量抵消,藉此能夠長時間進行不同試驗,主要研究切割與運送的方式,畢竟同化體在受到一定體積以下的分裂以及一定距離以下的分隔,並不會觸發分解重組的機制,換言之只要研發出輕型移動裝置令主體可以安全移動到任何地方,再配搭相應發射裝置,就能夠用作對人兵器。然後第二個計劃是……」
「星大人,夠了。」莎菲想當然沒聽過星所說的這些情報,畢竟要是她知道的話就不會像之前那般說是陰謀論了,而她心裡亦明白在這個時候他沒必要編造謊言來反駁自己,因此她只好阻止他說下去。
莎菲大概直至這個時候,才真正認識到星並不是她眼中的孩子,之前那般以年長者的身分叫他們二人別那麼幼稚,只要回想起來就覺得異常羞恥。
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的緋紅想當然察覺到這些,為了緩和當下的氣氛,又或者單純是那小惡魔性格又在發癢而插話:「看來星壞心眼的程度不亞於我喔?不過看著你這樣欺負莎菲姊讓我有點不快呢。」
「真不知道是誰把問題推給我,明明妳有更好的回答吧?」
「誰知道呢?」
「哼……我在還未到十歲的時候就覺醒了超能力,當時社會對超能力者有嚴重的偏見,父親為了我而拜託了巴爾伯伯,說他是我第二個父親也不為過。因為是超能力者,因為是在超能力者圍繞之下長大,很自然就不得不理解到這個世界永遠有其陰暗面。」
星這番話與其說是針對莎菲的事作出回應,倒不如說是在試探緋紅的反應,他心中的不安並沒有隨著對話而減輕,反倒是變得越來越無法忽視,這種警號雖然毫無道理,但至今為止總是在意料之外的地方見效,特別是對眼前這個難以猜透心思的緋紅而言。
「不要懼怕,但亦不需要過於在意,而是用坦然的態度去面對、去認識就可以了,妳不這樣覺得嗎,緋紅?」
「嗯……就算你這樣突然問我,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反正與我無關,人類是要被同化體消滅,還是自己內鬥鬥個你死我活,就留給在意這些事的人去在意就好了。」
「果然還是這樣的回答啊……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切入點了。」在心裡打定主意的星,在緋紅準備問出結束這場戰爭的最後一個問題之前,提出了另一件在意的事:「的確站在妳的角度來說是無關緊要的事,那麼妳口中的莎菲姊呢?她就是在意才會問吧?那妳又怎樣看她?」
「嗯呣呣,小星星怎麼突然轉移話題到莎菲姊身上了?難不成你對她有意思喔?原來姊姊還不夠,要大姊姊才行吶。」
聽到如此淺顯易懂的挑釁,星選擇聳了聳肩無視,對此也沒多在意的緋紅則是接著說下去:「好啦不鬧你了,不過這個話題之前好像提及過了吧?就是個表面冰冷,實質內裡充滿熱情的好人囉,會令人不禁想著她要是母親就好了……呀,我話先說在前頭,我沒對我的母親有任何不滿喔?雖然對在這裡的莎菲姊很抱歉,但即使能選的話我還是想要現在的母親呢。」
星沒想到緋紅會在這個時候提及她的親人,難免在心裡感慨起來:「母親嗎?該不會是因為我之前提及過家庭的事才特意把話題帶到母親上吧……意料之外有個溫暖的家庭?雖然不是必然,但一般來說像這種世界最強的人都會有很特殊的家庭環境吧……」
饒是如此思忖,星不打算在這方面斟酌,而是順著話題交談下去:「像是母親的人嗎?有點叫人難以想像。對我來說倒是總算明白為什麼巴爾伯伯會選擇她當副手,而且命令她全權負責這次說服工作,她就是那種能夠迅速且正確地理解狀況,同時保持自己那套信念來行動的人,面對任何困難依然不屈,甚至敢於主張自己的看法,真是的……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可以在面對這樣的情況仍然能那般宣示己見呀。」
莎菲顯然整個人都傻了,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成為二人對話的話題,似乎正如星的描述,她決定在這個時候大膽插話:「那個……能不能說明現在是什麼狀況?」
「噗,莎菲姊不用這麼在意啦,只是星小弟想旁敲側擊我到底在盤算什麼而已。」緋紅鮮有地直接指出重點而不是拐彎抹角,證明戰爭的確來到最後一刻了。
對於緋紅直接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星並沒有感到任何驚訝,畢竟他就是抱著一試的想法,要是沒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也不會吃什麼虧。
就在莎菲仍然有些許尷尬顯得不自在時,緋紅已經把她的事情丟到一旁,眼神也從剛剛言笑的柔和轉趨銳利,以一副別有深意的眼神盯著星瞧:「那麼差不多是時候回歸正題了吧?該是輪到我提問的回合了。」
聽到這番話的星不禁沉著臉,作了一個淺呼吸調整心情,把心中的緊張緩和下來,畢竟要是她沒按照自己設想中那般問出那個問題的話,就得面對在自己毫無準備之下迎來的終末。
「星,你願意成全我嗎?」
ns 172.70.130.169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