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如麻雀啾喳的侍女們正好上工,她們嘻笑談論前夜抵達城裡的巡迴劇團,並相繼唱出這次即將表演的古老歌謠。不曉得她們是否明白其中含意,卻觸動起旁人的情懷……。
晨雨狂風打散花枝嫩葉,惹人夢中驚醒。
酒醉頭沉又目眩,
仍問道:昨夜好眠?
可身旁卻空床平枕。
才憶起春宵已度多年,
晨雨狂風僅存殘枝敗葉,何時再冒芽結蕊……?
歌聲喚醒狄肯,他憶起家鄉姊妹也曾歌頌過此曲,但卻被父親形容像蕩婦般欲求不滿。這首歌,本為女子思念情人,可事實上思念之人早已離去多年,只讓她繼續癡癡等待。
試問誰捨得讓女孩子難過乾等呢?相信父親剛硬如石的個性也不忍這麼做。耳邊聆聽曲子,狄肯又想起艾妮,猜想她是否會像詞中所說,也在想著自己。
祈禱小屋兩面環繞樹林,背後則為高聳城牆,是卡拉為狄肯安排的暫時住所。
牆壁上拱型的神壇,安置小女士瓷偶與金魚瓷寵。方正格局裡,一側擺放乾淨的床舖與桌椅,另一側則是大書櫃,裡頭塞滿歷史書籍與陶冶性情的詩詞,燭燈也多準備了幾盞。簡樸而舒適,讓狄肯能充分感受到代理城主的用心。
他慢慢從床上坐起,重新給身子包紮繃帶,並取出藏在敷藥紗布中的星石。那石頭的大小差不多如一片指甲,形狀扁薄,要守備軍能從身上搜出,實屬不易。
以前所見的魔法石,從外型就能感受到一股力量由內而外散發,如今他兩指捏住星石端詳。小小一枚,或許經過打磨,能做為寶石鑲在首飾裡。可說它能扭轉戰局,創造星辰騎士,狄肯實在難以想像。
「只有艾妮知道你有多重要!」狄肯對著星石說道。
「魏勒大人,御察士偵訊的時間到了。」衛兵在屋外敲門輕喊。狄肯明白,御察士真正的目標,並非是要給他治罪,而是想獲得這片星石。至於所謂偵訊,只不過是考驗彼此意志與口才的角力。
守備軍的法務官隊長,偕同另外三名隊員,沒有給狄肯戴上腳鐐手銬,彼此間也毫無交談,沉默地帶領他走入樹林小徑。
走這裡也好,免得撞見大路上的官員和使節,算是給我留了面子。狄肯對這安排默默讚許,他跟著守備軍從小樹林裡走出來,見著前方一座有許多拱門的方正建築。
「守備軍基地?」狄肯下意識觀察起建築,不禁開口問道。
法務官隊長沒有回答,褐色的雙眼凝望狄肯,並做出請走的手勢,讓狄肯只能摸鼻子心想,看來他們有發佈禁言令,而且執行的非常撤底。
他看到許多士兵從建築裡進出,見他們一行人後,馬上從原本的聊天轉為噤聲,最多就向法務官隊長行禮。
倘若今天換成家鄉或是希爾飛那裡的貴族,發現自己遭受如此待遇,想必是捶胸頓足甚至大呼小叫。可對狄肯來說,畢竟他們給下達了命令,與其為難彼此,不如視而不見,落得各自輕鬆。
且依他觀察結果,這座建築確定是守備軍的基地。多道拱門所連接的應該是兵器庫、訓練場與寢室,因此目的不在於防守,而是讓士兵們接獲命令後,能立刻出動前往城堡各處。
「你說那對兄弟不知跑去哪?」正當狄肯與法務官走向拱門,旁邊卸貨的牛車後,一名老人怒目圓睜道。
「我聽到他倆說去上茅廁,但人就沒再回來。」憨厚的青年將空木箱搬上車斗回道。
「我的小女士啊,不會又迷路了吧。」老人無可奈何地嘟囊:「為什麼每次新人都會在城堡裡迷路?」
「鳶翼城很大,會迷路倒不奇怪。我們站哨的弟兄有碰到,會把他們送出城門,您老就先回去吧。」簽收貨物的守備軍似乎司空見慣說。
「大人真的失禮,再麻煩你們幫忙。」老人露出缺牙,陪笑爬上牛車。
「那個菜鳥,戒備發佈幾天了,為什麼還放人亂跑?」法務官隊長走過拱門時終於開口。
「隊長,我去教育一下他,順便請御察士來。」壓隊的法務官回應完,手握劍柄離開。
狄肯經過拱門,只聽見嘶聲破口大罵。並從這段對話中得知,鳶翼城不僅守備軍兵力不足,新兵還缺乏防禦意識,若要比喻大概就脆弱得跟用木板黏糨糊沒兩樣。
他們進入基地,沿石廊左轉至盡頭,抵達一間門窗深鎖,牆壁上有數個圓孔的房間。才進去,炙熱的空氣就讓人心生退怯。
狄肯挑了一張嵌著光滑石板的木椅坐下,那質感撇除硬了點外,冰涼的石板,能將悶熱舒緩些。接著瞧隊長與另外兩名隊員各站房間一角,等待離隊的同伴通知御察士回來。
當那位法務官匆匆進入房內,他身後領了一位穿著深灰皮衫,年齡與狄肯相仿的年輕人。對方胸前釦眼插著御察士的三眼別針,還會隨窗戶透入的光線反射光芒,分不清是經常擦拭還是尚未經過時日氧化。
「這裡還真熱。」黑髮的年輕人顯得躁動,扯開嗓門說。他把皮衫脫下丟到一旁,捲起袖子講道:「魏勒大人,我們不算第一次見面,我是威廉.卡斯帕。」
「但我對你沒有任何印象。」狄肯貼靠椅背,雙手搭在扶手上,他對見過的人基本上是過目不忘,但完全想不起在哪裡遇過這名男人。
卡斯帕笑而不答,他打開手裡捧著的大書,在兩人中間的茶几上攤開。接著又從外套口袋裡掏出隨身的墨水瓶和羽毛筆說道:「等等我會問您一些問題,然後將您的答覆逐一紀錄,將來康諾王子判決時會以此參考並再次提問。啊,您知道現在國家大事與貴族的審判都由殿下主持嗎?」
狄肯頷首回應,他之前聽繆芙茲小姐提過,康諾王子是未來的國王,重要的判決都會由他審理。
同時角落邊的法務官隊長再度開口道:「卡斯帕大人,魏勒大人,依繆芙茲家族施行領地責權,我們也會將偵訊作成紀錄,為普頓萊斯留下證明。並在結束時,請雙方確認內容無誤後簽名。」
「沒有問題。」多了一層保障,令狄肯較為安心。
「繆芙茲大人真會物盡其用,我以為你們只是一般的守備軍。」卡斯帕帶了點戲謔的口吻說。
隊長沒有理會,他從側背包中拿出已夾好紙張的書寫板說道:「兩位可以開始了!」
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gsvxGrR4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