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身為軍人的舅舅說過，我長著一張很適合拿槍戰鬥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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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苑，一定要好好用手掌抵住槍機柄，千萬不要讓大拇指被槍機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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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看見我練習射擊的時候，一定會這樣子叮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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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哦，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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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總是這樣子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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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了他，我到現在只被槍機夾到大拇指過一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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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西亞軍攻入凪沙的現在，舅舅他怎麼了呢？正拿著槍在和入侵者戰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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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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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歲之後，我就沒有再去學校之類的地方了。從島上最大的城鎮──桐浦那邊寄宿制的小學離開後，我回到了未留村，向認為我很有資質的舅舅學習用槍。我變得能夠為與自己身高極不相稱的獵槍上膛並擊發。其他孩子在玩鬧的時間，我總是穿著獵人服裝，提著獵槍前往山中，開闢其他年長的男獵人們未曾到達過的獵場，然後在日落前趕回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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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不曾沒有拉著獵物回去過，一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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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捕魚、狩獵為主要生活方式的凪沙島上，我這樣的獵人簡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大家慢慢變得不在意我「混血兒」的身分，給了我「未留村首席獵人」這樣子的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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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也不代表什麼，據說，這只是村長隨便想出來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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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已經失去時間感時，想起了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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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人生跑馬燈嗎……之前差點被獵物反過來殺死的時候，也看見了類似的東西。不過，快要被那滿身狐臭味的士官撲倒在地的時候倒是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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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快要一點點都不剩的時候，我感受到了好像有人在撫摸我的臉頰，又感受到了嘴唇好像被親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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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發現自己能夠移動、能夠看見東西，不知道是過了多久之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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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而言的上一秒，還充斥於全身關節乃至於體腔的麻痺感，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與這個方才還子彈橫飛的場所相當不搭調的疲憊感，使我就連站起身都彷彿要花費永劫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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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好沉重，完全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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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剛剛應該被人變成石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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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真是幸運呢，很久沒有把人從石頭變回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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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自己剛剛的確是被人變成石頭了。然後……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似乎是在石化的狀態下被奪走初吻了。對我做出這種事情又做出那種事情的可怕存在──「凪沙島的巫女」，現在正一派輕鬆地站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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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還是沒辦法相信這種鬼故事裡的生物是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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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自己被這麼漂亮的女人親吻，耳朵就燙得不行──不對不對，自己剛剛就是因為沉醉於這女人的臉龐才被變成石頭的，我已經不會再上當了！那一定是她的巫術！是用來讓她想要石化的人無法逃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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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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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莫名其妙的疲憊感全部甩開，用盡全力站了起來，伸手拿起地上離自己最近的一把槍，用覘孔對準能把人變成石頭的可怕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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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個可怕生物並不打算逃避我的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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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救命恩人做什麼呢？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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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瞧不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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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不想潑妳冷水，但妳現在下面什麼都沒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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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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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回事……因為太過緊張都忘記了。十月的冷風肆無忌憚地刮過我一絲不掛的下半身，上半身則是因為羞恥感而像在煮味噌湯一樣熱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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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噌湯……媽媽……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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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過去都已經不復存在了，重要的親人都已經死在格拉西亞人的槍彈之下了──這樣子的既成事實已經無法改變。油然而生的生死悲傷讓我如撕心裂肺般痛苦，回過神來淚水已奪眶而出，緊握著的槍已落在地上，整個人也已癱軟無比地跪了下來，發出自己都快認不出來的，懷念的哭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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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還被我拿槍指著的女人，一點都不計較似地蹲到我身邊撫摸著我的頭，最後將我整個人抱住。在那一瞬間，我馬上就察覺到──除了這個怪物，我已經沒有人能夠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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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清楚的，這不是巫女的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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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已經記不清上一次自己哭時是什麼時候，更不記得有人這樣子在我哭時安慰我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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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一切的我，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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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妳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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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粗糙布料製、方便戶外活動的褲子重新穿好之後問道。儘管聲音還有點顫抖，我還是好好把話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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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妳在我面前被那些人用可怕的方式對待著啊。身為這座島的守護神，我總得挺身而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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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神？在我們的傳說裡，妳可是被說成會把人變成石頭的壞巫女。只要對在哭的小孩說『凪沙島的巫女要來了』，小孩就會乖乖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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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我有聽說過，真糟糕啊。我明明就不是什麼壞巫女，我只是眼睛比較可怕了一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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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而已嗎……真不知道要從何吐槽起。不過，從我有辦法被從石頭變回來這點來看，好像真的只是一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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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妳應該真的不是什麼壞人啦。會被石化純粹是我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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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句話的時候，總覺得耳根子有點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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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不是錯覺。打從第一眼看到這女人，我就覺得她的臉真是美得不可思議。只要聚精會神地看著的話，就會再更深的去體會到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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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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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這個也是巫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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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著她那美得不像話的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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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說臉嗎？不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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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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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會覺得她很漂亮，明明知道會被石化還是不肯閉上眼睛，只為了多看她的臉幾眼，全都是出自於我個人意志而不是因為這個女人的巫術嗎怎麼回事我是怎麼回事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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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冷靜一下，不要讓腦袋打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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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臉紅成這樣，難道是喜歡上大姊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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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的巫女大人，用極其誇張的步伐向後退了兩步，並把雙手張開說道，伴隨著臉上造作到不行的笑容。為了造出那張笑臉，連嘴都歪了好幾十度。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她那不自然到極點的演技，剛剛充斥腦中的亂七八糟思想就全部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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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應該是擺著很傻眼的表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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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跟傳說裡的形象一點都不像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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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囉……囉嗦！那些傳說又不是我寫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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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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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的可怕魔物，在我眼前脹紅著臉、手忙腳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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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充滿反差的景象，讓我不看場合地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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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一切的我，說不定能夠和這個一點都不可怕的巫女一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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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連這個人都從我身邊消失，我想我會很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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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啊，剛剛那個傢伙不是說了嗎？共和國的目標是妳啊。妳會被格拉西亞人抓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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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沒辦法抓走我的，我可以用我的眼睛保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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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壓著左眼的臥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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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她們用鏡子之類的東西讓妳把自己石化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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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過這個可能性耶。妳想要那樣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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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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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們是不會這樣做的。如果他們的目標是我的話，那把我變成石頭不就沒有意義了嗎？橫豎他們都是沒辦法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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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化不是可以解除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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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要我去碰那個人的嘴唇才可以解除。所以如果我被自己石化，就沒有辦法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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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只要觸碰了嘴唇就能夠將石化解除……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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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剛才只是碰了我的嘴唇嗎？沒有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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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重點是那個嗎？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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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為什麼要做多餘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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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因為你長得很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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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對獵物的屍體開槍一樣，本來就因為被強迫接吻而已經感到無比難堪的我，因為她說的話而更加害躁了。在我還來不及整理情緒之際，她又踏起輕盈的步伐向我逼近，以左手托起我的下巴，雙眼直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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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起那雙眼睛所蘊含的可怕巫術，我立刻死死地閉上眼睛，對眼前這個拼命大鬧的女人瞄都不敢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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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長得這麼可愛，讓我想把你永遠變成石頭裝飾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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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巫女口鼻中吐出的氣息越來越靠近，伴隨著她身上的味道傳入了鼻腔之中。明明就只是個野女人，憑什麼這麼香¬¬──就在我無關緊要地在心裡吐槽時，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經來到了不用張開眼睛也知道快要吻上了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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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不行──我趕緊伸出手用力將她推，然後迅速調整好姿勢，撿起了地上的步槍，再次以覘孔對準她的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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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露出馬腳了嗎！？變態巫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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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別開槍，我開玩笑的……我不會那麼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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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誰別開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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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就算開槍，妳也會用那神奇的透明牆壁擋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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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她一我用被槍口對著就緊張得舉起雙手的模樣，跟剛才獨自一人對付一整隊的格拉西亞軍的英姿相比，反差簡直大得像頂著可愛長相心狠手辣地追殺獵物的凪沙山貓一樣。凪沙島的巫女啊，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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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拿妳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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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叫她是個又可愛又可怕的變態巫婆呢──這種感想好像和現在的氛圍完全不搭調。但是，若不盡量用逃避現實的心態，讓自己穩定下來的話，我很難說自己有辦法在這已淪為格拉西亞軍囊中之物的島上，從這場不知道會如何演變的戰爭中存活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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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活下來，儘管不明白繼續活著的意義，但是我有這樣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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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早已從變態巫婆身上移開槍口的拴動步槍背到背後，立刻感受到共和國那拙劣到不行的槍枝工藝。重死了，多背一秒就是多被折磨一秒。不愧是像我這種社會底層建立的國家。真希望能拿到帝國軍隊的制式步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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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對我來說最習慣使用的武器，還是我打獵時使用的獵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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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它大概已經被格拉西亞軍放的火燒得沒辦法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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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在獵場裡的行動──布下陷阱摒息以待，絕不讓獵物有處可逃；發射子彈窮追不捨，絕不讓獵物逃離視界。一次又一次地填裝子彈、拉動槍機，直至將獵物殺死──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自己一直用以換取金錢和榮耀的骯髒事，只是把對象從獵物換成敵國的軍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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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先掌握好情報，才有辦法確認狀況，來決定怎麼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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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呼吸，眨了兩下眼睛，走到一名被石化的共和國士兵背後，從他腰間拔出戰術匕首，用刀刃面架住他被石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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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妳在幹什麼？妳的眼神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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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解除這傢伙的石化，我有些事情要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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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要我碰男人的嘴唇還是有點難接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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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抱怨，她還是乖乖碰了。她那超倒彈的表情，跟在對我亂來時差得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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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秒，我的人質身上開始慢慢恢復血色，僵硬的石頭變回了皮膚，身上開始冒出讓人噁心的體味。他一取回自由，便驚慌失措地亂動起來。令他感到害怕的除了脖子上的東西外，大概就是站在他眼前盯著他看的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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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沙島的……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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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共匪。我現在可是用你的小刀架著你的脖子。你一想要掙脫，我就立刻把你的頭割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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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很擔心是否能夠用凪沙口音的格拉西亞語跟他交流，不過看他倒吸一口氣後乖乖變得安分，就知道是我白擔心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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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乖乖照著命令不動了，我也實在是很想立刻拿刀刺進他喉嚨。然後對現場每一個格拉西亞兵都做一次這樣的事情。畢竟我是個剛被滅村的普通人，也難免會有這種黑暗想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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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歸想，該做的還是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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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回答我的問題，你沒有權利保持緘默，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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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著雙手，滿嘴只說得出「是的」這一個單字。這傢伙剛才想對我做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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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來凪沙的大概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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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現在在島上大概一千五百人左右……還在海上的都是東部軍區的部隊……有三千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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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是什麼？只是為了凪沙島的巫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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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要佔領凪沙……是為了祖國……黨中央還有議會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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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了，你們格拉西亞人都是這副德性，整天『ㄉㄤˇ』來『ㄉㄤˇ』去的，少在那邊扯一些聽不懂的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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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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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千五百人對吧？其他的部隊在哪裡？有什麼特別的部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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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還在桐浦作戰……有個專門為了捕獲巫女設立的特別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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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種東西啊……司令之類的有嗎？駐紮地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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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露川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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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褲子都已經濕一片了，實在不像是有辦法在這種狀況下冷靜地編造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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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不能排除這傢伙有刻意隱瞞、夾帶謊言，甚至是說著「自己以為正確」的錯誤情報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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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就算算上這些可能性，也還算是有用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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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你希望我不要殺你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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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請不要殺我……請不要殺我……我只是被派過來的，剛剛想對妳做那種事情只是一時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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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村子裡放火、殺害我的家人朋友，也是一時控制不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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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對不起……拜託不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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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去向他們求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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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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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他說完話，我已經用發著抖的右手將刀刃刺進士兵的脖子再立刻拔出，將他的喉嚨連同他求饒的話音一起割斷。從脖子上噴出大量鮮血的士兵，立刻倒地痛苦地一邊重複將身體捲曲、展開、捲曲、展開一邊打滾，但喉嚨已經被割斷的他，不管再痛都無法發出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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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因失血過多而斷了氣僵在原地，我才將剛刺死一個人的匕首隨手丟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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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用對待無處可逃的獵物的方式，有生以來第一次殘殺了一個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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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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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手殺害人類的手感還殘留在我手上，雙手雙腳都在不斷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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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殺害的對象是入侵家園、屠戮了我的村莊的敵國士兵，我依然噁心地乾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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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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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擔心我，巫女雙腳踏過血泊、躍過屍體跑了過來，緊緊抱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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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黑色服裝的她，看不出來身上有任何一點點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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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剛才應該用眼睛阻止妳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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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啦。我反而要感謝妳沒有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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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剛剛沒有親手將那士兵殺掉的話，今後若遇到必須殺死敵人的時刻，我肯定會沒辦法果斷地開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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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想的話，我反而會很慶幸自己踏過那條線，成為一個能夠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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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溫柔的擁抱中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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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將人石化後放著不管也算是殺人的話，現在在我身邊的巫女，是否可以說她是「眨了眼就無法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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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成為殺過人的人沒多久，就已經能用這種玩笑自娛自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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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獵人早已於今年初春，死於故鄉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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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滿佈屍體和人形石塊的深山中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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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復活，就不要再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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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要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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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爭結束之前，我們一起活下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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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會讓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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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快死了的話，妳能用妳那可怕的眼睛拯救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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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但是如果他們來抓我的話，妳也要變成剛才那種樣子保護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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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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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說好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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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說出「走吧」、兩人一起邁步離開的時候，我才終於察覺到心裡一直感覺缺少的東西究竟是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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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我們都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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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還真的是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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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做紫苑．麻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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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禮貌，我先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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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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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脫離無名氏身份的她，正要說出自己名字的時候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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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做琪爾希，今後請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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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爾希──如果沒記錯的話，在東部格拉西亞語中，指的是「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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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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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活下去，已經約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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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調整好槍的背帶後，便和琪爾希一起朝著櫻花盛開的那片山丘踏出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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