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小徑分岔的花園留給所有後世...... - 2024 - 2030

2024年10月17日

我受夠了.....不寫些甚麼的話，我大概會瘋掉。

最討厭在圖書館的書上亂劃的人了，但在家裡寫的話，鐵定會被發現。

甚麼「爸爸」，「媽媽」的，都是人渣。待在孤兒院比這邊好一萬倍。

他們說只要我乖乖聽話，將來會讓我在政府工作，還有許多許多的錢。

但沒有說這惡夢甚麼時候結束呀。

2025年2月6日

發佈了期考的成績。不出所料，考的像垃圾一樣。

「爸爸」說他們喜歡品學兼優的孩子。去死吧，關我屁事。

用在那邊得到的錢買了一堆畫具，幾乎把店內的存貨都掃光了。

畫畫挺有趣的。寫字的話，他們會很在意我寫了甚麼，甚至把東西帶到那邊給那些人渣看。他們一邊看，一邊向我大笑。

好討厭這樣。

2025年5月18日

我住的是舊式公屋。大約一年前吧，我站在樓梯間，凝望遠方，望了很久以後，才終於下定決心。正想爬上石欄時，一個和我年齡相約的男孩推開防煙門，出了神般看著我，令我不得不轉身逃跑。

要不是當時被發現的話，我早就跳了下去......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卻再沒有勇氣。

或許我已經習慣了。很犯賤吧。

「爸爸」說，如果我真的那麼討厭這檔事的話，早就自殺了。他把我推到床上。我想他也說得有道理。

工作的頻率，由一星期一次變成一個月兩三次，大概是玩厭了吧。頻率沒最初那麼多，稍微變得可以忍受了。

他們說，十六歲以後，這樣的惡夢就會結束了......因為他們喜歡年輕的小女孩。

撐著就過去了——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儘管如此，還是很討厭。

2025年8月10日

換了工作的對象。幾乎每天都要去。每次都塞給我許多錢。

很難想像世上有這麼肥的人。壓上來的時候幾乎不能呼吸。

很累。

2025年11月25日

成績差的幾乎不能升級，但竟然低空掠過，順利升班。

「父親」說成績再退步的話，就不給我畫畫了。頭一次有了殺人的衝動。

開學時，被社工召見了，問我為甚麼成績那麼差，又那麼不合群。

衝動下把所有事都告訴了她，一星期後聽說她自殺了。

......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呀。

2026年3月6日

真是笑死我了。凌晨三點拿著刀站在他身邊一發不響，第二天就安靜得像綿羊般。明明要脅把我的畫全部燒掉呢。當然，家中的刀具第二天起全被收掉了。

但要是殺人的話，大概也沒那種勇氣吧。

成績進步了許多。純粹因為在家中沒事可幹而已。

2026年7月14日

之前沒察覺，最近才發現已經換了好幾個對象。每次都戴著面具，但身體和聲音可偽裝不了。早就由私人玩具成了眾人的玩具，這也是無可避免。

昨天在酒店看到一個小女生從旁邊的房間走出來，哭得快要窒息了。想拿刀刺死房入面的男人——可笑的幻想。

好像是以前的對象，還向我打招呼。很噁心。

暑假應該不太會有空回來。

2026年9月1日

選了理科班。圖書館的書已經看了大部分，剩下許多本來沒甚麼興趣的科普書。一看發現還挺有趣的。

有一種說法是這樣的：根據每個事件的分歧，都會製造出一個相應的宇宙出來。

那麼，僅僅是「有可能」發生的事件，也必然存在著，該事件已經發生的宇宙吧。

如果的確存在多種可能的宇宙的話，那麼......也存在著我得到幸福的宇宙嗎？比方說，如果我真正的父母沒被政府抓走的話......

但是，這個說法同時也說，這些多重宇宙一旦被創造出來，就永遠不會接觸彼此。換言之，「我得到幸福」這種想法，也不過是想像中的泡沫。

但是，難道未來不也是隱藏著補償過去的機會嗎？如果我們注意到這一點的話，那些分裂出來的宇宙，也能影響我們身處的這個宇宙吧......

有個男生突然跑過來，問我是不是也住XX樓。說是，他好像很高興。如果這是搭訕的話，這樣的開場白也未免太白癡了。

2026年10月5日

足足休息了一整天。之前一連三日和幾個男孩女孩，一起接待了好多人。人數多得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事後被「媽媽」叫醒了，拉入浴室，洗掉身上粘糊糊的東西。當然，還有吃藥，太遲吃好像不行。

「媽媽」幫我洗身體時好像哭了，但可能只是幻覺，畢竟當時迷迷糊糊的。

全身疼得不得了。每次上廁所也痛得快要哭出來，拉出來的也幾乎都是血。手臂上有發黑的針孔。帶過去的背包中多了十五萬元。不知是醫藥費或是報酬。

出門前，看到以前其中一個對象在電視中說話，說搗破了一個涉嫌販毒和賣淫的犯罪集團......之類的東西。他好像官位很高的樣子。看得失神了，意識過來時才發現手捏得很緊，鑰匙插進了手心。

好想毀滅這個世界。

2027年2月25日

之前手上出現了些奇怪的紅疹。「媽媽」看見後很焦急，問了許多問題，帶了我去看醫生，後來才知道染了不少病。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這樣一來，又要吃許多藥了。

「媽媽」著急的原因，大概是有些對象不想要有病的人接待他們。這樣，只能招呼下面流著膿，甚麼也沒所謂的人。

我也是甚麼都沒所謂，所以不要緊。

2027年6月4日

好累。每天都好累。有時會突然哭了起來，不知是甚麼原因。不想上學，不想看書，也不想畫畫。不想吃藥。甚麼也不想做。

有人給了我一些粉末，說吸了之後會開心一點。很清楚那甚麼。吸了之後好像真的沒那麼難受。之後跟其他女孩要了些粉末。純粹想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

有一個對象要求我高興一點，要笑給他看。躺著一動不動的話，很多人也已經滿足了，有時要求做其他奇怪的事也基本照做，但要我笑著去做也真的是頭一次。

不知怎的，那一刻卻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他不得不把做到一半的事終止。之後被「爸爸」罵了。如同過往一般當他說的是耳邊風。

2027年7月24日

買了一把剪刀。趁著家中暫時沒人，在手腕劃了幾刀。醒來已經在醫院。

明明上網看過的，說要直直的，深深的把刀插入動脈。好像是插得不夠深的樣子。

精神科醫生問了我和「媽媽」，還有「爸爸」許多問題。當然配合了他們，說只是一時看不開，沒有下次了。要是被關進精神病院，那就連求死也不可以，這可不行。

2027年8月14日

在圖書館又遇到那個怪怪的男生。本來沒有留意他，之後卻跑過來搭話。他拿著卡夫卡的書。稍微談了幾句，意外聽到幾句挺有意思的話。沒想到會和他談了這麼久。去工作前，問他明天會不會再來，他說會。衝動下，把電話號碼都告訴了他。

第二天從酒店回來後，馬上就回學校，他真的在這邊。

他真的在等我。

他似乎是為了做閱讀報告才回來學校。許多人只是把書背簡介抄一抄，加幾句無意義的廢話就了事，他卻真的認認真真看了一遍才做。然而看書時不時瞟過來，卻甚麼也不說，弄得我渾身不自在，加上見他看的書太沒有意思（就是封面畫著簡陋卡通人物的小說。沒意思是因為這些書喜歡「教」你一些道理——以一種很彆扭的方式），建議他去看霍根的《星辰繼承者》，因為我猜他會喜歡推理和科幻的作品（可能是我以為男生都愛這些吧）。他偷看過來的次數減少了，證明書的吸引力更大。

之後他跟我討論了很久這本書的劇情，時間久得甚至令人懷疑他是要向我做閱讀報告，而不是為了交功課。

想不到和別人談書是這麼高興。他總是會說些很蠢但很有趣的話。

約了明天再見。有點期待。

2027年8月15日

我早早就來了。不知為何，好像怕會錯失時機，明明沒有約時間。那根本不是甚麼正式的約定，而是隨口說說的「明天見」......

然而他也來了。我推薦他看些「比較有文學味」的書，他反問何謂有「文學味」，之後我們就討論了很久甚麼才是「文學」。他是為了找話題才挑起這場論戰，因為三句內就知道他根本甚麼也不懂。我說文學要有意象，要引發讀者的想像力，講求遣詞用句，也要有藝術性和社會性（好吧，我承認我也不太懂）。

他說他看著食物包裝紙背後的化學成份時，也會想像那些化學物的分子結構和分子間如何互相作用，當他朗讀拗口的化學品名稱時，也感覺到如詩一般的結構美，所以營養標籤也是文學......完全是為了抬槓的胡言亂語，卻讓我笑了起來。

真的，好像從出生至今也沒笑得那麼開心。

2027年8月16日

工作時也在期待著，要過來圖書館。這樣想著，時間就會「咻」一聲的過去。

他也來了。他要我推薦一些英文書，自然是為了做閱讀報告之用。

他指著我案頭的黑皮書——就是我在寫日記的書，波赫士的短篇小說集——問我那是甚麼。

我頭頂一下子熱了起來。要是他看了這本書，發現了我的日記，那麼——

我隨口答道：只是一本無聊的小說，看到一半就放棄了。他沒有再問，逕自走向我身後的書架。

這本書借出記錄一片空白，書頁發黃，而且不知是不是釘裝出了問題，背後有十多頁空頁，這才被我用來寫日記。至於書的正文......其實我還未開始看。之後再看吧。

總之，這本書絕對不能被他發現。如果那個社工的事也發生他身上的話......

絕對不可以。

2027年9月4日

由於我們都是一同離開圖書館，直到今天才有空寫日記。我還是和他一起回家時，才確信我們的確是住在同一棟大樓。當然我可以讓他先走，自己獨處時才寫......但我不想這樣。

話說，這傢伙竟然在開學前一天才做暑期功課......根本不可能一天內做完吧！

最快的方法是直接把我的給他抄一抄，但他卻要我教他做。於是，我們在圖書館待了一整天。當然是做不完，然後我們一起吃了晚飯才回家，暑假就這樣結束了——

「明天是星期幾？」「星期五。」「明天請假的話，那就下星期一才開學，暑假就自動延長了。」

我當時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卻看起來很認真。

「拜託。statistics的作業超難。老馬根本和學生有仇。」「......你是要我陪你瘋嗎？」「嗯。中四的暑假耶，自動延長耶，不是很好嗎？」

所以我要「媽媽」幫我寫請假信，還有醫生紙。這些年來我沒跟這兩人要求過甚麼，所以，當我這樣說時，她一臉驚訝，但還是照辦了。

很早出門，還特意化了妝（但那白癡根本沒有注意到！）。

把功課借給他抄了一下，之後便和他跑了去玩。

第一次去電影院（看了一套無聊的愛情電影）。

第一次逛商場（買了許多沒用的東西，他很驚訝我為甚麼這麼有錢）。

第一次去主題樂園（他根本沒膽玩過山車！）。

第一次吃甜品吃到飽（那笨蛋堅持付賬。早知不吃那麼多了，因為他是窮光蛋）。

第一次拒絕工作（掛了電話好幾次，最後直接把電話扔到海裡）。

第一次去海灘（石澳很漂亮）。

第一次和喜歡的人手牽手（這是極限了，因為我很骯髒）。

第一次拒絕喜歡的人。

第不知多少次哭得不能呼吸，在回程的車上。

我把他獨自留在沙灘上，也把那個讓我笑過哭過的夏天，留在昨天。

2027年10月15日

大概是拒絕過工作的關係，之後每次也被整得很慘。他們不喜歡會反抗的玩具。

但到了明年的這個時間，一切就過去了。

雖然那天拒絕了他，但我們仍然是每天一起上學......像普通朋友一般，說一下昨天看了甚麼書，班上誰跟誰在談戀愛（這種事總是一下子就傳到全世界都知道），還有許多許多毫不重要的瑣碎事......

我只是想保留這樣的早上。

真的。對我而言，這就足夠了。

2027年11月3日

最近才突然發現，「爸爸」好像在跟蹤他的父親。為證實自己的想法，潛入了「爸爸」房間，看了他的電腦——那個弱智把密碼藏在房間的抽屜中。不明白為何要改個自己也記不住的密碼——總之，偷看了一下後，發現許多不得了的東西。備份了一下，希望不會被發現。

早就知道「爸爸」為黨工作，但似乎黨內也不是鐵板一塊。想不到他父親也是.....算了，這種事甚至連這邊也不能寫。我想他也不知道自己父親的真正身份。把事實告訴他也沒有任何好處，但不說的話，他父親可能有危險。

要是直接通知他父親的話......

2027年11月15日

始終是遲了一步。他父親好像失蹤了。

至於他......在我面前，絲毫沒半點失去父親該有的傷心的樣子。可能他以為父親只是去工作罷了，畢竟是記者......也可能他只是在我面前裝沒事而已。

所以，我們都是在對方面前演戲嗎？

2027年12月29日

心情糟透了。又吸了些粉末。整天也在畫畫，然後睡覺。因為要考大學，他開始用功讀書了。不敢打擾他。好想見他。

昨天工作後的凌晨，偷偷跑到他家門前坐下，哭了起來。

有衝動打電話，跟他說我在這裡。最後放棄了，因為我會忍不住把所有事情告訴他。

2028年2月26日

突然發現，和我差不多時間開始的女孩中，如今只剩下我一個。平常除了買東西外，基本也沒過問對方的事。他們好像也不想我們有那麼多交流，怕會聯合起來反抗。

所以，其他女孩都到哪去了？十六歲後就結束的承諾呢？

「媽媽」說，十八歲後就可以離開了。他們會提供一份「體面的」工作。如果我想的話，也會資助我讀大學。因為他們好像挺喜歡我。

......明明說好十六歲後就結束的。

不過，好像稍微能撐下去了。

2028年3月5日

「爸爸」也失蹤了。一天外出後，再沒有回來。「媽媽」甚麼也沒說，彷彿「爸爸」從來沒出現過。畢竟她們兩人共處一室是工作需要，我從來到這個「家」第一天起就知道這一點。他們對雙方毫無感情。所以，即使那個男人失蹤，我們也是如常生活。

最近學懂了一個把戲。工作時，閉起眼睛，想像......如果壓在我身上的是他的話，感覺就沒那麼難受。

如果我早就學會自欺欺人的話，事情大概不會那麼糟。

2028年7月20日

他約我去行山。推掉了工作的預約。不擅長運動，幸好他選的路段不是很難。然而在山上迷路了。亂行一通後，來到一個小水池。

我跟他說我要留級，所以不能再一起讀中六，還有「爸爸」死掉了。他有點不知所措。我叫他不要作聲，拉著他的手，凝視著水池上如同綠色鬼火的螢火蟲。

2028年8月19日

因為中六要考公開試，他幾乎整個暑假也要上學。而我也要去上補底班，所以有時候早上也會見面。然而屬於我們的圖書館時間卻消失了。

這也是無可奈何吧。

2028年8月21日

圖書館的書都差不多翻過一次了，唯獨我手上這本書還未開始看。

書中有個故事是這樣的：一個中國小說家，用十三年寫下了一部從未出版的小說。他為角色的每個行動的後果，寫下了各相應的後續。所以，前一段中已經死了的人物，卻出現在下一章中；某些章節中，訴說的卻是一個截然不同的故事。

小說家後人本想燒去手稿，手稿最後卻被保留下來，這就是為何他那封信說：「我把小徑分岔的花園留諸若干後世（而非所有後世）」。因為在一些時間線中，他的手稿的確被燒掉，以至無人知嘵這篇作品。

然而，正如我們無法改變過去一樣，即使手稿被燒去，即使再沒有人知道這篇小說......也無法改變「這本小說的確曾經存在」這一項事實。

所以，我相信，即使已經無人知曉這部小說，即使永遠無人知悉真相......所有「事實」也必然以某種方式影響後世。具體要說的話，就似那些每分每秒穿過我們的電磁波和基本粒子，和我們日常接觸過的每一個人，背後也是由各種大大小小，已經察覺，或者無法察覺的事實所驅動，從而持續影響著我們。

而我自己「仍然活著」這件事實，也必定......

2028年12月6日

他好像明年年初就不會再來學校了，因為要準備考試。好想和他一起讀書，但又怕阻礙到他。

果然，最初稍微努力一點的話，就可以一起準備考試，甚至一起讀大學了。

2029年3月4日

已經好久沒見面了，都是在傳短訊。

最近都是吸粉末後才工作。都是幻想在跟他做。預約比以前增加了，但用來買粉末的開支也增加了。好像已經離不開這東西了。

2029年4月16日

他今天考第一科。和他一起走到車站。他進去前，突然緊緊的抱著我，怎也推不開他。很想哭，但感覺很好。

希望他成功。

2029年5月25日

身上長了奇怪的瘡。「母親」帶了我去看醫生，還有回答醫生的問題。

不知道是粉末的問題，或是之前的病。明明都有好好吃藥。大概又感染了吧。

臨走前，醫生說我這樣下去，頂多只可多活五年。

太多了吧。

2029年7月7日

一直用要讀書做藉口。不知道應不應該去見他。

好想見他，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好噁心。

好想把事實告訴他，另一方面又不想他知道。

好想和他做許多許多的事，去看不同的風景......另一方面又好厭惡有這種幻想的自己。

我也不知道該怎樣做。

2029年10月8日

又是一連幾天的工作。神智清醒的時間大概只有一兩個小時。好想把這一兩個小時的記憶也抹掉。

好痛，好累。

因為好痛，又吸了許多粉末。

2029年10月25日

忍不住了，趁「媽媽」不在，以幫我補習的名義，叫了他來我家。把畫給了他看——當然只有看足夠「正常」那些。

他進了大學，讀化學。這是他最有興趣的東西。真好。

我跟他說，我想炸掉一切。政府，黨，還有這個世界。通通毀滅掉。當然，我只是在發洩而已。

他好像有點震驚。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叫他來的。

「媽媽」比預定的時間早了回來。事後才知道她在家中裝了監控鏡頭，不知是甚麼時候開始的事。把他趕走了，還要脅，如果我亂說的話他也會有生命危險。

果然，我太得寸進尺了。

我真是個白癡。

還是不要再見比較好。

2029年12月15日

為免我再見他，我們搬家了。

好像再過兩三個月，就是約定期滿的日子。

但是，已經甚麼也沒所謂了。

2030年1月8日

經期停了好一段時間。「媽媽」叫我去驗一驗。懷孕了兩個多月。好像有一段時間，忘記了吃藥。這孩子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所以安排了手術。手術前一星期，肚痛得好厲害。到了醫院，吸了個死掉的東西出來。

想和他談一談，但手機被沒收了。

好想跳樓。

2030年1月15日

我問，三月開始是不是不用再工作了。

她沒有回答。

我再問，那些女孩最後到底去了甚麼地方。

「在你面前呀。」她回答道。

我想也是。

2030年1月30日

一件奇怪的事。一個男人跑來問我，關於「爸爸」生前工作的事。我說我不知道。他沒有再追問，只是微笑看著我。與其說是噁心，不如說是恐怖。

隔了差不多兩年，莫非......？

好像找到反抗他們的辦法了。

2030年2月17日

中六快完結了，這本書的空白頁也快用完了。還是沒有人借過這本書，甚至連翻一下也沒有。真是奇怪，最初就是知道這一點才用這本書寫日記，現在卻有點後悔了。

好懷念那個暑假。

好想見他。

昨天一邊想著他，一邊自慰。感覺自己好悲哀。

2030年3月17日

已經知道要怎樣做了。在他父親工作的報館，有人知道如何聯絡外國的媒體。把先前在「父親」的電腦備份過的資料都公開出來的話......

2030年4月15日

整個辦公室付之一炬。人也燒死了。不知是那個步驟出錯。

大概，很快就會輪到我吧。

2030年4月20日

逃了出來，不知可以去甚麼地方。在他家門前坐了好久，剛好碰上了他。

他看來就和以前一樣。感覺已經好多年沒見。

他好像氣了我，對我有些冷淡。不能怪他，畢竟是我突然失蹤在先。

說我離家出走，想在他家暫住。真是瘋了。

他說可以，然後就轉身想去洗澡，因為他通宵在倉庫打工。

我忍不住，上前吻了他。

「但是我渾身是汗。」「我不介意。」

我要他閉上眼睛，幫他戴了套子，自己動了起來。不想讓他看到我的身體。不想讓他看到我流淚的樣子。

我好自私。

但是好幸福。

我再次逃跑了。要是再留久一點，真的會害了他。

臨行前，要他回到學校的圖書館，去看波赫士的《小徑分岔的花園》，還特別囑咐他要去看英文譯本。

就是我在寫日記的這本書。

只剩下大半頁左右的位置。沒想到會寫了這麼多。就在我寫下這句句子時，一輛黑色房車停在校門前。那個男人正微笑地看著我。

所以，你有好好的看著嗎？這可能是我最後的日記了。

......你知道嗎，我到你家的那一天，趁你沒留意時，把備份了所有資料的USB踢到你床下去了。而密碼就是，我和你討論過的第一本書的書名。

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要如何利用這些資料。

假如每個行動的選擇都隱含著改變未來的契機，那麼，我將這本日記交給你的這個決定，也必然在某程度上，改變了世界......或者說，帶來改變世界的可能。

而未來的每個可能，也包含一些機會，讓我們注意到某個忘記了的過去。

我終於記起了。那個早上，我即將跳下去的瞬間，你出現了。要是沒被發現的話，我早就跳了下去吧！

我認為呀，過去所發生的每件事，都不會簡單地從歷史中湮滅，而是靜待我們的重新發現......所以，挽回未來，拯救過去的機會是一直存在的。那麼，那座小徑分岔的花園，不但通往所有我們察覺了或者未曾察覺的後世，也通往所有，我們察覺了或者未曾察覺的過去。

就正如，我留給你的這本日記一樣。

然後，還有我們好多的回憶，中四那年的夏天，那些你總是遲到的早上，還有在圖書館的時間......真的好幸福。

我好喜歡你——好想大聲的這樣說出來。但是，似乎沒有這樣的機會了。然而，不要緊的，因為......

......因為，我已經把小徑分岔的花園，留給所有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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