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們對露斐兒來說,陌生又遙不可及。僅有許久以前進城裡時,從遠處見過他們的模樣。現在顧及親戚關係,族訓與對領主的誓言,露斐兒必須前去搭救。此外,她蠻慶幸夏格那的髮色在營火前十分容易辨識,可以立即分出敵我。
她見喬達利頓搶先一步擋在敵人面前,保護布萊克。於是趕緊甩動韁繩,策馬急奔,盡快讓敵人進入弓箭的射程。
同一時間,兩名敵人攻向黑鳶劍客,而老人動作快如俯衝的隼鷹,手中長劍先卸開交擊的冷兵,接著帶動劍尖順勢劃過對手咽喉。鮮血瞬間向天空噴灑,敵人隨後攤軟跪地。
黑鳶劍客用武器的十字護手,扣緊另一位對手的劍鋒,瞧他側步走位雙臂一拉,直接將對方的短劍抽離。接著只看到長劍刺入敵人口中,再從後頸鑽出。
趁著喬達利頓分神,第三名刺客繞至布萊克面前。可旁邊的夏格那早已拔出武器,作勢威嚇,讓他不敢貿然出手。
當敵人決定發動攻勢時,夏格那的劍就像激流湧入渠道,暢行無阻地從他的空隙切入,由左側抹過脖子。
那名刺客瞪大雙眼,頸部劃開的傷口深色鮮血連噴帶流。他想嘗試壓住,可血不斷從指縫中溢出,最後臥倒在地抽蓄顫抖。
「魏莫,再快些。」草丘上的露斐兒在坐騎耳邊說道。有著雪花斑紋的牡馬,隨即改變呼吸方式,四腳也從原本的大步邁進,變成猛然急驟,瞬間與後方的族人拉開距離。
營地裡,頭戴兜帽的敵人,持著一把長柄刀,先朝黑鳶劍客發動攻勢。他們兩人冷兵相接,金屬碰撞聲頓時響徹草原。
喬達利頓連三刺擊,初次被閃避,二次被對手用刀背卸開,第三次劃過刀柄,被改變了攻擊軌跡。他沉著地迅速走位,拉開距離,重新尋找出手的機會。
露斐兒見理著平頭的中年壯漢,臉上露出滿是橫肉的笑容,他握緊右手短劍,先攻向離自己最近的夏格那。
她卻發現夏格那遲疑片刻,且動作不如方才流暢,勉強地接擋敵人攻擊,但對方實則要用左持的匕首割開他咽喉。
險些夏格那運用武器長度來變換攻防,他虛刺對手心窩拉開距離。布萊克則趁機從旁持劍砍向壯漢,卻也被對方察覺,扭身閃避。
刺客壯漢與二人陷入對峙,他聽聞馬蹄聲,望見草丘上朝自己奔馳而來的騎手。他清楚這塊土地上,前來增援的,絕對不是自己人。因此毫不遲疑,立刻朝樹林撤退。
露斐兒逮住機會,快馬瞬間將敵我的距離拉近幾十米,她俐落地從箭袋抽出三枚箭矢,兩枚用小指與無名指扣住,一枚搭弓瞄準。
隨著身子向前坐高,她秉住呼吸,順著上下顛簸的節奏,先放一箭後,立即再射第二發。
那出去的兩枚快矢,一左一右貫穿敵人的兩腿,將他釘在草地上。而追在露斐兒後方的拉歐克則瞄向星空發射一枚,並帶有弧度地落入敵人背部。
他們見目標拋去武器,跪在草地上,緊緊抓著穿過身體的箭矢大聲哀號。沒多久手又從箭上鬆開,動也不動。
箭矢的夾擊尚未結束,蓋瓦與馬奧一連向持刀的刺客發射四枚。而敵人在同伴準備逃跑時,察覺情勢轉變。他避過兩枚,卻躲不過剩下兩枚貫入左肩與大腿。
喬達利頓看清楚箭尾的蛇鷹羽毛,他明白援軍到來,一個蹬步向前擊落對手的武器,劍尖抵住對方咽喉說:「投降,你們有何目的?」
「要不是有援軍,我才不會輸。」刺客冷漠回道,他撐起身子,喉頭硬是朝劍尖一頂。頓時鮮血從口中哽咽而出,他讓自己死於窒息的紅沫中。
喬達利頓見此搖頭,一把抓起對方斗篷,拭去劍上沾黏的血跡,回頭向兄弟倆關心道:「你們還好嗎?」
「還活著。」布萊克收起未沾血的武器,心有餘悸地回答。
「夏格那呢?」老師傅發現愛徒的劍尖上反射血光,明白他為了生存,初次斬殺敵人。
「他付出非常慘痛的代價。」夏格那盯著死者歷經掙扎卻徒勞無功的表情向師傅回道。他強作鎮定,可雙眼卻藏不住忐忑的情緒。
以性命相搏時,就會面臨這種下場,不論你是保護自己,還是傷害他人。對此,除非徒弟感到迷惘而提問,否則喬達利頓不會給予任何意見。因為夏格那已經是能獨立思考的年紀,他必須去感覺,並體悟出自己可以接受的答案。
威脅解除,露斐兒率領其他三人,策馬蹬步繞入營地。她瞧黑鳶劍客檢查著死者,另外兩人則一臉驚魂未定。
喬達斯頓見對方頭巾下露出靈動雙眼,腰際上則插著一把男用的長獵刀,那製工精細的革鞘,配著雕花骨柄,顯露出在部落中地位不凡。於是,他將右手置於胸前,向領頭騎手致意道:「感謝搭救,露斐兒小姐。」
「黑鳶劍客,許久未見。」露斐兒勒定坐騎,目光轉向地上的死者。本以為會留人下來審問,結果連僅存的一人都選擇自刎:「他們為何要攻擊你們?」
喬達利頓走到持刀刺客的屍體旁回答:「從他們談話中得知,他是這群人的首領,但不清楚襲擊我們的目的為何,或許可以從死者身上找到些蛛絲馬跡。」話才說完,他拉開死者的兜帽,面色霎時凝重。
這名刺客擁有一頭藍色短髮與耳鰭,斗篷底下是魚人獨有的繫繩外套。那款式像雙排釦大衣,前襟有一列繩結繫釦從領口直至下襬,並使用不透氣的料子包裹皮革,為得是保存濕氣,使魚人不會因氣候燥熱而影響活動。
魚人攻擊魚人,嫌自己族人不夠少嗎?露斐兒詫異心想,她視線轉到布萊克與夏格那身上,見他們若有所思地緊盯屍體,好似怕死者復活。
喬達利頓撿起魚人刺客的武器,那是把沒有護手的長刀,除了刀鋒在火光下閃著如蜘蛛絲的鋒芒外,漆黑的刀身完全不會反光。
而刀柄末端有顆鏤空雕花的圓球,不論他在手中如何正持反拿,仔細研究圓球上的花紋,依舊看不出所以然:「不曉得這是圖案還是家徽?」
他從屍體的腰際抽出革鞘,將長刀收好後補充說:「只能將這把刀和他的外套帶回去調查。」
露斐兒頷首問道:「你們今晚要和我們回去嗎?」
「少爺們怎麼決定?」喬達利頓問。
「能得到史貝羅尼的庇護,再好不過了!夏格那呢?你應該不想跟屍體睡吧?」努力從混亂中回神的布萊克,發現眾人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有勞帶路..。」夏格那倉促擦去武器上的血漬,視線環顧一遍所有人。
趁布萊克他們在收拾行囊,露斐兒與族人將一具具屍體在草地上攤平,他們用死者的斗篷將屍體裹起。除了魚人刺客的長柄刀與外套帶走,蓋瓦讓其他屍體手裡都握著武器;依阿克拉習俗,必須讓死者明白,自己為何喪命,延伸之意便是告訴他們已經死去,必須安息。
「妳要讓魚人進部落?」拉歐克趁馬奧為死者禱告時,走到露斐兒身旁用氣音問道。
「我們的心眼得跟老鷹展翅一樣寬闊。」露斐兒有些不滿老獵人質疑,她將視線轉向正將帳棚捲起的夏格那說:「何況公爵給他取了族裡的名字。」
「神靈遺忘的孩子..。」老獵人知道母語中那個名字的意思,但對他來說根本亂了套,卻也只能嗤之以鼻的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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