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整座鄉鎮都徹底陷入沉睡時,正是白和鴉開始工作的時間。
白在房內換上死神制服,套好上衣時才察覺制服略微緊了些,他捏了捏自己身上的皮肉,嘴角悄悄上揚。
「前輩,我的身體似乎成長了些。」白立刻將這好消息分享給在床上閉目養神的鴉。
「是長胖才對吧。」鴉不假思索就回答,坐起身來打了個哈欠,「繼續胖下去就和禿頭胖子一樣了。」
「才不會那樣!我這是在發育,發育啊!」白的反應很激烈,態度堅決反駁道。
鴉斜睨了白一眼,很敷衍道:「那你儘管吃,快高長大。」說完才離開舒適的床,開始穿上靴子和斗篷。
即便被鴉這麼敷衍過去,白卻不以為意,畢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體迎來的變化,所以能稍微成長是一件值得他高興的事。
白帶著愉悅的心情穿好制服,不經意間往鴉那兒看去,視線頓時被鴉手臂上有生命的紋路給奪去。
像是有好幾條毒蛇在蠕動一般的紋路,下一秒被斗篷給遮蓋起來,白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礙於任務在身,只好打消詢問的念頭。
準備就緒,他們恢復靈體狀態後從窗口一躍而下,朝聖堂的方向走去。
「前輩,為什麼不使用傳送門?」白就隨口問問。
「你不是長胖了嗎?多走路可以減肥。」
「……」白竟無言以對,覺得自己本就不應該開口問。
鴉瞥了一眼有些不悅的白,這才正色道:「若每次都使用傳送門,說不定會錯過什麼。」
鴉簡單的解釋讓白滿意得笑著應了一聲,然而鴉都把這一切看在眼裡,頓時有種自己在哄小孩開心的錯覺。
深夜裡的鄉鎮寂靜無聲,靜謐得甚至不存在任何犬吠聲,這般連一絲聲響也沒有的氛圍只能用死寂來形容,迎面而來的刺骨寒風吹得白不禁一陣哆嗦,愈發覺得街上的氣氛很古怪,彷彿這裡根本沒有人。
鄉鎮沒有人的想法很快被現實給推翻,一片漆黑中依然亮著燈火的宏偉建築顯得熠熠生輝,此刻聖堂外正停有多輛黑色馬車,每輛馬車上都走下來幾位乘客,而面帶笑容的教主也忙著招呼遠道而來的客人。
白和鴉上前去看,從馬車下來的都是成年男性,年齡介於四十到六十歲左右,每個西裝筆挺,談吐優雅,言行舉止頗有修養,想必是上流人士或貴族級別的人物。
「深更半夜的,這些人來聖堂做什麼?」白一肚子的疑惑,難不成這班男士是來聖堂接受祈福的嗎?
然而白還在一頭霧水的當兒,經多見廣的鴉卻已大致猜到事情的來龍去脈。
「跟上去就知道了。」
說完,鴉率先尾隨隊伍走入聖堂,還在沉溺於思考中的白回過神來後,才匆匆追上。
白第二次進入聖堂,倒沒見到任何聖女,而是多出好幾個魁梧男人,他們腰間佩著把銀劍,長著一張凶神惡煞的臉,散發一股生人勿近的危險氣息。
白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所有男人,猜測應該是那班男士帶來的護衛吧。
男士們紛紛入座,依然與旁人談笑風生,舉止行為無絲毫端倪,完全看不出他們夜半三更來聖堂的目的,此時的教主已站在講台上準備致辭。
「在座的各位紳士們,我由衷感謝你們即使長途跋涉,卻依然願意蒞臨本聖堂。」
教主開口說話時,長椅上的男士們都豎耳聆聽,教主又繼續道:「我已照信上的要求,為各位精心準備了秀色可餐的佳肴,保證各位可飽餐一頓。」
聽完教主這段話,白是徹底懵了,所以這些男士們大半夜來聖堂就是為了吃頓飯嗎!?
不會吧,聖堂的飯是有多美味,即使犧牲睡眠也要來這裡飽餐一頓?
白越想越肯定事有蹊蹺,可他卻說不上哪裡出了問題,納悶得整個人急躁起來,恨不得當面向教主問個清楚。
鴉坐在長椅上打哈欠,姿態慵懶得可以,畢竟他沒打算參與白的「解謎環節」,他不過在扮演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又或是一個監督者罷了。
教主的話音剛落下不久,鞋跟敲擊地面所發出的咯咯響聲,吸引了白的注意力,他轉身回頭一看,只見一位聖女由外走進來,她手上正捧著個長形的棕色木盒,千嬌百態迎面而來。
聖女生得一張傾城的樣貌,碧藍色的瞳孔堪比閃亮的寶石,奈何她一雙眼多麼漂亮,卻看不見一絲活著的生命力,彷彿靈魂早已死去,此時行走的不過是具空蕩蕩的軀殼。
白目不轉睛盯著聖女的碧藍色雙眼,一直到聖女的視線驀地投向白的位置看,卻又迅速移開目光時,白立刻明白過來。
凡是命已到盡頭的人,都有一半的幾率可看見死神,聖女胸前依附著一根食指長度的生命線,點點光線苟延殘喘。
聖女依次走到每一張長椅,她會打開手上的棕色木盒,遞到男士面前供他們拿取躺在盒子里的東西。白的視力不錯,他看見木盒裡的是排列整齊的鑰匙,每一把鑰匙都帶有鑰匙圈以及銀色的小牌子,但白看不見牌子上寫的字。
一直到木盒子里的鑰匙被取完,聖女才站到教主身邊。
「相信各位紳士已取完屬於你們的鑰匙,那現在請跟隨茉莉,她將會引領你們。」
茉莉欠身伸手擺出請的動作,在場的男士隨之站起來,隨著茉莉走向可通往聖堂更深處的走廊,此刻的男士們不再暢談,彼此只管握好手上的鑰匙。
白轉頭瞧了一眼百般無聊,正摳耳屎的鴉,輕聲喚了一下,鴉才抬眸看過去,馬上了解白要表達的意思,十分不情願地離開長椅跟上那矮小的身影。
已經知曉教主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的鴉沒一探究竟的必要,但他念在白若是有個萬一,開口閉口都喊自己爸爸的話,麻煩的終究還是自己,索性就跟上看看。
作為聖所而言,聖堂的外觀氣勢過於磅礴,設計裝潢等等都無比氣派,裡頭的構造更別說了,分明就是一座錯綜複雜的迷宮,拐了好幾個彎的白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更不曉得自己到底從何而來,所幸鴉還跟在身邊,他多少也放心了。
白不自覺的就壓低聲量,對身旁的鴉問道:「前輩,你說我應該立即去回收惡靈,還是繼續跟著聖女走?」
鴉隨即瞟了白一眼,反問道:「你認為是你在面對測試,還是我?」
這答案很明顯,白指了指自己說:「是我。」
白的問題特別蠢,他有一種自己應該沒法通過測試的不好預感。
在茉莉的引領下,結束了一場無驚無險的迷宮探索之旅,她帶隊伍走出聖堂,來帶百花齊放且芬芳馥郁的偌大後花園,遠處可見矗立著一棟六樓建築,相比起富麗堂皇的聖堂,這棟樓顯得遜色許多,但卻也不失獨有的氣派。
茉莉繼續引路,走入了那棟建築里的第一層。
第一樓層的走廊鋪了酒紅色的長地毯,左右各四間房,而門扉掛著刻有數字的門牌。此時茉莉再度擺出請的姿勢,發出猶如風鈴般清脆又舒服的嗓音,俘虜了在場的但不包括鴉在內的所有人,他們除了聲音外,就再也聽不見茉莉說的內容。
鴉對那把沁人心脾的聲音無動於衷,反倒丟給白一記鄙視的眼神,示意對方怎麼如此輕易就被俘獲,實在太沒用了。
「持有一至八號房鑰匙的紳士們,請。」
隊伍中有八名男士各自走到與手上鑰匙匹配的房門前,將那把可打開通往樂園的門扉的關鍵物,插入鑰匙孔後輕輕轉動,當咔啦的聲響傳來時,他們臉上都浮現了一種紳士不該有的表情——
淫慾。
眼見八位男士已順利入房,茉莉又帶領隊伍前往第二樓,至於白卻仍然留在原地,他不打算跟上。
白想一探房裡的情形,他想揭開教主話語中暗藏的真相,只是無以名狀也難以言喻的情緒在他心裡膨脹,內心深處有一把聲音警惕著白:別去。
「前輩……」白抬頭與鴉四目相對,他正用眼神來徵求鴉的同意。
「我在這等你。」就算白不使出那種眼神,鴉也會允許,因為鴉知道白總是拗不過好奇心的驅使。
白點了點頭,撇開叫不出名字的情緒,任由好奇心來支配自己,踏步往最靠近的房間走去,他不需要打開門,身體自然可以穿透過牆壁進到房內。
鴉倚在牆上,盯著白穿過牆壁走進去,大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又見白走出來,他臉上的表情說不清到底是驚恐還是詫異,總之面色蒼白異常,連步伐都有些趔趄,毋庸置疑是目睹了一件駭人的事實。
門扉的另一頭正上演著什麼畫面,鴉不進去也一清二楚,但這種事情無法給他帶來哪怕是一丁點的衝擊,但對於白而言可就不同了。
白畢竟見識尚淺,經驗不足,況且他依然擁有著一顆純凈無瑕的心,並以樂觀正面的心態去看待這世界,更不會先以惡來判斷人性。原本無邪的白在跟隨鴉後,註定要一步步看清世界的瑕疵,以及所有物種最真實的一面。
「前輩,去回收惡靈吧。」
半晌,調整好心情的白終於開口,他們往樓梯口走去,正好瞧見引路完畢的茉莉從樓上走下來。
四下無人監管,茉莉這時停下腳步,原本面無表情的她盯著樓梯下方時,臉上稍微出現了變化,抬頭望著茉莉的白還想著對方怎麼了,豈料下一秒她卻開口了。
「模糊的黑色人形影子,是死神嗎?」茉莉艷紅的唇微微上揚,發出細細的笑聲,盯著眼前兩道黑影。「看來,是來帶我走的。」
茉莉眨了眨眼,黑影卻消失了,她再次收起表情,緩緩踏步走下去。
實際上白和鴉並沒離開過,畢竟沒有一個普通的將死之人可長期看見死神的影子。
白對茉莉的話深感詫異,決定跟上瞧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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