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芸將調製好的藥膏倒入木罐裡，跟剛離火的湯罐以及繃帶一起擺到托盤上。她將劍從牆上取下，習慣性地別到腰間。離開藥室前她算了算日子，距離帶回那人已過月餘，依著師母遺留的醫書，輔以預見抓藥，內服湯藥及外用藥膏同時施用之下，已將那人的命從死亡邊緣吊了回來。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0og0pFa9n
她會救那個人完全就是心血來潮，九華山周遭杳無人煙，若是燭芸放著不管，那人決無生還可能；不是成為野獸果腹糧食，便是傷重不治。草地染血、袍服破爛、滿身傷痕，再說能躺在九華山地界上，不是只剩一口氣就是已經嚥氣。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VAqVDL8A
傷得最輕的是那張臉，僅有幾道淺淺傷痕，大約是掉下來時被樹枝劃傷的。燭芸蹲下身，從那個人手腕上探到微弱的脈搏，伴隨著脈搏一起跳動的還有微弱的靈力流動。內丹未碎，尚在運轉，徒勞無功地想留住逐漸流失的生命力。她看著他，心想真的只剩一口氣了。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LSIIVsUF
燭芸看見轉身後不久他便停止呼吸，她甚至看不見第二種可能性。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znxgopfK
興許是被那個人美色所惑，鬼使神差地，她將他帶回住處，花了整整十天日夜照料，硬生生將人從三途川前劫回陽間。隨著那人高熱消退外傷癒合，脈搏與靈力日漸強健平穩，燭芸依恢復情形估算著這兩天他就該醒來，若預見不錯，離告別已不遠。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4ywFDJTyz
自從師父師母歸天後，燭芸從未和同一人相處如此長時間，即便對方只是毫無意識地躺在床上無法回應，卻是她許久未接觸到的體溫，幾日來她渴望能夠和他對話。然而依照師父師母的要求，活人不能長留九華山，若那人醒來，離痊癒就不遠。尋常人不會願意困在山上，她無法留人，束手無策。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fOzMZVLXv
行至她安置那人的房門外頭，正欲推門而入時卻聽得裡面傳來聲響，她心道：「跟之前看見的一樣，真是毫不意外。」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YimJlMNF
她看見那個人醒來了，而且還摔到了地上。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PCZ9JGUMi
她推開門，打算將人從地上扶起。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90OfXRk2s
映入眼簾的卻和之前看見的任何一個畫面都不相同。聲音源自茶杯、茶壺摔到地上，所幸茶具皆是木製，並未碎裂，而茶水灑了一地，始作俑者正拿著一塊布俯身伸手，似是打算要整理地上情況。他聽見了門那邊的動靜而站起身子，或許是躺得太久，還沒辦法好好控制肌肉而摔倒在地，衣襟被茶水沾溼，他扶著地撐起身子，一雙眼朝燭芸看來。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a7KzSPIG
有些憔悴的面容上帶著點困惑，帶著點惱怒，卻又在兩人眼神相接時回歸面無表情。在山下撿到這名傷患時，他臉上帶著傷，對她來說那仍是張非常吸人眼球的相貌，現在傷口幾近痊癒，她覺得更好看了。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pm9QhiwM6
燭芸回過神來，急忙將托盤擱到一旁去將人扶到床上坐著。對方起初還想抗拒她的協助，卻抵不過她的力氣，只能任由她拉扯。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HfvryL9YI
她將人扶到床邊後，回想著師母以前在她受傷時是用什麼語氣說話，溫聲對那人說道：「你躺了這麼久，一下子這麼大動作容易不穩。」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OjNpRzjlV
男子沒有說話，燭芸覺得他大概是不喜歡師母的說話方式，於是改用師父的方式，再次開口：「你剛才到底在做什麼！不怕傷口裂開嗎！」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HJ3p1WQO7
男子還是沒有反應，只是看著燭芸。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doDkR7SR
被男子盯著看，燭芸開始感到手足無措：「對不起，我不是......我......」她感覺自己臉很熱，肯定是紅了臉。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JIXasXQPu
她想要尋找可以讓兩人相處愉快的未來，但原本起心動念就能看見的所有畫面，突然全部都如同沙畫被水沖刷一般，快要成形的畫面來不及抓住又立刻淡去。已經許久未曾有這樣無法控制的情況發生了，燭芸對此感到疑惑，還來不及深思，眼前男子的聲音讓她回過神。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4ssqgkzjQ
男子欲將袍袖從燭芸手中扯出，可扯不動，輕聲說道：「姑娘？」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qxOZ1fvGy
燭芸一陣激靈，她放鬆拳頭，並試圖將男子被她抓皺的衣袖撫平。她想也不想地回道：「燭芸。」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WKCqtOzwc
「燭芸？」男子重覆了一遍，顯然不知道她是何意。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J5NfPt6t
「我不習慣被稱為姑娘，叫名字吧。」燭芸從腰際取下劍繐飾玉拿到男子面前，晶瑩剔透的玉環內側刻著她的名字。「一聲兩聲還可以忍受，聽在耳裡總覺得怪彆扭，拜託也不要叫燭芸姑娘。」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Xl8aKw4C
男子看著玉上刻字，低聲唸了一遍她的名字，點頭說道：「可以。 」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fe5R66NSE
燭芸才低頭把玉繫回去，抬頭便看男子手中正握著劍，能這樣憑空拿出東西，她心想這大概就是修仙人士擁有的空間吧。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cpzWE6Qwz
男子雙手捧劍，將劍身轉向燭芸，上面篆刻著封瀾二字，劍身微微透著藍光，一看便不是凡品。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V9aJU9bZM
燭芸不在乎那把劍有多名貴或多有來頭，她上下打量對方，從這些日子來探知的靈力脈動，男子應當具有一定實力；她不曉得對方的用劍實力到哪，就是手癢得荒。她又想，這人有一把好劍，卻被人傷到瀕死，或許很弱......無論如何對方身上帶傷，且才剛從昏迷中醒來，肯定不能回應她想過招的期望，只能暫時壓下渴望。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FLekF598
她沉浸在心事裡，一時沒聽清對方說話內容：「嗯？」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WTUgw5TUq
對於她心不在焉的態度，男子倒也不惱，只是平心靜氣地又說了一遍：「我的名字。」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qZqn8k4e
「噢，好，叫你阿圓，我知道了。」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MAS6d2pkM
君孟擇一噎，他的字憫和，卻被燭芸叫成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阿圓。他原張嘴想說些什麼，又立即打消念頭隨她叫去。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dwdgYEHqd
燭芸給他了一個友好的笑，轉頭收拾地上狼籍。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1VNanpPG
她聽見君孟擇帶著歉意的聲音：「打翻了茶杯，對不住。」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Hxedy97z
「不打緊，以前我常摔破茶杯，最後師父把碗筷杯盤全都換成了木頭做的。」回想起那段時光，燭芸言語間自然而然帶了笑意。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WKhrrUMw8
「說起來，我身上的傷是妳師父治的嗎？他現下正好不在？」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sSnYLbBY
燭芸回道：「師父已經歸天。」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sLdGrpneF
君孟擇垂下眼眸，低聲回應：「抱歉。」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BkoeMe5r5
她看不見對方表情，只能從音調判斷對方可能有點不好意思。她笑了下，搖頭道：「也沒什麼需要道歉的事，都過去了。」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X7CgraR4K
「那麼，我是佔了誰的房間嗎？」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LyQ3HrjZA
「沒有。」燭芸搖頭：「這裡以前是師父師母的房間，師母跟師父同天走的，現在就我一個人住在這裡，你安心養傷就好不用想太多。」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HMyzfHg3s
燭芸收拾好地板抬起頭轉身起來，卻從對方臉上再度見到了情緒，君孟擇眉毛微微上揚，嘴唇微啓，瞳孔微縮，表情看起來既驚訝又不可思議。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XgB7FfRv
她覺得是不是不小心洩露了自己什麼情報。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Moyf3PPt
「所以是妳救了我。」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30jwT3dm
她眨眨眼，君孟擇語氣肯定，沒有她否認或承認的必要。燭芸把茶杯茶壺放回桌上，並將放著藥膏及湯藥的托盤拿了過來。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YWpSKOk8
他看到托盤，動作幾不可見地一頓，問道：「燭芸，我來這裡有多久了？」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HuT7axhY2
她算了算，回道：「大概有快二十天了吧。」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jI0QGzHnI
「這裡只有妳一個人住，所以繃帶是妳纏的，這衣服也是妳幫我換的？」
燭芸覺得君孟擇語氣聽起來有點抖。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5SHRHfaw
「是，我在山下撿到你時，你的衣服都破了又沾滿了塵土，繼續穿著也不好。你身上穿的是師父留下來的舊衣服。」想了想，她補充道:「啊，我有定期拿出來清洗，都是乾淨的！如果阿圓你還需要之前的衣服，我都還沒丟，晚些再拿來。」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IcQusubt
「不是這個問題。」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FWz3ZskL
燭芸覺得君孟擇似乎在忍耐什麼，雖然面色未改，但手都握緊了。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AF8LMWC0
他又問：「我的身體完全沒有因為躺了近二十天而有出汗黏膩感，妳是否......？」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DoJGQJCOb
雖然君孟擇未把話說完，但燭芸明白他想問什麼，她點點頭：「我換藥的時候會用溫水擦一下清潔，畢竟要把殘留藥膏擦掉才好換新藥。」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KdZZkxazg
他一臉震驚地看著燭芸，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最後他鬆開拳頭，低下頭：「抱歉，可否讓我獨自待著冷靜一下。」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4s229N0f
燭芸不曉得為何君孟擇會突然需要冷靜，但既無拒絕需要，便點頭說道：「好。我晚點再過來，你如果有什麼需求就叫我一聲。」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QzQhofgQ
君孟擇「嗯」了一聲，並沒有看向她。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yIxOKwz5l
燭芸向外走去，原已一腳踏在門外，最終還是忍不住回頭問道：「阿圓，就問你一件事。」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KKBkLEjHE
他深吸一口氣，抬頭回道：「妳問。」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izAjLYw5
「你劍使得如何？厲害嗎？強嗎？」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PILA7X8X3
君孟擇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回想起剛才將封瀾取出時燭芸只是瞥了一眼劍便盯著自己；本以為她是知道自己是誰才會如此反應，看來或許並非如此。他心道，會這麼問的人，不是真的不認識他，便是演技太好。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JTHePiYel
「燭芸，對妳而言，什麼樣的程度算強？」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RvcCD7tN3
這考倒了燭芸，她不曉得該怎麼訂標準，她不能拿師父當標準，也不曉得之前交手過的人們名字。君孟擇見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也沒打算等個答案，便回道：「和人對戰，防身有餘。」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73lylrzSY
燭芸從這句話讀出了另一個訊息。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8QbTEHMjW
他會受傷至此，顯然不是和人起衝突而導致的結果。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LwNPd8gP
將房門帶上，燭芸朝對面的灶火走去，時間剛過正午，她打算替兩人準備午飯。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44CPPjo5w
她住的地方很簡單，矮矮的木籬笆圍起了四間簡單的木造房。一間是燭芸師父師母舊居，旁邊是她的寢室，在寢室對面是藥室兼書房，藥室外是一片種花及藥草的園圃；旁邊則是往常煮食處兼倉庫，飯桌就在灶火旁的棚子下，一張簡單的石製圓桌圍著三張椅子。四間房兩兩相對，中庭是燭芸練劍的地方。木籬笆設兩處出口，一往後山，一往山下。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3mr3VTi7M
正午的太陽暖和了天華峰，燭芸在道中駐足，環視周遭。習以為常的風景就在眼前，雲海在翠綠的山巒間湧動，平地藏在雲海之下，俯瞰僅能見到一片白茫，只能遠眺其他同樣立於雲海上方的山峰。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0E4K98rwB
燭芸回想起剛才欲尋找如何與君孟擇相處話題時，那些來不及看也留不住的預見畫面，她抬起頭，朝後山望去。忽地一陣狂風吹亂了她的頭髮，她沒伸手壓住任由髮絲打在臉上，只是閉上眼睛雙手併攏掌心向上。她聽著林木被風敲打沙沙作響，嘴裡低喃：「藍紫色的。」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EhGmZ8G5M
一朵花輕輕落在燭芸掌心。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fxJoV8bvY
她睜開眼睛，一朵被風吹落的藍紫色花朵正靜靜躺在掌心中央。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3jAnbgUGz
燭芸抬起頭朝陽光方向瞇了瞇眼，她又試了一遍，一但想針對君孟擇進行預見，全都如同剛才一般任何影像都留不住。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1JG7IhJ4C
她沉思：所以是只有對他失效了嗎？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zC3gQHSYK
自從她能夠預見，能夠對任何人事物進行可能性觀測後，還是第一次無法看見任何未來的情況。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y7jEicod
「究竟為什麼......兩天前明明都還可以的。」她百思不得其解，想想又覺得這事沒什麼影響，便不再去想了。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EO5Xk73W0
燭芸心想，事實擺在眼前，橫豎無法改變，何況對於不久後就要告別的人，不需要特別在意。看到封瀾劍那一瞬間，連預見能力都不需動用，她更加肯定君孟擇不可能長留此處。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iee2YXstd
如今她只希望在君孟擇離開前，傷好到可以跟她打上一場，而且最好可以打上一刻鐘。她希望君孟擇那一句防身有餘沒有灌水，她手癢太久了。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Bb6Y7bca3
燭芸笑了笑，鬆手讓花朵落地，再度朝灶火方向邁步。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sqxlyuH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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