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處逢生」 - 期末

「妹妹，這星期日的家族聚會，妳真的不回來參加？」來自於媽媽那一頭的文字閃爍，隔著螢幕，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真的。」我回應，「我的作業已經來不及了。」

「唉唷，就回來兩天而已嘛！媽媽相信以妳的神速，不論如何都能夠迅速完成的喔！」

我感到窒息。

「不可能。」我艱難地敲出三個字送出，翻手將冰涼的手心貼在彷彿被火灼傷般的眼上。

連續兩天的通霄已經讓我的五臟六腑開始抗議，身體無一處痛快，火辣的鈍痛一陣陣襲來。

但我還是重新打開了軟體，將不被理解的窒息感驅逐出境，繼續那似乎永遠無法完成的作業。

那頭的媽媽，還在持續勸說，視窗一閃一閃的跳動，我無法專注。

「大家都很期待妳回來啊～就當作回家放鬆嘛！」

我沉默了許久。「回去，我能夠在聚會上補眠嗎？」

「不要啦！難得回來一次，要跟大家好好聊天啊！」

「......」多少無法說出口的話都被壓縮成了這六個微不足道的小點，我試著解釋。「我的作業繳交期限，被提前到下星期三。我的動畫預計還要畫三分鐘，也就是180秒；一秒12張圖，等於我必須要畫2160張圖。

「另一個動畫，一秒是24張，雖然只要20秒，但這480張我得一張一張慢慢調整才行。我還有一個網頁要做，和一個RPG遊戲下星期二要交，我真的來不及。」

我一口氣打了一長串，關閉了視窗，拔掉了網路。

作業高峰期就是這樣。一星期內所有的老師發派作業，製作時間預估花費五個星期，交件時間同樣是五個星期後。

每一科，都是。還外加無可避免的例行功課和隨時都會更動的方案。

我知道最近的我不太正常。畢竟我已經超過一個月睡不滿四小時了，但這只是生理。

無法接受自己交出連自己都不認可的作品，是我最大的致命傷。

成果無法達到期望值、努力換不到家人的諒解、周圍的同伴一個個放棄，我也想過不要把自己逼得這麼緊。

但我無法原諒不戰而降的自己。

後頭的競爭者虎視眈眈，往前看只看到通霄後刺眼的曙光。

果真我還是無法接受放棄掙扎的自己。

想讓台灣另一端的家人們以我為榮。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室友不滿的吭聲讓我再次降低了螢幕的亮度。

作業像是永遠做不完似的。

等接到爸爸的電話，已經是又一次的夕落。

我知道家族聚會已經由哥哥代代表去參加了，那些親戚們會說什麼，嚴重睡眠不足的我都能輕易猜到。

無非就是說設計科的不是吧。為了作業推掉家族聚會什麼的，早已不是第一次。

「妹妹？我是爸爸。」爸爸熟悉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我漫應了一聲。提起心，為可能到來的責怪或不解做準備。

「聽哥哥說妳的作業很多？」

「對。」

他沉默了，似乎在思考如何開口。

「多久沒有睡好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壞我所有猜想。

「啊？」我怔怔，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身體永遠比成績重要，知道嗎？」爸爸的語氣充斥著盈滿的擔憂，「不要為了作業把身體搞壞了，好不好？」

我吞下哽咽，「好。」提起了嗓子，讓聲音不再顫抖徬徨，「我會加油的！」

「別再加油啦！妳已經夠努力了。」

妳已經夠努力了。

一個多月來的辛苦似乎都獲得了肯定。

作業還沒做完，但我似乎得到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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