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芊芊：3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vwQAlgrLU
婆婆突然托了一下老花眼鏡，身體靠近我看：「你怎麼化這麼厚妝呀，你知道將那麼多化學物質往臉上塗對受孕不好嗎？」
沒想到我為了掩飾一臉疲憊而悉心補好的妝容，竟然成為被攻擊的目標，我唯有強辯：「我只是因為今天要開會見客，所以才......」
「我還沒有說完，你看你又穿成這樣......」婆婆瞄了瞄我的套裝，繼續對我連珠炮發：「你就不能穿長褲上班嗎？你老是穿裙子，現在的辦公室又開這麼大冷氣，會讓寒氣從雙腳入侵子宮，做成宮寒，很難成孕啊！你這樣『趕鬼入趕鬼出』，吃多少助孕藥都沒用啦！」
「我......」我感覺自己像一隻被婆婆抓到的「小強」(註一)，非要把我踩死不可。
「你們每次來我都不厭其煩的提醒你這些，怎麼你都當我的話是耳邊風？你嫁過來我們杜家都差不多 7 年了，懷孕的事一點眉目都沒有，以柏的表弟比你們遲結婚 3 年，現在都已經三年抱兩，第二個兒子都一歲多了！你呢？你都三十三歲了，再這樣不聽話，恐怕等到我進棺材的一刻都不會抱到孫子了！」
「婆婆又再老調重彈，口沫橫飛地罵我，沒留一點情面，老公卻只顧低著頭吃飯，完全沒有打算出「口」襄助的樣子。
我今天已經受盡委屈，實在再容不下她如此尖酸的謾罵，於是便忍不住反駁：「我自從大學畢業，一出來工作就是穿一整套西裙上班，到現在超過十年了，這可是我的個人風格和專業形象，而且我有穿絲襪，不會冷到身體！為什麼一定要我為了求孕而改穿西褲，這樣我確實不習慣！」我承認，對於自己的職場造型，我是有一定的堅持。
「以柏啊以柏，你看你老婆是怎麼了？我是為了她的健康著想，她卻不識好人心，竟然頂撞我了，還有沒有把我這婆婆放在眼裡？哎呀，我真是命苦了......」婆婆一哭二鬧三上吊，沒完沒了的罵個不停。
「別閙了，我們就不能一家人安安樂樂吃一頓飯嗎？」老公終於開口了，我知道他很生氣，但卻極力讓語氣保持平靜。
接著我們三人誰也沒有再說半句，晚飯後婆婆把一大堆東西「塞」了給老公，應該是助孕補藥吧，但好像比平時的更大包，接著嘰哩咕嚕嘮叨了幾句，這頓飯最後還是不歡而散。
回到家裡，我和老公誰都不發一言，說真的，我什麼都不想說，如果硬要我開口，肯定是會吵架收場，我實在沒有任何力氣了。
「老婆，你剛才為什麼對媽發這麼大的脾氣？」還是老公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指的是我穿裙子上班的事？」
「對！」
「我哪有？我只是直話直說而已！」
「那你就不能嘴裡讓讓老人家嗎？」老公皺著眉頭說：「你就體諒我媽寡母婆守仔，一個人辛辛苦苦養大我，對我有傳宗接代的期望也很正常吧！更何況，媽說的都不是全無道理呀，她也是為你健康著想......」
「那又怎樣？那就可以含血噴人，說我不能生育，要我成為導致你們杜家絕後的罪人嗎？還有，我上班穿什麼也要管，我已經忍讓好多遍了，還要我忍到什麼時候？」我終於把憋了一整天的憤怒一次過爆發了出來。
「老......老婆，你沒事吧？」見我這麼生氣，老公的態度突然軟化起來：「是不是今早身體檢查有什麼問題？」
「沒有沒有......」今早就是因爲肚子裡什麼都「沒有」，讓我大失所望。不過現在工作都丟了，反而慶幸寶寶沒有在我掉落人生最低谷的時候來敲我的門。
「沒事就好！」老公的眉頭解開，像鬆了一口氣：「那......為什麼你會對媽這麼生氣？平時你一直都表現得很好，對我媽處處忍讓的，最多也只是抱怨一兩句，但今天你卻突然......」
「就是因為平時太懦弱，才會讓她肆無忌憚，變本加厲，只當我是生子機器！我們兩人去檢驗過身體，計算排卵期行房，就連人工受孕、讓我苦不堪言的排卵針都打了，都已經盡了全力還是不行，孩子就是不來，我還能怎樣？你媽是不是要逼死我才善罷甘休......」說完後我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湧出來，幾乎連下午想要輕生的事都爆出來了。
「對......對不起啊，老婆，我知道我媽說的話很過份，孩子的事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我代她向你道歉，你別哭！」老公試圖安慰我，邊說邊抱過來，卻被我掙脫了。
「老公，你讓我靜一靜！」在以柏眼中我一直是個知書識禮、大方得體的人，所以我知道，剛才他肯定是被我這猛烈的反應嚇倒了，所以才會讓步，但明天呢？後天呢？下次老公見他媽媽，又會一再被她洗腦，這種爭吵還是會沒完沒了，不是嗎？
那一夜，我們背對背睡覺。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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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一) 小強：蟑螂的暱稱，也是對「打不死」的人物的謔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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