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疼痛硬是把德恩從昏迷中喚醒。他眼前是一片黑暗,接著腦中浮現出自己房裡最後的景象,並憶起遭到守備軍攻擊。
「耐克……,耐克?」不單只有頭頂,德恩全身又麻又痛,他虛弱喊道。卻沒有獲得任何回應,也無法分辨自己身處何方。
他反覆眨眼,仍然沒有光線進入眼簾。只能感覺到凝固的血塊,粗粗刺刺地摩擦眼皮。心裡也跟著慌張,深怕自己失明。
他嘗試側躺,雙手按住臉。回想暈厥前,守備軍調查官口中描述的狄肯。不由得自問道:莫非是幫錯人?
他依稀記得調查官提到狄肯不會見死不救,那反推回來,自己豈不是淪為交換的籌碼?可守備軍需要用人質威脅通緝犯?他們不是代表國家公權與正義,為何會以條件交換?德恩滿腹困惑,同時也猜想調查官可能會威脅耐克,要他去通知狄肯。
如此想著,反倒覺得動用私刑又囚禁起自己的守備軍,才是歹毒邪惡的一方。
德恩保持冷靜,不如說他死命保持樂觀。雖然不清楚昏迷了多久,可他最終選擇相信朋友,只是真心希望他們動作可以再快些。想著又覺得腦袋開始暈眩,身子還有些發燙。為了避免發燒,他試著讓自己躺得舒服點,隨後分不清雙眼是否闔起,又陷入深沉的昏睡。
房間的窗戶打開,讓夾帶些許海鹹味的微風吹入。耐克靠在窗邊,看遠方開始熙攘的人潮,嘴巴裡咀嚼蔬菜絲多過肉條的捲餅當早餐。往日的生活在夢中顯得更加真實,也讓德恩因飢餓再度清醒。
「還有一個多月。」德恩推算好友能與自己共進早餐的日子喃道。他心想,如果可以證明自己是無辜的,離開這裡後一定要和耐克一起吃塞滿肉條的捲餅慶祝!
陣陣刺痛依然影響他的思緒,德恩推測傷口應該結痂。避免感染,他完全不去觸碰。此外,他發現關住自己的地方,連全身躺平都有些困難,四肢稍微伸展,便能輕易碰壁。
從前課堂上聽老師說,人長期囚禁在不見天日的地方,極度容易造成精神崩潰。德恩現在能領會其中道理,即便他維持樂觀的想法,但不知白天與黑夜,周圍甚至連聲音都沒有。兩種感官遭到剝奪,就已令人不安。加上當前口乾舌燥,又飢餓難耐,負面的情緒開始像蠹蟲般逐漸侵蝕理智。
想到課堂,他接著回想起校外教學曾參觀過監獄,當時守備軍的導覽人員這麼介紹道:法拉漢公爵下令,牢房即使沒有窗,走道也得點亮燭燈,讓囚犯擁有平躺的空間。那是普頓萊斯給犯人的一絲憐憫。當時還有人私底下嘲笑為何要同情囚犯?德恩也無法理解。不過拿來對比現況,他確信自己並非關在牢房。
不是關在監牢,那三個調查官究竟把我關在哪裡?這種囚禁合法嗎?不對,如果我只是籌碼,他們應該把我當作罪犯看待。德恩難過地翻身,手肘撞到牆壁心想。
還有,狄肯究竟偷走什麼東西?德恩想到此,思緒斷然打住。他清楚除非自己有靈魂出竅的能力,離開這裡去找尋真相,不然是沒辦法靠推敲得知。
疲憊、疼痛及黑暗讓人停止思考,德恩呆滯了良久,又在無意識的情況下陷入昏睡。接著從一陣乾咳中回神,他出力起身,但痠痛的身體讓他每動一下,就必須停緩片刻。直至他終於靠坐牆邊,開始對黑暗發聲喊道:「嘿,有人嗎?」
周圍既無動靜,喊出聲音時,居然還有回音。德恩開始計畫是否每隔一小段時間就喊一下,但喊到第十二下時,喉嚨開始有撕裂感,讓他決定停止這浪費力氣舉動,因為這麼做只會讓自己更想喝水。
他努力讓自己不要去想乾渴與飢餓,但當下這兩種感覺已經大過於疼痛與對黑暗的恐懼,更甚想靠睡眠熬過去,都無法達成。
頂上微光乍現,德恩起初以為自己產生幻覺,可他見光芒越漸明亮,囚禁的空間也逐漸清晰。
眼前出現粗糙的灰石牆面與泥地,德恩放心自己沒有失明。並發現他所處的地方相距頂端還差十尺以上,就像被關在井裡般。
一名身著銀邊斗篷的壯碩男人,行動起來有些遲緩。他打開頂端的鐵閘,扔下一只竹筒,便用塊厚布將鐵閘蓋起。
德恩本想叫喚,但虛弱加乾固的喉嚨讓他發不出聲音也沒力氣動作,只能和那名以獄卒來說打扮十分高貴的男人互看一眼,並感受有如隔世未見的片刻陽光後,再度回歸黑暗中。
他用腳勾過竹筒,小心摸索開口,確定裏頭的東西是水後,原先想大口暢飲,可學醫的理智,強迫自己壓抑住這股慾望。他改成小口啜飲,珍惜地喝他這輩子喝過最甜的水,使全身彷彿都給滋潤,思緒好像也變得較為清晰。
那傢伙真不像守備軍……。德恩回想剛剛見光線的顏色,亮白如正午。而外頭卻依然沒有半點聲音。重重跡象快讓他拼湊出一篇完整的故事,卻被飢餓打斷了思緒,腦中只能盤算著等下回對方送水時,要跟他討點食物。
不會下回又在瀕臨崩潰前,才將水送來?德恩闔起雙眼,飢餓使他縮起身子,開始懷疑是否即使耐克下跪懇求,狄肯也沒打算要救自己?但按常理判斷,命運不會那麼悲慘才對,加上狄肯真的不像是個絕情之人。
半夢半醒,喝水,然後繼續與飢餓纏鬥。當竹筒裡的水剩下半口,德恩體感似乎又過了兩、三日,身子則感到更加虛弱。
「拜託,給我水跟食物……!」他開始向上方的黑暗反覆祈求:「請給我水和食物……。」
德恩頓時感覺自尊蕩漾無存,一股悲哀油然而生。雖然他的家境不算優渥,但至少沒餓過。他沒有信仰,卻也相信多行善事,心情和運氣也會逐漸好轉。
只是命運怎會把普通人往死裡打?短短時日,他儼然察覺到自己所不知道的事物正在運行,那種在書本裡或是口耳流傳才會出現的可怕故事,如今正深陷其中。
德恩開始想詛咒狄肯,但心裡好似有條界線讓他無法真心去怨恨這個人。縱使狄肯是名通緝犯。最終他只能憎恨軟弱、如螻蟻般的自己任命運玩弄。
「既然要我死,為何不給個痛快?」德恩質問頭頂的黑暗喊道。
緊接著,模糊的視線裡,黯淡的光芒像遠方星辰,在黑暗中閃耀。德恩瞇起眼仔細凝視,發現如同黑夜的厚布已揭開一半,燭燈的光線在上方搖曳。有人呼喚他的名字:「德恩.托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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