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Founder of Left Hand Path - 第五章

翌日，天仍未亮，鄧玥已經醒來。

只是不知何時，他跟聶懷桑面對面躺在同一張牀上，後者的手還摟住自己的腰，姿勢頗為曖昧。

鄧玥徒從未與他人同睡，更遑論這般親暱接觸，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仍在熟睡的聶懷桑一眼，然後拿開他的手。聶懷桑不為所動，反而摟得他更緊。

鄧玥忍無可忍，他正要踹向聶懷桑，聶懷桑卻先一步醒了。

他睡眼惺忪，看到鄧玥幾乎在自己懷裏，瞬間全無睡意，「鄧⋯⋯鄧、鄧、鄧兄！」他嚇得語不成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鄧玥瞇起眼，良久才道：「你能否先讓我下牀？」聶懷桑趕緊縮回手。鄧玥越過他，下了牀，穿上靴子並整理皺起的衣衫。「昨夜你被灌醉了，我送你回房，你抓住我不放。」

「抱歉，真的很抱歉！」

「無礙，許是我夢遊，是我唐突了。」鄧玥道，「聶兄，你可知道那些人灌醉你後還說了甚麼？」

聶懷桑垂下眼簾：「多少聽到一些。」

見他的神色看似失落，鄧玥不急於一時遊說，只說道：「時間尚早，你再多睡一會吧。我們稍後再談。」

語畢，他走回自己的房間。

接下來幾天，魏無羨依舊帶着一眾世家子弟日頭到後山打山雞，夜晚聚在房舍飲酒作樂。而那些被施了記憶咒的少年早就忘記昨晚的事，可他們見到鄧玥時莫名心生一絲忌憚，又因聶懷桑一直待在他身旁，沒再向其下手。

聶懷桑坐在房間一隅，正仔細端詳手上的懷錶。他見鄧玥拿過它出來幾次，可是不知用途，直至今天才按捺不住詢問，鄧玥大方地將懷錶借給他，亦解釋其用處和上鏈方法。

「原來這是用來報時。」聶懷桑摩挲着雕刻花草紋的紋銀外殼，看了眼白色搪瓷的錶面，又撥弄上面的指針，他對這精巧又新奇的洋玩意完全愛不釋手。

鄧玥看見他如此喜歡懷錶，心下有些高興，笑道：「最好的鐘錶皆出自歐羅巴大陸中部的舒維茲，我可寫信託人訂做一枚給你，只是稍為費時，需等待一至三個月。」

聶懷桑登時受寵若驚，「鄧兄，這太貴重了。」

「一點也不貴重，你喜歡就好。」

「可是，無功不受祿⋯⋯」

「你我朋友一場，何必客氣？」鄧玥放了兩瓶奶油啤酒在枱上，「不過聶兄，我們得談一下。」

「何事？」聶懷桑有些緊張，深怕鄧玥揭穿他那一晚假裝醉酒。

「聶家的刀法不適合你。」鄧玥直截了當道，「你跟我學習魔法，如何？」

聶懷桑與鄧玥對視，驟然間他明白了甚麼。

從一開始鄧玥有意無意地讓他接觸西方法術，又這般關照他，似乎有着不明的動機，他猜不透。

然而這是個誘人卻矛盾的提議。

聶懷桑之所以怠於練刀，全因他心底很清楚，自家的刀靈損害身心，終有一日會令修行者走火入魔，暴斃身亡，因此歷代直系子孫幾乎無一善終。

而矛盾之處，在於以他的資質，重新學習另一體系的功法，辦得到嗎？

許久，他才開口道：「鄧兄，你為何要對我這麼好？」

鄧玥反問：「怎麼了，你討厭嗎？」聶懷桑搖頭，然後他繼續道：「還是你覺得我另有目的？」

「當然不是了！」聶懷桑連忙否認，「我只覺得自己不值得而已。」

「哪有值得不值得？人生在世，總會遇到幾個投緣的人，對我而言，你就是其中一個。」鄧玥說，「而且，正如我之前所說，你資質不差，若肯努力，必然有所成就。」

聶懷桑聽了，心中隱約有一絲期待，彷彿掀起了一陣漣漪。他就權當是上天賜給自己的機遇吧。「還請鄧兄指教了。」他又補充一句：「別讓我大哥知道，否則我雙腳不保。」

「當然了。」鄧玥舉起酒瓶示意，「聶兄，路遠且長但絕不孤單，願智者維納莫寧啟發你。」

兩日後的清晨，魏無羨被藍忘機拖到祠堂去。

負責體罰的門生一共八人，其中二人牢牢地按着他跪下，四人手持兩尺長的檀木戒尺，剩下的則攔在祠堂門口，不讓跟過來的眾少年入內。

昨夜鄧玥待在自己房間，不清楚這一大朝早玩的是哪齣，便問聶懷桑：「發生何事？」

聶懷桑壓低聲音答道：「我一聽到開門聲就醒了，原來是藍忘機來巡房。我當下試着搖醒魏兄，可他不但不醒，還嚷着要江兄繼續拼酒，江兄順手把我珍藏的一本絕版春宮圖冊扔向魏兄！藍忘機那臉色簡直黑如墨斗啊，嚇得我三魂不見七魄！」回想起那一幕，他仍心有餘悸，「當我反應過來，便見藍忘機拖着魏兄走了。」

鄧玥皺眉，「肯定不止這些。」

「還有一件事，昨夜魏兄賭骰子輸了，江兄打發他下山買天子笑。」聶懷桑思索道：「該不會是魏兄回來又碰上藍忘機了吧？」

「應是如此。」

此時，祠堂內傳來一聲大喝：「打！」眾人見藍忘機竟然跪在魏無羨身旁，一同領罰。

本來魏無羨仍在垂死掙扎，也不住目瞪口呆：「等等，我服了藍湛──啊！」

戒尺接二連三打在兩人的手心和後背，那一下下的悶響聽得各家子弟有如感同身受，心驚膽跳。

藍忘機由始至終跪得端正，挨完打後也就默默站起，朝門生施了一禮便走出祠堂，步履平穩，完全不似受了傷；魏無羨則喊得呼天搶地，奈何被按得死死的，無法躲避那百來下的戒尺，待江澄揹起他走時還在慘叫不斷。

眾少年紛紛圍住他們，有人問道：「魏兄，到底發生何事？藍忘機怎麼也受罰了？」

魏無羨哀嘆：「唉，當真一言難盡！」

江澄不耐煩道：「廢話少講！你到底做了甚麼？」

魏無羨撇了撇嘴，向眾人憶述前一晚又遇到藍忘機然後大打出手之經過。

聶懷桑不敢置信：「所以魏兄你不但抱住藍忘機掉往牆外，還手腳並用鎖住他？」

「正是如此！這招『同歸於盡』厲害吧？當時我還想着他不會連自己也罰，便向他保證守住這秘密，豈料⋯⋯唉！」江澄聞言，則越走越快，恨不得把他從背上甩下來。「江澄你走慢點，我快要掉下來了！」

「閉嘴！」江澄怒道：「就只會丟人！」

鄧玥冷眼旁觀一會，開口道：「江兄這是把自己撇得一乾二淨了？」

「鄧啟明，你這是甚麼意思？」江澄瞅着鄧玥，自從水行淵一事後，他就格外不想見到這廝，彷彿除了魏無羨和藍忘機，又忽然多了一人勝過自己一籌。

「不是你們慫恿魏兄下山買酒嗎？」鄧玥無視他的敵意，只道：「在場各位都犯了規矩，如今見魏兄挨了罰就想全身而退？」

「你──」江澄自知理虧在先，無從反駁，只得瞪着他。

「魏兄，你有帶傷藥嗎？」有幾名少年轉而問魏無羨，生怕鄧玥會說讓所有人自首並受罰之類的瘋話。

「居居小傷，哪用得着上藥！」江澄卻搶先道，「魏無羨，你快下來，我不想背你了。」

「我痛死了，下不來。」

眾人在白石小徑一路推推攘攘，恰恰遇上藍曦臣。

藍曦臣笑問道：「怎麼一回事了？」

聶懷桑道：「曦臣哥，魏兄挨了一百多戒尺，你有沒有傷藥？」

「是忘機罰你的？」藍曦臣聽見魏無羨一下沒一下地哀嚎，立即迎上來，「魏公子不能走路了？到底發生何事？」

江澄有些尷尬：「無礙，他能走動。魏無羨，你還不給我下來！」

魏無羨逕自朝藍曦臣伸出紅腫的手掌：「澤蕪君，令弟好生厲害。」

藍曦臣看過他的手掌，道：「的確罰得狠了些，大概三、四天後也不能消腫。」

「三、四天後都無法消腫！」江澄驚道，也不由自主地心生幾分不滿。「他背上也被戒尺打過，藍忘機怎能如此！」魏無羨悄悄往他肩上拍了一掌，他才反應過來，而後閉口不言。

藍曦臣也不在意，打發了一眾少年後，只留下魏無羨四人。「這皮肉傷也不妨事，不必用傷藥了。魏公子，雲深不知處有一眼冷泉，除了定心靜性，有助修行，還有去淤療傷之功效。只消泡上幾個時辰便能消腫了。」他溫和笑道，「現在應該有弟子使用，待到夜晚無人時會方便些。」

「多謝澤蕪君了。」魏無羨頜首一禮。「你們想跟着去嗎？」

江澄冷哼道：「別拖我下水。」

聶懷推拒道：「我怕冷，所以心領了。」

鄧玥亦說：「我無興趣，不了。」

四人正要回去房舍時，藍曦臣卻叫住鄧玥：「鄧三公子，叔父請你到雅室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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