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獸世界（World of Warcraft）同人小說短篇集 - 〈B.B.B.（Beauty Beast Burst）〉

　　抽刀。

　　這是個很漂亮的動作。只要妳夠熟練。

　　若妳在這種時候讓自己的手腕反轉四分之一圈，通常妳保養得宜的刀身就會順暢地流過一絲光線。正對著妳的刀面會映出妳的雙眼，背反著妳的刀面會映出妳的獵物。

　　在現實中妳和妳的獵物站在毫無窒礙的牢房裡相對；在刀口上妳和妳的獵物隔著寒薄如鏡的短刀相背。刀永遠都是傷人用的器具。妳們在鏡面兩端危險地背靠著背。如此相似又如此對立。

　　「──妳來完成妳的工作，是嗎？」

　　妳在那端的獵物說話了。她的聲音是如此熟悉，如此堅定。

　　「別以為我會害怕妳，巫妖王的走狗──妳等著瞧吧！」

　　無畏地。即使她明知自己已無生還機會。

　　「就算我死了，我也會一直看著妳。我的眼睛將映照出妳這個兇手的面容──噢！」

　　順著自己以往的習慣，妳把對方最細微的動作看在眼裡。妳看得出：她遲疑了。

　　妳克制。妳等著瞧。

　　原本橫佈在她臉上的憤恨及嫌惡慢慢斂起，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再來是訝異。那些情緒是如此多元卻又和諧，它們有秩序地從她那對銀色的眼中流露出來，然後迅速地佈滿流過她飽經折磨的臉龐，最後觸上她乾裂的嘴唇，從她的喉間激出悲傷的音節。

　　「噢、噢不──」

　　她小聲地叫著，無法置信地掩住自己的嘴。

　　「是妳──」

　　妳看著她。那份情緒變得越來越激烈。

　　「我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來──怎麼可能忘記呢──」

　　妳們是如此相似。她在妳身上也找到了熟悉的影子。

　　──怎麼可能認不出來。怎麼可能忘記。

　　「親愛的，妳怎麼會──天！那些惡魔對妳做了什麼！」

　　「──殺死它們！」「它們太多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死了！」「救我──」「援軍！援軍在哪裡！」「那裡有傷者──」「丟下他！」「別管那個──」「都殺掉，都殺掉！」「感染──」「他還活著，還活著！」「沒有時間浪費在傷患上！」「糧食──」「不行、已經不行了──」「撐不下去了──」「沒有糧草──」「殺死他們！」「既然是同伴、都是同伴，都是同伴的話──」「逼不得已。」「能理解的。」「部份的犧牲總是比全體都──」「啊啊啊啊──啊──」「被封鎖起來了？」「逃不掉──」「救命！救命！」「不要把我們──」「衝過去！」「後面也有！」「殺掉！都殺光！都殺光！」「食物──！」「不可以──」「救、救我、救我啊、啊啊──」「為什麼要把我們──」「能吃的東西──」「殺不完、真的，真的不行──」「太多了──」「援軍為什麼──」「沒有退路──」「封鎖起來！」「不要！不要！不要！」「為什麼是我們──」「被關起來了──」「救我，我、我不要、不要──」「丟下！」「不要啊，不要不要──」「犧牲部分的人也──」「放我們出去──」「是同伴的話──是同伴的話──」「對不起──」「犧牲者──」「都死光的話──」「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噢這不是真的，天──」

　　她輕輕地說，淚水隨著聲音滑落。

　　「妳全部都還記得的吧，親愛的？我的天，它們、啊、那群可恨的魔鬼，它們竟然強迫妳做這種事？居然想讓妳來──」

　　「能用的人永遠不夠。」「所以即使是未受訓練的人也──」「送死──」「要表現出我們的氣勢！」「人民的心──」「避免動亂──」「要讓人民安心──」「得派兵去幫忙──」「讓他們覺得我們有在努力──」「犧牲的──」「軍隊調動？」「命令呢？讓我看看手諭啊！」「新的人事命令也──」「讓我們去防守那邊──」「為什麼？」「為了人民，這是當然的──」「深入敵境？」「靠這些人──」「正義永遠不敗──」「安心吧。」「聖光會照耀我們──」「人員──」「人手不夠──」「隨軍醫療人員也不足──」「只要有聖光──」「伊露恩女神會庇佑我們──」「又是逃兵！」「去追回！」「不能再損失兵力了！」「沒有──」「派不出人力啊。」「為了追一個逃兵，就得用一個小隊的兵力去搜索──」「前進！前進！」「那是我們的家園！我們的土地！」「即使荒廢也──」「那邊有敵方的重軍，我們──」「前進！」「前進！前進！」「打倒它們！」「沒辦法後退──」「援軍會來的，會來的！」「我們為了聯盟而努力──」「我們需要援助──」「殺光它們！」「殺掉！全部都殺掉！」

　　「不，不能這樣，親愛的──妳記得我嗎？我是雅茲米娜啊！」

　　她激動地抓住妳的肩膀。

　　「快回想起來啊！記得嗎？美好的達納蘇斯！光輝的月神殿及伊露恩的教誨！妳曾經是那麼英勇的英雄，不是嗎？族人們總是因妳而感到光彩，伊露恩也因妳而更顯榮耀，不是嗎？」

　　並有節奏地搖晃起來。

　　「妳雖然孤苦零丁，卻是個堅強又認真的孩子──塞尤娜也很稱讚妳在盜賊上的天份，妳記得嗎？在沒有訓練課程時，妳偶爾會來月神殿找我──愛撒嬌，卻惹人憐愛，是不是？妳一直都是我可愛的小妹妹啊......」

　　那些熟悉的人名及地名像是在妳的腦海中扔下一顆小石頭。

　　「友善的鄰居！青翠的草地！碧藍的池水！快想起來吧，親愛的，妳美麗的故鄉，妳真正該回去的地方......！」

　　而妳腦中的記憶波潮正狂熱地拍打著自己的情緒。

　　「──這孩子......」「唉。」「真可憐──」「和伊露恩的恩澤似乎沒什麼緣份啊？」「沒有德魯依的天賦啊──」「身體太虛弱了......」「憑這樣的力量，即使要馴服野獸也......」「生命會找到自己的出路。」「能活下去的──」「這樣好嗎？」「畢竟還太年幼了──」「沒辦法啊。」「若此時就不能自立自強，那她以後也無法生存──」「是訓練啊。」「是訓練。」「能活下去的人就是能活下去的人──」「無父無母的嘛，實在艱辛──」「要自己努力嘛──」「意外的挺適合啊？」「我說過的──」「哈哈！」「唉呀，說得也是──」「沒有任何能力也......」「哈哈哈！」「也只能做這一行了吧？」「畢竟──」「也是有人生來就是得當賊的──」「就是有這種人。」「這也是各司其職啊──」「嘻嘻。」「不太好聽啊──」「沒辦法。」「同為族人──」「唉！唉！」「也是會有用到這些人的時候嘛──」「到月神殿來？為什麼？」「這種地方跟妳不太適合──」「達納蘇斯很寬廣，不是嗎？」「不過也會有人總是得待在陰暗的地下室裡──」「哈哈。」「不過是小動物，這樣也能讓人掛彩？」「治療的話──」「凡事都要自己來。」「沒空幫妳療傷啊......」「資源有限──」「留給更有用的人才是正確的選擇──」「伊露恩的恩澤──」「這裡不怎麼適合妳，對嗎？」「窩在地下室習慣啦──？」「哈。」「老鼠──」「哈。」

　　「聽我說，親愛的──別被那些惡魔騙了！妳得脫離這裡，脫離巫妖王的控制。」

　　她急急地說。

　　「別被那種人蒙蔽妳的雙眼，也不要讓他們抹煞妳努力的痕跡。噢，天，妳知道的啊！巫妖王，那個野心勃勃的惡魔！他會毀掉這個世界！毀掉妳所珍愛的一切的──！」

　　聲音從悲傷變成哀求。

　　「別讓他控制妳，好嗎？別讓妳自己成為他手上的棋子！」

　　哀求。

　　「來，好好回想一下。那些妳重視過的一切，妳經歷過的每件事。想一想這個美麗的世界，再想一想它會被變成什麼樣子──！」

　　她在哀求妳。

　　「妳是我們光榮的士兵啊，親愛的！難道說妳已經忘了嗎！難道妳都不記得了嗎，妳是......」

　　妳一刀橫貫她的脖子。

　　她的雙眼在那一刻突地瞪大。抓住妳肩膀的手瞬間一緊，發出『格格』的響聲。臉型隨著表情的拉扯而變長。眉毛用不自然的方式挑起。還在口邊的語句斷掉，語言的重量把她兩邊的嘴角細細地拉下，這讓她的大腦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呼吸的能力。於是她的鼻翼反射性地向外側撐開，想吸進空氣保全性命。

　　「我都記得。」

　　妳柔聲道。她的喉嚨發出像是試圖在水中吐出小氣泡的咕噥聲。

　　「我都記得。」

　　她的手慢慢鬆開，滑過肩甲的速度一路加快，終於順著引力垂向地面，只在自己身體的兩側輕晃一下後就靜止下來。

　　事情來得很快，她的表情甚至還來不及把悲傷收起來改換成震驚，就停留在變換的那刻。這表示妳的技術並沒有生疏。

　　她瞪大的雙眼還望著妳，如她預告般映照出妳的面容。

　　妳望著她。妳仔細地瞧。

　　「──噢，妳回來了？」

　　指揮官從他手中的文件抬起頭來。

　　「怎麼樣，相當輕鬆愉快的任務，對不對？」他格格地笑起來。「再怎麼說，妳也早就不是他們的一份子了嘛。好好的向前看，嗯？歡迎加入這個大家庭啊！來，告訴我吧，孩子。」

　　他親暱地拍了下妳的肩膀，隨即站回端正的立姿。

　　「──妳願意永遠追隨巫妖王嗎？」

　　他大吼。妳跪下。

　　「以死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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