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水壺架在石磚圍起的火爐上,蒸氣不斷沸騰而出。卡洛斯.安迪亞將水壺移上木墊,等待降溫的同時,把幾撮茶葉裝入另一只陶壺中說道:「一整隊騎兵出去,沒半個人回來,是我們太小看上一代的英雄嗎?」
「或許你親自出馬就能了解原因。」埃沃特倚在倒塌一半的牆邊,視線對到目露滄桑的革命軍將領說。
「我贊同你,年輕人!可比起實力,我更想見識你的決心。」卡洛斯將熱水注入陶壺,再倒置沙漏。
「還好不是忠誠。」埃沃特目光移向他方說:「給我多帶一個人把屍體扛回來,之後再給你個驚喜。」
「是嗎?」卡洛斯拿起熱好的茶杯不以為意。
「會比你去鳶翼城帶回來的消息更有幫助。」埃沃特說:「你們有在計畫如何進攻普頓萊斯嗎?劫獄那次把好機會用掉,我想他們現在應該重新整備,甚至連防線都已經規畫好。倘若倉促出兵,情勢未必對你們有利。」
「把你師傅的首級拿回來後,我再向你請益。」沙漏流完,卡洛斯倒好三杯熱茶,並將其中一杯推向埃沃特。
埃沃特站直,調整好腰帶說:「行,我可不想被你當作棄子。」
「畢竟你不是可以託付性命的人」卡洛斯細嗅茶香說:「不過若能解決喬達利頓,就證明你有那個價值。」
「對了,我另外有聽到消息,克里斯遭停職調查,你們的威脅正逐漸減少呢。」埃沃特將茶水一飲而盡,只嘗得出苦澀的味道後說:「我和喬達師傅談話時發現他還不知道這件事,不然早就回普頓萊斯囉。」
「多謝你的告知,但我習慣保守評估。」卡洛斯從桌下拿出一袋銀幣放到埃沃特面前:「等颱風完全走了以後,你就回凝慧城邊境待命。」
「出手還是一樣大方。」埃沃特將錢袋收進外套口袋,露出滿意的笑容。
待埃沃特離開沒多久,一名肩披綠底銀邊斗篷的男人坐到卡洛斯面前,他拿起茶杯,品味香氣道:「首都傳來消息,繆芙茲公爵召開臨時會議,希望大臣們許可為普頓萊斯增援。」
「他成功了嗎?」卡洛斯手中把玩茶杯問道。
「最後直接晉見阿特諾拉,現在要等我安插在內政廳的人回報。」男人冷漠的神情倒映在茶水上:「從希爾飛調兵抵達普頓萊斯至少要十天,就我所知,目前沒有更多兵力給他運用。就算緊急從其他地方東拼西湊,算下來也是一個月跑不掉。」
「我再告訴瓦拉切特。」卡洛斯將視線收到茶杯上,不只對埃沃特,他對面前出賣國家的御察士同樣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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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暴雨構不成阻撓夏格那前進的理由,可除了追尋師傅與露斐兒外,他還得顧及兩名治安官旅伴和坐騎。
傍晚風雨增強,他們躲進拉德蒙男爵的廢棄城堡。大廳屋頂不停滴水,二樓台階還有小瀑布傾瀉而下。本來他們要把坐騎牽去馬廄,但那裏年久失修,頂棚不知去向。因此夏格那趁治安官們準備晚餐的同時,將馬兒牽到餐廳擦乾再餵飽。
為了使牠們舒服渡過一夜,他特地將伙房的水槽推來打滿水,還找出三只大缽,在裡頭堆滿足夠的乾草供牠們夜裡享用。
另一頭客廳內,史貝羅尼的肉乾對兩名吃慣普頓萊斯精緻食物的治安官來說,實在結實得難以咀嚼。他們得將肉乾切成丁,再加進沿路摘的野菜煮成肉湯,並配著麵餅,打發晚餐。
越來越潮濕的環境讓夏格那的身心處於極度亢奮,他倚賴著良好的家教讓自己能安穩坐在躺椅上,可肉湯與麵餅的口感簡直就像麥片粥,吃起來讓人掃興,還必須再拿一小塊肉乾丟進嘴裡,慢慢咬碎,滿足啃咬肉塊的慾望。
「少爺你還好嗎?」叫做吉姆的治安官,注意到夏格那的雙眼在暗處隱隱發光問道。
「其實我好想去外頭裸奔!」夏格那將椅子拉近爐火,希望烤乾身子降低坐立難安的感覺:「你們也是第一次遇到颱風嗎?」
「我家鄉在中部的山谷,都沒碰到像這回那麼強勁。」另一位名為亞維斯的治安官隊長,由於憧憬這塊半島而申請調職,他晚餐用到一半回道:「對農家來說影響很大,會覺得上天要亡我。還有沿山壁開闢的道路簡直像陷阱,經過時會突然坍塌,把人和牲口活埋。」
「那普頓萊斯不就要淹水了,晚上醒來還能看見臉盆從床邊漂過。」夏格那開始擔心家鄉的災情說道:「我親愛的大姊應該會想辦法降低災害才對……,外頭有人!」他一說完,跳下躺椅,拔出武器。
見夏格那動作,其他兩人趕緊扔下餐盤,抄起長劍。身為隊長的亞維斯本要先打頭陣,卻見夏格那自逕朝大廳走去。
夏格那雙手持劍作出預備突擊的動作,而大門的另一頭,風雨中夾雜馬蹄聲。亞維斯急忙大喊道:「來者何人?我們是普頓萊斯守備軍。」
「亞維斯嗎?」敞開的大門不見人影,聲音卻從右側迴廊傳來。
「對,我和少爺還有吉姆。」亞維斯話才說完,見治安官同伴從迴廊現身,另一位則由大門左側的破窗進入:「安迪、米歇爾,你們不是和喬達師傅在一塊兒?」
大夥兒見到彼此立刻放下武器,待兩位新加入的治安官安頓好馬匹後,五人回到客廳圍坐爐火,邊解決晚餐邊交換訊息。
「師傅要我們繞開軍隊出沒的地方,自己卻沒有回來?」夏格那盤腿坐在躺椅上,起先對兩名新成員頗有微詞,認為他們應該跟著師傅,可他也試著去評估現況:「御察士的增援信沒寄出,希爾飛那邊就不會派兵。很快整個西境與普頓萊斯都會淪為戰場……,因此師傅一定要救出御察士。但沒有他,我們的任務也很難進行。」
「我想師傅認為少爺你是唯一有辦法帶回露斐兒小姐的人。」米歇爾坐在長椅上提道:「我們可以先去凝慧城找老獵人會合。」
「對,但我現在沒有感覺到任何東西。茵柏女士說魔法與血,讓我和露斐兒之間產生羈絆,原本還以為天空會撒下曙光指引方向,或是森林裡跑出小動物來帶路,結果呢?還是只能跟地圖走。」夏格那手倚著下巴回道。
「說到小動物……。少爺,我們怎麼都沒想到用奔信龍找人呢?」吉姆忽然露出一副彷彿已經完成任務的興奮表情說。
「對啊,怎麼沒想到呢!」夏格那臉上掛起苦笑回應他。
「奔信龍走的路我們沒辦法跟,也跟不上。再來露斐兒小姐的現況適不適合我們寄信過去也需要考量。」副隊長安迪解釋完,接著說:「若是如此,我贊同米歇爾的意見。」
吉姆發覺自己提了個蠢意見,洩氣地吃完他的晚餐又突然喊道:「你們知道嗎,克里斯團長遭停職,我們需要師傅回去帶領守備軍。」
「什麼?」米歇爾一聽大聲驚呼,有如收到家人的噩耗。
「這事情應該一開始就要告訴我們。」冷靜的安迪難得破口罵道。
「總之少爺不能接近內戰遺蹟那裡,他很可能被那支軍隊逮住當作人質。」亞維斯添加柴火,壁爐裡劈啪作響。
「喬達師傅命令我們繼續執行任務,但我沒法丟下他。」吉姆想取得其他人共鳴道。
「假設師傅他們及時撤退,按照他以前教的,為了拖延追兵,很可能會往西南方移動,也就是經過這座城堡的溪流對岸,或許會再往北偏些。」夏格那從行囊裡挖出地圖攤開來端詳:「地圖上標註那邊是樹林,方便隱蔽,我們可以先去查探情況。之後再從城堡南方的支流過河,繞去凝慧城,雖然拖延較多時間,但就能完全避開你們說的那區。」
「這麼做就違背了師傅的命令,我們去找他,豈不讓他的努力白費?」安迪也想去找師傅,矛盾令他滿面愁容。
「我提的是折衷辦法,我們還必須考量到卡拉有沒有獲得即時的訊息讓她有時間應對。」夏格那掃視眾人語帶命令:「最好的結果是師傅與你們其中一人回鳶翼城,把消息帶回去。」
「少爺,我認同你的做法,不過要先和你約法三章。明天的斥侯與前鋒,務必由我們負責擔任。假設斥候的人沒有折返,我們得立刻離開。」亞維斯轉向夏格那說:「稍早我有注意到,颱風似乎會讓你情緒變得十分高昂,這並不適合偵查。雖然我們很清楚,你從小接受師傅訓練,但請務必將原本的任務擺在首位,不然最糟的情況可能是所有計畫都失敗。」
夏格那鋒利的目光瞪向蹲坐在地,壓低身段的亞維斯,他在椅子上做得挺直,沉默片刻後,語氣轉比方才溫和:「我知道了,就聽你的。」
亞維斯鬆口氣,夏格那的身分,對他來說有些尷尬。雖然對方是守備軍見習兵,應該聽他命令,可又是公爵的養子。或許在稱呼少爺時,他就已經把自己的地位降低了。
而身為隊長,他也必須凝聚弟兄們的決心與向心力。於是他站起身,高舉長劍說道:「黑鳶翱翔,長河永流,為了普頓萊斯!」
安迪、吉姆與米歇爾也起身響應,劍尖靠攏喊道:「為了普頓萊斯!」
第五把長劍貼上,少年跟著前輩們一起高喊:「為了普頓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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