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打算邀你共進晚餐。」被叫住的瞬間,狄肯嚇得心臟差點裂開,可聽完對方說話,立刻確定來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非常樂意,但你身體沒問題嗎?」耐克難以置信,眼前的人清晨還受傷漂在水上,現在居然可以到處亂跑。
「目前沒有任何不適,想說等會兒去附近溜搭。」狄肯挺起胸膛,雖然肋骨還是隱隱作痛,但他盡量不在別人面前示弱。
「你剛抵達普頓萊斯?」耐克瞄見狄肯拿出地圖說道:「上來吧,朋友。我剛下工,帶你去熟悉環境。」
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6BsT6yGmp
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D9NHCIT4Q
日落餘暉映照河面,紅橙色的波光粼粼。三人來到德恩推薦的碼頭小攤,以木箱作椅,酒桶當桌。運河上,船隻點起燈火,往來不絕。小攤這頭的夜市才剛開始,卻已人潮洶湧,喧囂鼎沸。
狄肯心想,若在荒野,這時候已經草率地吃完乾糧或獵物準備休息;在家鄉則是與家人待在大廳,側伴爐火,等待上桌時溫度降一半的晚餐。而與艾妮出發的凝慧城,更是挨家挨戶閉門關窗,只剩下旅店,開始給人買醉。
「搭船遊普頓萊斯,非常有趣呢。」狄肯讚美耐克道:「以你過目不忘的眼力,應該去當守備軍的調查官。我相信絕對沒有罪犯能從你的法眼底下逃走。」
王國在內戰後頒布法令,解散貴族所擁有的軍隊,並向民間重新募兵。募集的百姓經過受訓,成為直屬國家的守備軍,其成員再透過測試,可以取得專業官職。
「我不適合聽命行事啦。而且守備軍雖然收入穩定,還是比不過撐船好賺。只要再努力半年,我就可以換艘更大的船。」耐克拿起雞翅得意洋洋地說。
「原來在這兒可以大撈一筆,難怪沒人想做。」經過相處,狄肯大致了解耐克的性情說:「不過一路上還真沒看到守備軍。」
「後來改制成招考,名額有限,不是說想進去就能進去。」即使周圍人聲喧鬧,德恩仍然壓低音量說道。
「我略有耳聞。但普頓萊斯幅員遼闊,以封地安全來說人手充足嗎?」狄肯用家鄉的狀況來對比普頓萊斯,不由得好奇。他記得父親底下有數百名騎士,相對分擔守備軍一部分工作。
「我們有位朋友任職守備軍的治安官,說是完全不夠呢。連公爵大人都把鳶翼城的侍衛減半,為得就是給其他地方補充人力。」耐克說完立刻摀住嘴,趕緊補一句:「糟糕!這事不能大肆宣揚。」
「不要緊,我們在座三位應該都沒有入侵鳶翼城的理由。」狄肯笑道。
「大家來到普頓萊斯,都希望能安居於此,甚至有機會獲得財富自由。只有那些少數的投機者才會選擇作奸犯科。」德恩接著說,他目光飄向燈火通明的對岸。
「你來到這裡也是為了賺錢吧?」耐克的雙頰因酒精催化逐漸泛紅。他敞開領口向狄肯問道:「看打扮不是當地人,比較像傭兵或是鏢師。」
狄肯原想應和說是。可在救命恩人面前,他的榮譽感不允許欺騙,只能保守答道:「我在中游的渡口遇難,醒來時就漂來這裡了。」
「你開玩笑吧,中游離這兒有幾百里遠。」耐克聽到超乎預期的答案,不禁笑道:「等等,你的口音加上這身結實的肌肉,讓我猜猜是哪裡人。」
「好朋友,你有三次機會。」狄肯笑道,身子倚著行道樹,看這位見多識廣的船夫,能不能猜出自己家鄉在何方。
「普頓萊斯北方沒有領地,所以是希爾飛王城嗎?」耐克提起首都,他觀察狄肯的談吐,推敲答案。
「剩兩個囉!把握機會,還是要給德恩一個?」狄肯啜口冷茶說道。
「好啊,德恩,別浪費機會!」耐克手搭在好友肩上說。
德恩搓摸下巴,端詳狄肯片刻:「靴子和斗篷是普頓萊斯以北的樣式,所以我認為狄肯來自凝慧城,工作是魔法師的護衛?」
「德恩答對了一半,但我的家鄉不在魔法師學城。」這句無意的答案,讓狄肯心頭揪痛,他趁兩人尚未察覺自己眼神閃爍時,立刻擠出笑容回道。
「這樣下去,猜完整個奧特洛大陸才能知道你是哪裡人。」耐克用拇指按摩太陽穴說:「看你個頭又高又壯,應該是北方人。德恩,東境最北邊是哪?」
「礬葉城吧。」德恩對國家地理不算陌生地說。
「我就賭那裏,最北之地。」耐克心意已決喊道。
「細分的話,王國最北邊的地方叫做牙顫堡,因為那裏冷到讓人牙齒都在打顫。」狄肯補充著並揭曉謎底:「不過也是隸屬礬葉城的封地。耐克,恭喜你答對了!」他話才說完,攤子面向他們座位的那口爐忽然冒出熊熊烈火,瞬間吸引住三人的目光。
狄肯以為是火災,但見同伴們無動於衷,再看仔細些,才發現是小攤的老闆手持鐵鏟,甩動不斷噴出火焰的大鍋翻炒。接著隨烈焰逐漸消逝,讓人垂涎欲滴的辛香味瀰漫在空氣。
「三位小爺,你們要吃幾輪?」老闆宏亮問道,他俐落地用鐵鏟架起炒鍋,將冒著濃濃白煙的菜餚倒入盤中,大聲吆喝伙計上菜。
「我們先吃一半再換。」德恩毫不猶豫的回答。
「好喔,你們吃到一半再叫我過來。」伙計給他們端上炒麵,說完一個轉身繼續忙去。
「趕緊趁熱吃,普頓萊斯的功夫菜,翻火炒麵!」德恩一把拿起盤中的叉匙,先捲一大坨麵送到狄肯的盤子裡。
狄肯端起小盤,用叉子攪起一口,並瞧對面兩人迫不及待地想看自己吃下去的反應。於是他不拖泥帶水,直接將麵條送入口中。
舌面接觸沾滿醬汁的麵條,霎那間他為之一驚,那像是火藥在口腔裡炸開。下一刻辛辣的刺激感迅速褪散,轉變成濃郁而溫潤的滋味蔓延開來。
他每咀嚼一下,醬汁帶出的層次,讓眼皮不自覺闔起,只想專心感受食物在口中翻騰。
狄肯吞下第一口完全忘記說出感想,他馬上塞入第二口。但這回沒吹涼,燙口的麵條,使他拼命呼著氣,雖然德恩立刻遞上啤酒,可他實在捨不得洗去炒麵的滋味。
「嘿,剛剛猜謎,答對的獎品是什麼?」耐克本想藉機摧酒,他注意到狄肯臉上的表情逐漸凝重:「卡到喉嚨?」
「不會吧,還是身上的傷又痛起來?」德恩睜大雙眼看向對坐同伴。
「你們帶我來享用美食,讓我也想與心愛的人分享這份喜悅。」狄肯以為自己壓抑得很好,眼中泛起波光。他想起艾妮,但不知道她的安危,也不知她身在何方:「兩位,我只能用這餐來表達我的感謝之意,之後有機會,我將回到這裡,繼續報答。」
「怎麼突然道別,你該不會準備吃完後離開吧?」耐克見狄肯神色堅定,他手裡拿著盛滿的酒杯說道:「你身上的傷都沒有復原,這次運氣好讓我給撈到,要是再出意外,會連命都會賠上啊。」
「我知道你一定非常著急,但也不樂見你輕忽傷勢。」德恩從談話中了解,狄肯不顧負傷,立刻要聯繫城外的原因。雖然他沒談過戀愛,可有過初戀似乎就能懂這份執著。而身為聖諭劍士,不……,或許已經無關身分,僅是單純對傷者的關心與堅持,驅使他說道:「好不容易把你救回來,我希望你可以康復後再離開。不然這件事就像白費功夫,對我和耐克來說,會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你就好好在德恩家養傷吧,他會用最短的時間讓你復原。」耐克為狄肯倒半杯酒說:「而且我相信你的伴侶,會想看到你毫髮無傷地出現在面前。」
狄肯聽完吸著鼻子掩飾哽咽,他拿起盤子將炒麵送入口中。這回還吃到彈牙肥厚的蝦仁。他用心品嘗從舌尖竄流全身的感動,將當下的難過,一同吞進腹中。
「真想帶她造訪普頓萊斯。」狄肯淺淺苦笑道:「兩位,我不該破壞這美好時刻。」
「哎呀,我沒報備就跑出來,對女友也有點虧欠,應該邀她一起來的。」耐克搔著後腦提道。
德恩給狄肯一點安慰道:「下次你帶她來,記得給我們介紹。」
這時,店伙計一手捏著燃燒的棉棒,一手將瓶棕色的醬汁淋在剩下的炒麵上。當火苗一觸醬汁,藍紅參差的火焰頓時覆蓋整盤炒麵。
「最後一翻了,我們要給予鼓掌。」德恩拍手說道,他們瞧伙計像甩鍋一樣,將冒火的炒麵騰空翻起。當麵條落回盤內時,火焰依舊燃燒,並露出底下一圈大蝦仁。
「有前後兩輪吃法,才能稱得上道地的翻火炒麵。」耐克向狄肯介紹道:「剛才發生什麼事,你被麵條嗆到了嗎?」
「不,我想說將來會帶愛人再次造訪,給她認識兩位新朋友。」狄肯舉起杯子對兩人說道:「為我們初次結識與未來長久的友誼乾杯!」
ns 172.71.222.97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