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b15散文集 - 09《掌舵》

Sab15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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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我就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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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得不怎麼樣，但在她身上就是有種無比熟悉的感覺，這讓本來就很怕生的我，很快就跟她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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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不喜歡跟學校的同學打交道，所以我幾乎都沒朋友，而她就是我唯一能夠傾訴心聲的麻吉。無論是閒聊八卦還是心事煩惱她都會默默地聽著我說完，完全不會打斷我的話，也從來毫不表露任何的不耐煩，這讓我感到非常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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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裡有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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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都住在鏡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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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從小她就在那裡了，所以我根本不覺得那裡有什麼不對勁的。甚至，我覺得她是天上派下來的精靈，只為了安慰孤伶伶的我。只是，如果我的家人看到我跟她說話，都會用一些不怎麼好聽的話來嘲諷我，這使我只能在一個人的時候才能跟她聊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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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其他人說我奇怪，或許我會一直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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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這些全都告訴她了，她依舊默默地聽著我說話，感覺一直都好像只有我在說，她很少會給我一些話語上的回應，或者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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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會覺得生氣嗎？』於是我這樣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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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鏡子裡的她直視著我眼底的深處，然後歪著頭，看起來好像在思考的樣子－－這是她的習慣，只要我提出疑問，她多半都會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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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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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妳在這裡就好了。』她用喋囁的聲線道著。儘管我看著她的嘴巴在動，她的聲音卻好像延遲了幾毫秒似的才傳進我的耳窩。或許她住的世界跟這裡距離很遠吧，我這麼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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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受不了了……我不知道我能忍耐到什麼時候。』跟同學相處不來、來自家人的嘲諷、找不到屬於自己的地方，這些的一切一切，都讓我很希望她能夠確切的在我身邊，讓我能抱抱她，或許倚靠著她的小肩膀小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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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舊用不曾動搖過的眼神凝視著我，沒有說話，就那樣默默的，一直看著我。或許她的表情裡帶有一絲憐愛吧，可能是我想多了，不過我相信她是抱著那樣的心態聽我訴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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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又把鏡子抱在懷裡，沉沉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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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麼多年裡，每天拿起鏡子看看她怎麼樣，或者跟她聊聊天，都是我比洗澡刷牙還重要的每日習慣。雖然有時候她脾氣怪怪的，不會給我說什麼慰藉的話，不過至少有一個人在身邊，怎麼說也是算能夠為我支撐到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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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天快將結束的某一天，我帶著額頭上的傷跑回來家裡。那是今天同學鬧著玩，然後我被某個人的手機的角砸到的，或許那只是個意外吧。不過我在想或許我開始被欺負了，因為我開始感覺最近這樣的事情開始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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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到自己的房間，把門鎖起來，從口袋拿出一把鑲著閃爍石頭的小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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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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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在我的好麻吉旁邊，有一個完全陌生的男生出現在角落，目無表情地把視線放在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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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你的好朋友喔。』她的聲音還是延遲了好幾毫秒才傳進我的耳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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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才開始意識到，或許她不只是在跟我說話，在那邊的世界，她也在做著很多事情交很多朋友吧。有那麼的一刻，我覺得即使鏡子裡的世界有多麼小也好，一定也會比我現在的世界快樂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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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那邊快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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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習慣性的歪歪頭，那個男的像棵木頭似的原封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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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來嗎？』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溫暖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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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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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必須說妳想來，我們才可以讓妳進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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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如果讓最後僅餘的一點理性都消失的話，我的答案絕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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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你們那邊的世界，可以嗎？』半帶無奈，又半帶哀求的我，看起來好像沒有其他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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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秒，我還清楚的看到他們像如常一樣看著我；下一秒，我就感覺到胸口好像被勾住一樣，被一種扯力拉過去。而視界的邊緣漸漸被一種黑暗的漩渦吞噬，身體變得軟趴趴的，感覺好像身體的重量都不見了。在伴隨著耳鳴的漩渦中，在視界中心開始有一縷光處慢慢放大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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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過神來，我發現我來到一個非常寬敞的空間裡，看不到地面，也看不到地平線。我不知道我現在是站在地板上，還是在半空飄浮著，我只能看到腳邊有一團團閃鑠的星雲，一直伸延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裡面摻著一絲絲柔和的雲彩，而天空則是好像會把一切都吸逝進去的漆黑，就只有靠腳邊的雲彩來照明整個空間，整個畫面彷似電影一樣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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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有著一塊塊不同型狀不同顏色的鏡子懸浮在半空，藉著腳底雲彩的光線反射，一些遠處的鏡子好像水晶一樣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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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這才發現這裡只有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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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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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聲音一發即逝，沒有回音，也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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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身後找到一塊熟悉的鏡子－－鑲著閃爍石頭的小圓鏡。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在鏡子的另一頭看著我，而背景正正就是我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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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愕然的是，我看到我的身體趴在房間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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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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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勁的拍著鏡子，希望哪怕是一點點也好，能夠把手伸過去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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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妳自己放棄的，』她說到一半，那個男的終於開口用他木訥的語氣說：『接下來就讓我們接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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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接手？這到底是在發生什麼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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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好像知道了我的疑問，把我在房間地板上的身體翻過來，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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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板上的人，臉長得跟『她』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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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從出生以來只要我照鏡子，她都會在那裡，所以我從來都沒意識到自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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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們慢慢接近我在另一邊的身體，我突然覺得很睏，然後有一種詳和感莫名其妙地湧現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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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會再次回來，不過至少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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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先好好睡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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