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季 - 高速公路

小蝶是個有點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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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的是，她在愛情裡總是不知足，她在愛情裡，揮霍別人以為的幸福。

但是在車裡，在高速公路上，在高架的道路上，凝望沿路光點的她，看的卻不是前方，而是很遠很遠，那遙不可及的一處。

她是這樣的人嗎，總是不珍惜。

她有個在一起很久的愛人。

這個愛人同樣愛她至深，會為她落淚，為她做許多，她那做不到卻又無比需要的事。

小蝶的人生一直不是太過順遂，這樣的不順遂，早已成為過去，然而她現在並沒有比較快樂。

她在車子裡，陰暗的車窗邊，照不到光線的臉，是透著疲憊的倦容。

在很遙遠的過去歲月裡，他曾經那樣說：「我會永遠，在你身邊，聽你說話。」

他說他會聽她說話，一直一直，他邊說還邊緊緊抱著她。

但是時光真的過得太快太快，快的兩人都不再是過去的兩人，他們長大了些，懂事了些，原以為連愛情都完整了一些，但到頭來，原來的問題還是擱在那裡。

只不過是從檯面，轉向了台下。

從言語，換成了心裡無聲的沉重。

愛情裡的難題多的小蝶無法明白，她弄不懂為什麼愛情如此複雜，所以她問自己，她是不是到現在還不夠滿足。

為什麼，我還是覺得，與你的距離那樣遙遠，儘管你握著方向盤，凝視著前方。

而我卻將頭偏過，看著右側的車窗，那車窗外是高樓，是我與你的夢想。

什麼時候開始，小蝶總是不那麼愛說話，她會說沒關係，還好，都行。

喜不喜歡不重要，他和她，兩個人平靜勝過於，她喜歡，這件事。

你說他不愛她嗎，不，正因為他們相愛，正因為歲月已久，正因為無法取代，所以才格外無奈。

無奈那塵封堆積已久的心結。

無奈那總是開不了口的創傷。

無奈那背後不爭吵下創造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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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不是很久沒有好好溝通了？」

「......」他沒說話。

「我覺得有時候有點兒孤單。」

「妳以為我想讓妳一個人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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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沒說什麼，她不是這個意思，她不是想爭吵，她只是想說幾句話，和那個人說說她的心情。

可有時候，她會連她該說什麼都不知道。

沉默會扼殺一個人的希望。

但卻不一定會扼殺一個人的愛情。

相反的愛得夠深的人，她會覺得自己的心無關緊要，她更在乎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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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台車從大晴朗的地區開往筆直的道路，穿過陰暗的烏雲群，然後終於，終於降下了雨滴。

磅礡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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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天氣居然這麼差，我們剛剛那兒還是晴天。」

「阿，是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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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總是附和，總是不那麼執著，這樣寧靜的時光該有多好。

你們說愛情是什麼，小蝶坐在堤岸邊，那長長的木椅上，朝水裡扔石子，濺起了好大的水花，因為她扔得大力。

彷彿那不甘，隨那聲水花，那陣漣漪，都沉進了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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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妳，妳愛我嗎？」

「愛你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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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看著那人的睡臉，覺得，真好，真好阿。

他們終於從四年的遠距離走到了現在，他們每天睡一起，一人下廚一人洗碗，會在大賣場討論柴米油鹽。

她該知足了。

可是為什麼，偶爾我的心仍然會感到那麼寂寞，偶爾還是會覺得他離我遙不可及，我的生活裡充滿了他，他的生活裡，又有我幾分。

沒有人可以說他們兩個不相愛，沒有人可以說他們不相配。

可是小蝶覺得，相愛一定總是快樂嗎？一定總是自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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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不自在。」

「但我覺得很自在阿，跟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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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小蝶會笑著搖搖頭說沒事，說：「好啦，我幫你收垃圾，趕快睡吧。」

然後每天太陽升起，日落潛伏，小蝶心裡的孤單不增反減，如果他的愛人能好好聽她說話就好，能願意多接近她一點生活就好。

可是一邊這樣想著的她，又一邊駁斥自己。

他工作這麼忙，好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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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愛情裡，兩個人在一起就永遠不會感到孤單，又或者，靈魂的重量誰會知道，心裡的空洞誰會看見。

當愛成了一種說不出口的理由，那麼再多的心酸都只是藉口。

是一種，不願意破壞現狀的固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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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誰知道多大年紀的人會單曲循環嗎，這是一個老到不能再老的梗，可是她覺得很好，直到她現在不喜歡這麼做了。

有很多東西在她心裡潛移默化，因為她的愛人喜歡，她就喜歡，她害怕他們無話可談，害怕他們南轅北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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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們是不是沒有什麼共同興趣阿？」

「是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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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在他們之間的事，永遠橫在那裡，聽到這裡的人以為小蝶不曾改變過或是嘗試過嗎？

不，她努力了，用盡各種方式。

一段春，兩人賞櫻；一段夏，兩人在熱浪中曬得黝黑；一段秋，兩人看遍星河；一段冬，兩人相互依偎取暖。

她永遠記得這些數不盡的，讓她無法忘懷的回憶。

那山上的星空是如此美麗，她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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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過這麼多地方，妳最喜歡哪裡？」

「那座山上，當時你替我圍上圍巾，然後我們在黑暗之中走了好久好久，終於等到日出，終於看見滿天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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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喜歡的東西，不多，她愛人喜歡的東西很多。

她總是想了解那人喜歡什麼，可是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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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小蝶就不好嗎？並不是，是她總是一個人，默默的忘了看自己，獨自的默許自己追尋愛人的喜歡。

可是那人卻很少，試圖了解她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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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終於低垂了下來，他們在白天上車，如今她甚至可以看見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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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了？」

「沒有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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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樣最安全，沒有爭吵，沒有對方難看的臉色，只有她心裡那長長的，深深的鴻溝。

開車的人累了，副駕的人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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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累了嗎？」

「阿，有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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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愛情沒有盡頭，即使她哭泣了，她還是只會一個人，趁著愛人不在時整理好情緒，然後，沒有然後。

因為我愛你。

有些不能解決的問題就讓它繼續放在那裡，不要跟我說這樣不對，因為愛情裡，沒有什麼對跟不對，有些問題會隨著時間而自己解決。

然而，有些問題，卻會越解決越是不能解決。

但願那條筆直的高速公路，各懷心思的兩個人，終有一天，會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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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看著鏡子裡，紅著眼眶的自己，有些慌張。

好了，這下應該就不會被他發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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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來喔，吃飯了。」

「好，等等，馬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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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著鏡子笑了一下，然後才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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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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